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堆上的煙霧還在彌漫。歡兒的心卻極不好受。


    “老婆婆就這麽沒了,真讓人痛徹心扉。她為何選擇這樣的方式?”歡兒此時淚眼婆娑,突然想起林峰與她作伴一整天的情景。林峰應該一定能了解老婆婆的身世。


    陽光下,歡兒的麵前是一條小路,小路邊,長著一人高的荒草。


    老婆婆說,前方就是“鼓石嶺”。又說有幾個人往前麵去了。


    歡兒見路旁的荒草的確有被輾軋的痕跡。從跡象上看,似乎有人在此打鬥過。


    歡兒向前走了近一裏路,突然又發覺小路上撒了幾大滴幹枯的血跡。


    歡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震驚地四下張望。


    草叢裏沒有人。不遠處高聳的石頭上也不見什麽異動。


    又走了一裏多路。附近的草叢裏隱約傳來陣陣呻吟聲。


    一個赤腳的女子雙眼緊閉,兩雙手深深地挖進荒草中的泥土裏,她的腿部正汩汩地流著血。看樣子極為痛苦。


    “你……你怎麽了?”歡兒見狀急忙將她從草叢裏抱出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確定沒有什麽人之後,歡兒又問道:“你……你醒醒啊!你到底怎麽了?”


    女子悠悠醒來,見自己的身邊是個女子,稍微安穩了一些,問道:“此處距離‘鼓石嶺’還有多遠?”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也是一個剛來的人。”歡兒誠實地說道。


    “你不像騙我……我從你眼睛裏就能看出。”女子喘息著。她的嘴裏“咕嚕”“咕嚕”地往外冒著血。


    歡兒急忙將自己的上衣撕下了一大塊,將女子的嘴角的血擦去。又撕了一塊將女子的腿部受傷的部位簡單地包紮了。


    這期間,女子一直極力配合著,也不再說話。


    歡兒知道女子傷勢很重,一定受了致命的內傷。但她不再問女子。因為隻要一張口就會有幾口血噴出來。


    “啊……”女子輕聲唿喚著,用手指了指自己腰上的水壺。


    那是一個幹葫蘆做成的水壺。模樣及其俊俏。顯然是主人精心做成的。葫蘆肚子的地方刻著一行小字,道:“江水城之柳飄兒。”


    “你是柳飄兒?”歡兒大驚道:“你真是柳飄兒?”


    女子點了點頭,微微睜開眼,笑了一下,喘息著。


    “你不要說話,千萬不要說話。”歡兒此刻心裏很是驚訝:“柳飄兒怎麽會到這個地方?她在江寧的江邊上,武功出類拔萃,究竟是什麽人把她打成這個樣子。為何又不把她打死?”


    歡兒將身上的一粒藥丸塞進柳飄兒的嘴裏,示意她咽了下去。那個藥丸是父親在她臨走時暗暗送給她的。是一種內服的醫治內傷的秘藥。父親總共給了她三粒。現在一粒給柳飄兒服用了下去。


    柳飄兒想表示著什麽,嘴唇動了動。


    歡兒立刻製止了。


    “千萬不要動!”歡兒又環顧四周,努力地將柳飄兒抱起來,在一人高的草叢裏一陣穿梭,終於找到了一個破敗不堪的石洞。


    石洞口很深,越往裏越狹小,幾乎隻能一個人通行。


    歡兒怕其他人發現,歇歇停停,幹脆將柳飄兒抱進石洞的最深處,一來二去,歡兒幾乎在石洞內走了很遠。不過還好,直到不能再走的時候,歡兒竟然發現石洞的側壁射進來一縷陽光。


    她很害怕,擔心自己和柳飄兒在石洞內說話,外麵的人能聽見,索性將透過陽光的空洞弄大,不小心一下子弄塌了石頭。


    歡兒隻身一人跳出塌陷了的洞口,一看,自己竟然身處一個高嶺上。高嶺四下裏異常寂靜。齊腰深的茅草幾乎將高嶺覆蓋住了。高嶺的山根的遠處,一條小河將那片一人高的荒草遠遠地隔在河對岸。


    歡兒站在高處,四下裏,一覽無餘,能清晰地看見那條通向“鼓石嶺”的小路。


    歡兒確信四周沒有什麽人,才放心地進入了洞穴之內。


    柳飄兒此時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歡兒知道她服用的的藥起了作用。


    “你此時還不能說話。”歡兒說道:“你安心養傷。這裏有我,你不必擔心。”


    柳飄兒的淚立即流了下來。


    這柳飄兒曾和歡兒在黃河邊的渡口旁相識。


    那是四年前的一個夏天的早晨。


    也是無人可渡的日子。柳飄兒和母親去大漠串朋友,不想在風陵渡阻住了。柳飄兒的母親是個性情剛烈,脾氣暴躁的老俠客,哪見過有船不給渡的怪事。在三番五次央求歡兒的父親渡船,遭到拒絕之後,兩個大人在風陵渡口拚殺起來,直打到第二天早晨也沒分出勝負。


    倒是歡兒機巧,見他們還在打仗,立即大叫道:“今天應該是第十天了。父親,你可不能壞了規矩。你……你說過,即使天塌下來,那個老規矩也不能改的。”


    激戰中,歡兒的父親一拍腦門,笑道:“我……我差點兒忘了。就此打住,就此打住!我送你過河,看在你們母女執著的份上,這次擺渡的錢,不要了。”


    “哈哈哈,真是個又邪又怪的人。”柳飄兒的母親大笑道:“這就是江湖的怪異與豪爽。好好!我們不打不相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邪怪,邪怪,江湖人好賴,我也有此意!哈哈哈!”歡兒的父親一臉的愜意:“真是糟事出知己。”


    就這樣,歡兒父女,柳飄兒母女四人在風陵渡口狂歡了十幾天。每位家長唯一有缺憾的是,他們各有一個千金,若是有一男一女,他們非結成親家不可。


    所以,歡兒見葫蘆上寫的是柳飄兒的名字,盡管四年後,柳飄兒已經出脫個大姑娘,樣子變了,認不出,心裏可是震驚不小。


    歡兒道:“我若說對了,你就點點頭,用不著說話。你雖受了內傷,但我家的傷藥見效快,最多一個時辰,你就可以行動自如了。等過了一個時辰,我再給你一粒。可保你痊愈了。”


    柳飄兒點點頭。


    歡兒說道:“你遇到的人是個年輕男人的?是他把你打傷的?”


    沒想到,柳飄兒聽了,笑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年輕的男人?”歡兒疑惑著,“我隻是隨便一問,這麽巧就說中了。難道是林峰嗎?可林峰和她無冤無仇,怎麽會這麽兇狠地將她打成這樣?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呢?


    洞外傳來聲音。


    歡兒急速跑到洞外去,她不敢站起來,隻是從草叢的縫隙裏向發生出張望。


    那條小路上,慢慢走著一個人,似乎在左右查看。


    歡兒見那人走走停停,似乎不打算前行的樣子。


    突然,那人鑽進草叢裏。歡兒很奇怪。


    這時,那人的後麵遠處飛掠來三個人,他們都是一身黑衣黑褲,速度極快。一眨眼間經過了那個躲藏著的人的地方。


    歡兒恍然大悟,原來那個人是有意躲避後來人的。


    等到來人走後,那個人又從草叢裏鑽出來。還像原來的老樣子東找找,西查查。


    歡兒見那人走路的行跡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一時間想不起來。


    “是個男人!他……他!他是林峰!”歡兒終於想出來了。


    那人是林峰嗎?


    為了證實,那人就是林峰。歡兒返迴石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柳飄兒,見柳飄兒點了點頭,歡兒才鑽出石洞悄無聲息地靠近那條小河。


    小河的水不深,有些地方快斷流。


    歡兒及其方便地到了對岸。她潛入草叢裏,仔細觀察著那個人。真的發現那個人就是林峰。


    歡兒知道林峰已經耳聾,對著他說話,他根本聽不見。於是自己決定給他一個驚喜。


    她從草叢裏慢慢走出,直奔林峰走去。


    沒想到歡兒一出荒草,就被那個人看見了。那人似乎一驚,見來的是一個女子,不覺笑了。


    歡兒見林峰笑了,心裏樂開了花。臉上一陣緋紅,心裏卻怦怦直跳,走向林峰身邊的腳步不由地慢了許多。


    “好姑娘!你是哪裏的人呀?”那人死皮賴臉地笑著,態度很放縱。


    歡兒的臉紅得更很了,急忙向四下裏看去。


    陽光下的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很寂靜。


    此時的歡兒心裏很慌亂。她不明白林峰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感情他有意開玩笑的?


    “姑娘。哈哈哈!”那人的眼睛直直地盯住歡兒的臉,絲毫沒有移去的意思。“在這荒無人煙的草叢裏……哈哈哈!有誰知道?”那人有點兒迫不及待了,見歡兒漸漸走進了,張開手臂,就想擁抱。


    血,血!


    那人雙手的血已經幹枯了,麵部變得異常猙獰。


    歡兒猛然想到林峰隨身穿的衣服和這個人不一樣。她心裏一閃念:“難道不是林峰?有人易容化妝假扮了林峰的模樣?對,時下,易容的手法太高超了。我……我可不能上了人的當!”


    想到這裏,歡兒一個倒縱,飛出了十幾丈遠。


    那人原以為能溫潤滿懷,沒想到口的鴿子飛了,不禁大怒:“跑,跑!你還想往哪裏跑?”


    “你是誰?”歡兒已到河邊。


    那人不緊不慢地追著,說道:“你不認識我,也應該知道我的大名!”


    歡兒道:“你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還有大名?究竟是什麽名字?真叫人笑話。”


    “木石子!你應該聽說過吧。”木石子臉上蕩起一絲滿足的笑:“中原人都知道我的大名,你不知道,難道你不是中原人?”


    歡兒倒聽說過木石子的名字,說他和林峰長得很像,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聽說過!但不是大名。和鼠名差不多!”歡兒當然聽說木石子和黑瘋子在一起,專幹壞事,名聲很不好。


    歡兒的身後就是河水。那片水很深,也很寬。不過,就是沒有一滴水,歡兒也不會逃過去的。因為對岸那邊的山洞裏有個她關心的人。


    木石子此刻也停住了腳步。他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盡力說服眼前這個女孩就範。如果她真的不識抬舉,那麽憑著他木石子的能力,還怕不能製服一個亂了意念的女子。


    “哈哈哈。你的意思,我很壞。壞的臭不可聞,就像人人喊打的老鼠,哈哈哈!壞就壞吧。沒有好,怎麽會有壞?”木石子大笑道。


    “你殺了一個女子?為什麽?”歡兒問道:“你是個惡魔,為何和女人過意不去?”


    “可惜,她跑掉了。你……你發現了她。她在哪兒?我說為什麽找不到她,原來是你藏起來了。”


    “你用的是‘浮雲手’。而且下手很重。你什麽要殺她?”


    木石子一愣,微微點頭,道:“你的眼力不錯,竟能看出是‘浮雲手’之功。”


    “你以為你會‘浮雲手’,別人就不會了嗎?”


    木石子微微一愣,道:“世間還有人會‘浮雲手’?真是奇談!如果有,那是誰?”


    “我!你不信!?”歡兒說著擺出一個“蒼龍出雲”的架勢。


    木石子見了,不由倒退幾步,道:“這招‘蒼龍出雲’極為厲害,我隻見了圖形,卻不知道運功之法。你……你能知道嗎?”


    歡兒道:“我沒有想到你如此狠毒。你既然能練成‘浮雲手’,想必和我是衣脈相承的人。那麽你的‘浮雲手’從哪裏學來的?”


    木石子心想:“你縱然能擺出架勢,卻不一定懂得心法。我不是輕易被哄騙的人。且聽聽她再說什麽?”


    “偶然從一本書中學到而已。哈哈哈,我是一個無師自通的人。”木石子笑道:“習練武功,為什麽要拜師?林峰不是拜師多人嗎?他又怎麽樣了?還不是一個低能兒?”


    “你不說也行。我不勉強。‘蒼龍出雲’盡管很厲害,卻比不上‘雷驚八方’!還有比‘雷驚八方’更厲害的。”


    “是什麽?”木石子根本不知道“蒼龍出雲”之後還有“雷驚八方”!“雷驚八方”之後還有別的奇異招式。


    歡兒冷哼一聲,道:“我才是‘浮雲手’的正宗。你隻學了‘浮雲手’的片言隻語,就心懷歹念。如果不是看在同門的麵子上,我……”


    木石子倒退了十幾步,道:“你想怎麽樣?”


    歡兒又擺出了一個怪招,雙掌前傾,指頭卻向前彎曲,身子古怪地別向一邊去,道:“我這一掌足可打碎你的全身筋脈、骨骼。你要不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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