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不陰不陽的人,長得也不陰不陽的。明明是個身長七尺的男人,卻翹著蘭花指,塗胭脂抹粉的,一張臉畫得好不滑稽。


    “爺問你們,你們中可有官家小姐?想好了再迴答,誰敢亂答或瞎答,爺立馬活埋了誰。”


    一旁的幾個大漢還故意晃了晃手裏被燈照得反光的大刀。


    姑娘們嚇得更哆嗦了,小半響,才有個姑娘率先磕磕絆絆的答:“爺,小…小女是…是鎮上劉屠夫家的女兒,不是……不是官家小姐。”


    “小女,小女鎮中白商人家幺女,也並非官家千金。”


    “小女東萊客棧……”


    一人答了後,其餘人也漸漸一個接一個的迴答。


    很快就到了三娘和荷香,三娘傻呆呆的望著那明晃晃的大刀,一言不發,旁邊荷香連忙道:“奴婢是鎮中衛府下人,旁邊是我家大公子新娶的少夫人。”


    衛家那個有福氣的傻子少夫人?


    荷香話一出,旁邊的姑娘們竟忘了害怕般,都好奇的朝三娘望去。


    衛大公子俊美無雙,也曾是許多少女的夢中情郎,對於他前些日子剛娶的衝喜傻新娘,她們亦是好奇得很,一直都想見一麵,不想竟在這種地方見著了。


    荷香剛替三娘說完,就遭旁邊的大漢踹了心窩一腳,罵咧道:“她啞巴了不會自己說啊,要你替她開口。”


    荷香顫巍巍趴在地上,疼得麵色蒼白。三娘雖害怕,但本能的急忙去扶她。那大漢說著還想在踹一腳,還是最先開口那姑娘仗義求情道:“大爺腳下留情,她不是…不是故意的,實是衛…衛家少夫人是個,是個眾所周知的傻子。”


    傻子?


    大漢一愣,旁邊的花爺略帶遲疑的目光落在三娘臉上,見她目光呆呆的,半邊臉還腫得像豬頭。頓時像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急忙撇開目光,嫌惡的扭頭,一巴掌煽在那踹人大漢臉上,怒道:“沒用的東西,一個傻子你們也敢抓來給爺胡亂充數,爺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花爺饒命,小的們也不知啊!”


    幾名大漢急忙跪趴在地上,額頭冷汗直流,渾身都顫抖起來。 他們是真的不知,隻路過一個大戶家時,在無意中看到這女人一眼,覺得挺漂亮的,又瞧她穿著打扮皆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打扮,才將人抓來的。


    花爺神情厭惡的瞥了眼,嫌棄道:“趕緊拉出去埋了,別到了地方侮了客人們的眼。”


    兩名大漢劫後餘生般鬆了口氣,起身抓著三娘出了小黑屋,三娘被拽得生疼,直接被拽到了村後的小樹林裏,才被狠狠地丟在地上。


    那兩名大漢腰間各別著把沒鞘的彎刀,手中提著鋤頭,到了小樹林便開始挖坑。


    三娘害怕得小臉煞白,越是害怕,腦中有個聲音越是大聲的告訴她。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大哥,這女人就這麽埋了,會不會太可惜了,要不咱們……”兩聲淫笑聲取代了後麵的話。


    “蠢貨,都什麽時候了,還想你下半身的醃臢玩意兒。”


    那大漢被罵得訕訕的,轉身想在那女人身上找點男人的尊嚴迴來。哪知一迴頭,被他們丟在地上準備活埋的女人嚇了一跳,背脊發涼,手腳都顫了起來。


    還沒等他發聲大叫,腰間的彎刀已經到了那女人手中,下一瞬息,他的腦袋如同被切白菜一般,‘咚’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嘭”倒地聲響起。


    “你他娘還玩呢,還不快……”另一個大漢斥罵著轉身,剩下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裏,震驚的望著地上的屍體。


    隻睜眼的一瞬間功夫,離他幾尺遠的女人跟鬼一樣,瞬間移到他跟前。那看似柔弱得一折就斷的手指掐在她脖頸上,如同鐵鉗,他還未來得及唿救掙紮,隻聽‘哢嚓’一聲,小命便交代在了此地。


    此刻的三娘發絲淩亂,目光冷冽雙眼猩紅,麵色陰森,嘴角還帶著一抹嗜血的詭異笑容。如同行屍走肉般僵硬的走了幾步,眸色開始有些渙散,漸漸地又恢複了傻呆呆的模樣。


    三娘轉身,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時,瞳孔大睜,驚恐得往後退了幾步。絆到地上樹藤,‘嘭’的一聲從小斜坡上滾了下去,腦袋撞在棵大樹根上,立即暈死了過去。


    前後神色如同兩個人一般。


    衛辭帶人跟蹤到小村莊不久,縣令朱紅章也帶了大隊人馬趕來,悄無聲息的包圍了小村莊後,一舉衝了進去。


    一場激戰過後,衛辭生擒了那叫花爺的男人,其餘人等也被一舉拿下。


    眾位失蹤姑娘也被救了出來。


    荷香一見到自家大公子,急忙跑過去大喊道:“大公子,快去救少夫人啊,她要被人活埋了。”


    荷香話剛落,其餘人還未有反應,衛辭已經麵露狠色,一腳踢在那被壓跪著的花爺臉上,踩著他腦袋問:“說,人在哪兒?”


    “嘿嘿嘿,哈哈哈!!”花爺看到他眼底的焦急,得意得大笑起來:“爺就不說,爺偏就不說,有種你打死爺啊。爺告訴你了,爺的侄女可是當朝趙妃娘娘,動了爺,爺要你滿門抄斬。”


    一旁的朱紅章聽了,雖不知真假,但心底頓有幾分忌憚。剛想勸兩句,還沒等他開口,衛辭已經一刀捅了那花爺了。幹淨利落的,連給人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不說,那就永遠都別說了。”


    那花爺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估計是沒想到這人這麽虎,竟真的眼都不眨的就把他給宰了。


    衛辭說過,動他娘子者,死!


    捅完了這群人的頭,衛辭的刀又落到那叫相思的女人身上。相思本想拋兩個媚眼,一見這還帶血的刀鋒,頓時嚇得顫顫的指向村後的小樹林:“在…在那邊。”


    衛辭提著刀,搶了個火把便跑去。


    “你們幾個跟上,務必保護好衛公子安全。”朱紅章急忙吩咐道。


    幾個官兵得了命令,趕緊跑著跟去。


    衛辭來到小樹林,入眼的便是兩具屍體和一個挖到一半的坑。他拿著火把往坑裏照了照,見裏麵沒三娘時,提著的心非但沒落下,反而提到了嗓子眼。


    “衛公子,這裏暈著個姑娘。”跟來官兵甲喊道。


    衛辭急忙跑過去,最先入目的就是三娘一臉的血液。腳下蹣跚兩步,急忙踉踉蹌蹌的跑了下去,抱起她的手都在顫抖,害怕得去探她的鼻息。


    “三娘,不怕,為夫來了。”


    他緊緊抱著她,如同要揉進骨血裏般,緊緊地。


    原來一個人,是真的能占據旁人的整顆心。見她疼一分,如要他命一般,戰場上的千軍萬馬,血雨腥風,都不及她消失的這一日一夜的提心吊膽,膽戰心驚。


    還好,她還活著。


    還好他的心還在。


    提著的心放下後,衛辭不敢多耽擱,急忙將人抱起,腳下生風的出小樹林。


    三娘,我們迴家。


    .


    三娘再次醒來時,已經迴到了衛府。額頭被勒得緊緊的,上裹著一圈白布,白布上還隱隱透著淡淡的暗紅。她普一睜眼,便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胡子拉碴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見她醒了,高興得咧嘴傻笑起來。


    他一笑,三娘眉眼一彎,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夫君,我餓了。”


    傻笑停住,衛辭急忙大喊:“來人,快將少夫人的吃食端來。”


    因早已備下,很快,一盅早就煨好的瘦肉粥被端了進來。


    衛辭半倚坐在床畔邊,輕輕將她摟進懷裏抱好,才小心地接過丫鬟盛好遞過來的小碗粥,一勺一勺的,輕輕吹涼了才喂進她嘴裏。


    “燙不燙?”


    “不燙,很好喝呢夫君。”


    “好喝就多喝些,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都……”等等,他的小娘子剛剛一口氣說什麽了?‘很好喝呢夫君’。


    “三娘,你,你剛剛說什麽了?”衛辭手微頓,被僵得直直的,以為自己聽錯了般。


    “三娘說,不燙,夫君喂的粥很好喝。”


    “三娘,你好了?”


    衛辭頓時又驚又喜,急忙放下小碗,將懷裏的人兒轉了個身,麵對麵與她四目相對。三娘不解的望著他,見他也跟自己一樣呆呆的了,頓時覺得好玩,咧嘴笑了起來,小手捧著他的臉,‘啵’地一口親了上去。


    “夫君,三娘不知道,三娘感覺現在說話不費勁兒了呢!能和夫君說好多好多的話。”清脆悅耳的聲音,衛辭聽得心口一陣激蕩,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


    “三娘,我很歡喜。”


    他緊緊抱著他的小娘子,喜悅難以言表。


    他雖從未嫌棄過她的笨拙和遲鈍,可他更希望,她能如正常人一般,想說什麽就能說什麽,不用那艱難的去吐字出聲。


    他每次聽著,都很心疼。


    “夫君,三娘能好好說話了,以後三娘學唱小調給你聽好不好?”


    “好。”他緊抱著她,旁邊的丫鬟都識趣的靜悄悄退下。


    “那夫君想聽什麽?”


    “三娘唱什麽我都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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