北地婦人大多都耿直樸素,沒有那麽多的扭扭捏捏,這話從她們口中說出來,隻覺得是在誇孩子,絲毫沒有諂諛的意思。


    小孩子嘛,隻要五官長得端正,跟哪個長得俊的大人站在一起都像。隻是大家都先入為主,知道是父子,瞧著就更像了。


    聽到誇他和爹長得像,可把小家夥高興壞了。


    他喜歡這個爹,不管衛辭是他的真爹還是假爹,就像三娘這個娘一樣,他很喜歡很喜歡。小家夥仰著小臉,咧著小嘴,有些害羞湊近,在他爹臉上吧唧了一口,親得口水亮晶晶的。


    衛辭微怔,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下,然後嫌棄他口水的大臉往他小臉上蹭了蹭,弄得小家夥以為在逗他玩,樂的嗬嗬笑。


    孩子銀鈴般嬉笑聲在院子響起,格外的清脆悅耳,滿是溫馨。


    三娘出來時,那些婦人已經離開了,倒是都各自拿些東西來。雞蛋、泡菜、幹熏肉什麽的,都是些自家做的。北境地內物資匱乏,很多東西有錢也買不好,這份心意還是很實在的。


    “娘,這個軒軒沒有吃過。”小家夥伸著短短的小肉指頭,在一塊風幹的熏肉上戳了戳,硬邦邦的。


    三娘抬起裝了幾個雞蛋的土碗,瞥了一眼,確定自己不會吵那肉,但見兒子興高采烈的,不忍他失望道:“先把東西放灶房裏去,晚間娘試著做給你吃。”


    “好咦!晚上娘做肉肉吃。”


    見小家夥開心的圍著熏肉轉圈圈, 三娘有些為難的盯了那熏肉一眼。


    記憶裏, 她真不會炒熏肉。算了,迴頭問問村裏那些大嫂吧!


    抬頭,見衛辭眸底帶笑的斜倚在旁邊看熱鬧,瞥了他一眼,指著院中的東西,道: “這些就勞煩夫君搬進去了。”


    “遵命,娘子。”


    衛辭深眸淺笑,彎腰將東西都提了進去,小家夥高興得抱起那塊熏肉也跟著跑了進去。


    指揮著父子倆將東西搬到灶房放好,三娘站在灶房門口點清了需要購買的東西後,一家三口出門置辦東西去了。


    因著營中戰馬不可私下驅使,衛辭便背了三娘一路。至於軒軒,小家夥揪著他爹的一片衣角,認真而努力的邁著兩條小短腿跟著,看著三娘直樂。


    走了小半柱香時間, 軒軒揪著眼角,小腦袋仰著試探性問:“爹,可不可以抱軒軒?”他人小腿短,走不動了。


    “不可以。”


    “那…那爹你牽軒軒手手。”小家夥埋著小短腿再接再厲。


    衛辭低頭望比自己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小東西,問:“走不動了?”


    小家夥小雞啄米的點頭,老氣橫秋的拉著他衣角,跟小老太太似的擦了擦因熱而燙紅的小臉,小臉囧成了個小包子,可愛的不行。


    三娘眯著眼看著一大一小表情的互動,笑著沒出聲。


    見他小腦袋直晃點頭,衛辭笑著跟懷裏的人兒對視了眼,見她眉眼笑得彎彎的,在孩子看不到的位置低頭淺琢了一口,才將她放下,轉身一把將小家夥甩到寬厚的背上,溫柔的望了三娘一眼,輕柔的牽著她的手慢慢走起來。


    軒軒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歪著小腦袋直瞅,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已經被後世稱為‘狗糧’的東西撒了他一腦袋了。


    黃沙城離得不遠,大概大半柱香便到了。


    城中集市每隔三日才有一次大趕集,在店鋪中賣東西的沒幾家,小販們大都是一塊粗麻布、或木板攤在地上,東西都擺在上麵就大聲吆喝著賣。


    賣什麽的都有,五花八門的,就是品相不怎麽好看。這些東西若擱繁華都城,怕是臉殘次品都算不上。


    饒了一圈,三娘在旁邊的布店裏重新買了幾床棉被,畢竟黃沙村屋裏留下的別人用過,她不知道喜歡。


    買好後又到集市中買了兩隻木盆,一口大鐵鍋,一些用得著的工具。至於碗筷什麽的,灶房中有,好像是上一戶離開的住戶留下的。那些三娘倒沒嫌棄,不過筷子放太久了生黴了,怕不好,又重新買了些。


    “娘子,為夫怎麽感覺你很熟練?”


    “不知道,有些記憶還沒想起來,這些東西看到了就本能的會了。”試了把菜刀,太重,三娘沒要,她覺得自己因為學過。


    謝家不是也落魄過一段時間嗎,三娘猜想自己在那段時間說不定給人家大戶人家做過夥房丫鬟。


    衛辭也這般想,閨中女子大都學管家之道,也有習廚藝的,再者三娘曾流落異鄉,多會些東西,也就不足為奇了。想通後,衛辭輕點了點頭,背著現買的大背筐,往上提了提大鐵鍋,整個就像普通農家和媳婦一起來趕集拎東西的粗糙漢子,他勇武不凡的少將形象已經揮霍幹淨了。


    旁邊的小家夥也沒好多事,背上掛著兩個炒菜的大鐵勺,手裏抱著個較小的木盆,拉聳著小腦袋,幹巴巴問道:“娘,你餓不餓?”


    欲再逛逛的三娘微愣。


    對噢,難怪感覺有什麽事沒做,原來是他們一家三口忘吃東西了。


    動作頓了頓,三娘肚子咕嚕地叫了一串,頓時笑望著夫君:“軒軒不說還都忘了,夫君,我們餓了。”


    一大一小四隻眼睛瞅向他。


    方才就想問了,見她逛得起勁就沒打擾。


    衛辭提著大鐵鍋輕笑,畫風不怎麽唯美。少頃後,帶著母子倆繞到他和兄弟們常來的酒鋪,掌櫃見到他,忙不迭的笑著上前招唿道:“衛少將來了,咦,這兩位是?”


    三娘身段不似北境婦人那般粗獷,細細柔柔的,雖一身農婦穿著,但還是難掩長得還好看。軒軒更不用說了,粉粉嫩嫩的,就是小臉這兩日有些幹裂。一時間,掌櫃還真不知如何稱唿,畢竟衛少將媳婦兒子來的消息又沒大肆宣傳。


    北境雖軍民和諧,但相互認識比生人好些,衛辭淺笑道:“這是內子與小兒,掌櫃的,給我們上三個肉饃,一碟醬肉,再煮兩碗熱湯麵來,麵煮軟些。”


    掌櫃忙收迴目光,陪笑著問:“少將今日不來壺酒嗎?”


    “不了,一會兒還要陪他們母子再逛會兒。他們都餓了,麻煩掌櫃快些。”


    “好嘞,馬上就來,麻煩少將先找個位置坐下,吃食立刻給您送來。”掌櫃笑著趕緊吩咐小二,完了又偷看了眼那一家三口。


    這衛少將的夫人長得可真好看,就跟那天仙似的,小公子也俊,跟年畫裏的小金童一般,俊啊,一家三口都俊。


    三娘拉著軒軒,找了張還算幹淨的木桌坐下,揉了揉手臂。


    逛街真累啊!


    衛辭嘴角抽了抽,沒敢問她什麽都沒拿,就牽著小家夥走了會兒手怎麽酸了?默默的將小家夥背上的東西拿了下來,抱他坐到高凳子上。


    東西很快被送了上來,兩碗湯麵,三娘和小家夥一人一碗,但肉饃小家夥隻得了一小半個,嚼了兩口還想吃,衛辭卻沒再給:“這肉饃過於硬糙,不易消化,小孩子不能多吃,迴頭該鬧肚脹了。”


    軒軒聽話,乖乖點頭:“那軒軒吃麵。”


    “乖。”


    “夫君,我是大人,我總可以多吃吧!”三娘已經吃完自己那一個,正想伸手去拿軒軒的那大半個,哪知衛辭比她快了一步,嚴肅道:“你才來,此刻水土也還未適應,也不能多吃,趕快吃你的湯麵吧。”


    “夫君放心,我腸胃頑強得很,多吃些不會有事的。”


    見她伸手過來欲拿,衛辭也不阻攔了,隻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三娘被盯得縮迴了爪子,撇了撇嘴,跟軒軒一樣夾湯裏刀削麵吃,麵塊咬著勁道,挺好吃的。


    見她乖了,衛辭才笑道:“來,嚐嚐北境有名的鹵水醬肉。”說著,給母子倆一人夾塊醬肉。


    三娘怨念的瞪他,哼!不稀罕。


    哪知軒軒小臉冒金元寶的喊:“娘,肉肉好好吃,軒軒喜歡。”


    見軒軒又大咬了一口,小臉一臉滿足樣,三娘也想吃了。猶豫了瞬息,沒忍住誘惑,也夾了筷子放嘴巴裏,還別說,這北境的醬肉,肥而不膩,吃後還滿口留香,好吃得三娘把對1肉饃的怨念忘得一幹二淨了,笑容可掬的望著衛辭道:“夫君,真的很好吃呢!”


    “喜歡吃,一會兒咱們帶些迴家去。”


    “好耶!”小家夥樂嗬嗬的點頭。


    衛辭薅了薅他的小腦袋,眼含笑意,逗他玩道:“好什麽好,醬肉太油膩,你也不能多吃。”


    小家夥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哼哼嘟囔:“爹偏心。”


    衛辭瞅了他一眼,又給三娘夾了一塊,炫耀道:“我偏心我媳婦,你有意見?”


    “沒意見,那軒軒以後也偏心媳婦。”


    “行,你以後偏心你媳婦,爹絕對也不會有意見。”


    見小家夥極度認真的小模樣,看得兩個大人直瑉嘴笑。


    此刻還不到飯點,酒鋪人不多,稀稀疏疏的坐了幾個桌子,角落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顯眼得很,男俊女俏,連孩子都生得可愛漂亮,路過的都忍不住抬眼多看了兩眼。


    最先在酒鋪的,有些心術不正的瞧見酒鋪坐了個貌美娘子,借著酒勁,眼底剛想浮現出某些臆想時,觸及到她旁邊男子好似不經意掃過來的目光,頓時如墜冰窖,酒意消散,連忙付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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