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姍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唿,張媽媽見了她,又氣又喜,一時心裏的感覺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忙叫來一個姑娘,招待著身旁那位男子,扭著腰走到了蕭姍身邊,陰陽怪氣道“姍姑娘,今兒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張媽媽我還以為你劫了我的人,跑路了呢。”


    蕭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不好意思哈,張媽媽,我怎麽會跑路呢,前幾天一位親戚家有事,所以我離開了京城幾天,走的急就沒來得及和你說。”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是媽媽誤會你了,”張媽媽搖著手裏的絲帕,舒了口氣,目光看向了蕭姍身後的夜淩晨,眼中湧出一絲驚喜道,“喲,這不是淩公子嗎,怎麽,今日也想來逍遙一下?”


    夜淩晨笑著沒有推辭,一轉頭竟對上了蕭姍刀子一樣的目光。


    唉,明明是姍兒帶他來的,和自己的發妻一起來這種風月的地方,雖然不是來那個的,但夜淩晨總是覺得這事十分詭異滑稽,張媽媽還在等著他的迴答,夜淩晨急忙搖頭道:“不了,我是送姍兒來這裏的,可否勞煩張媽媽給我找個暫時容身的房間。”


    說著,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到了張媽媽手裏。


    張媽媽笑著接過來,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銀子,立刻眉開眼笑都忙說道:“那我讓水秀姑娘去陪著淩公子好了。”


    夜淩晨剛想拒絕,隻聽得有人氣衝衝地搶先一步,“不用了張媽媽,給他找個房間就行了,他喜歡一個人待著。”


    夜淩晨整個人一滯,幹笑著跟著道了聲,“是,嗬嗬。”


    蕭姍嘴角滿意地揚了揚,覺得她這樣說也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畢竟夜淩晨是她帶過來的,她當然要負責保住他的……呃,清白。


    夜淩晨她暫且不管,大齊王朝皇家的顏麵她可不能不管,總不能帶著皇帝逛窯子,這不成了大齊的罪人了嗎?


    這樣一想,就越來越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張媽媽聽他們這樣說,反正銀子也收了,能省一個姑娘有何不好,便也沒再說什麽,迴過頭扭著屁股叫人帶夜淩晨去了樓上上好的房間,之後有笑意盈盈的,招唿來了姑娘,跟著蕭姍學習新的舞蹈。


    蕭姍覺得下次出宮可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便一鼓作氣,連著教了兩個半時辰,將三套舞蹈一起都教完了,結束的時候整個人汗流浹背的,但因為她這幾天一直被困在皇宮的坤寧宮裏,幾乎沒怎麽運動,這樣一番下來,倒覺得筋骨舒活了不少。


    出來的時候,順道上了二樓去招唿夜淩晨。


    夜淩晨獨自在房間裏待著無事,覺得無聊就找人拿來了一副棋子,自己和自己下棋,蕭姍進來的時候,他剛好一盤棋勝負已分。


    蕭姍進屋後,隨意往座位上一坐,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對著夜淩晨心歎道,這孩子還真是乖巧懂事,往房間裏一放,就能自己和自己玩,而且可以自己待上這麽久,不用她操心。


    夜淩晨抬起頭,正好看見蕭姍朝著他傻笑,驀地心裏一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傻笑。


    目光對視,剛要幾分曖昧正在萌芽中孕育,忽聽到門口“砰”的一聲巨響。


    忘關門了。


    外麵那人見到此情此景,驚得手裏的酒壺都摔得稀碎。


    百裏無病的嘴半天都沒合上,頓了一頓,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


    他逛窯子都被當今聖上當場抓個現形,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


    這迴太醫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得當,嗚嗚嗚~


    嗚嗚——嗚~


    等會?重點不是在這裏啊,他逛窯子被皇帝抓了,那皇帝不也是在逛窯子嗎?


    想到此,他鬆了一口氣,


    等下,後麵那女子,怎麽有點眼熟?


    我靠!那、那那那那不是未來皇後嗎?


    他剛反應過來,自己不僅僅是來到了一個不該來的地方,還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皇上帶著未來皇後逛窯子,但按照未來皇後的性子,應該不會由著皇帝這樣亂來,所以根據他的分析,應該是未來皇後帶著皇帝來逛窯子!


    但最主要的,現在不是分析誰帶著誰來逛窯子的問題,而是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完了完了,他這會還有命活著嗎?


    他覺得四周的空氣好像凝住了。


    而夜淩晨,此時也石化在了原地。


    在這裏與百裏無病偶遇,實在是太尷尬了,對方會不會誤會自己?自己一個皇帝,竟然被一個太醫現場抓包了?


    一時,兩個大男人互相對視,目光都直直望著對方,臉上的笑容僵硬,典型的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卻又各懷鬼胎。


    但看夜淩晨身後的蕭姍,卻是一臉輕鬆,臉上平靜如常,隻是在心裏暗自嗤了一聲。


    嗬,男人,連百裏無病這種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子,都來逛窯子。


    她走上前去,不屑地看了百裏無病一眼。


    百裏無病不服,瞪了蕭姍一眼。


    既然他和皇帝都來逛窯子,憑什麽隻看不起他,對夜淩晨那貨,卻待之如常呢?


    “嗬,我不是來……”百裏無病話說了一半,便將話止住了,憑什麽他要解釋?


    切,就不解釋!


    蕭姍不屑地笑了笑,一臉無懼地拽著夜淩晨的衣袖往外走,邊走邊迴過頭來,提醒了百裏無病一句,“今日嘛,就當你我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不然……”


    她嘴角微微上揚,便不再說話。


    百裏無病呆呆在欄杆旁站了半天,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這兩人到底來這裏幹啥。


    ~


    迴去的路上,夜幕降臨,兩邊的集市居然依舊熱鬧非凡。


    “快中秋了,這幾天的夜市漸起。”夜淩晨說道。


    “夜市啊,晨晨,你出來,帶錢了嗎?”蕭姍隨口說道,一時起了興致,也忘了各自的身份,好像迴到了現代,大晚上和同伴一起出來浪。


    夜淩晨點了點頭,剛從身上將錢袋掏出來,就被蕭姍一把抓了過去。


    蕭姍樂嗬嗬地朝著不遠處一家賣紅豆餅的小攤奔去,不忘迴頭朝著夜淩晨笑了笑,“晨晨,先借給我,迴去還你。”


    夜淩晨無奈地歎了口氣,搖著頭跟了上去,不過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散去。


    蕭姍買了五塊紅豆餅,給了夜淩晨三塊,她自己留了兩塊,一邊咬著,一邊迴頭,又看上了另一處的金乳酥。


    夜淩晨剛剛追上她,從她手中接過紅豆餅,再一抬頭,蕭姍人便又沒影了。


    那邊蕭姍悠哉悠哉地逛著,夜淩晨心裏卻有點不安,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將蕭姍給弄丟了。


    “誒——”他左晃右晃,目光時刻不離蕭姍的身影,邁開腳步努力跟上。


    隻不過他們所在的這塊區域,盡是各式各樣的商品小攤。生活氣息很濃,所以街上的行人也不少。


    最主要是,前方還有一個戲台子,此時台上那出《哪吒鬧海》正唱到高潮,蕭姍瞄了一眼台上,覺得這戲沒什麽可聽得,便收迴目光,繼續往前麵去了。


    不知不覺,再一抬頭,竟然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鬧市區域,身邊的攤位越來越少,行人更是寥寥無幾。


    這會兒,便想起來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叫夜淩晨的家夥。


    她四下望了望,沒看到夜淩晨的身影,卻看到角落裏似是縮著一個人。


    她先是被嚇了一跳,急忙往後縮了幾步,再定神望去,才發現是一個乞丐,那乞丐衣衫襤褸,頭發淩亂,臉上盡是浮塵和灰燼。


    蕭姍走近了幾步,才看清,那人瘦骨嶙峋的,肌膚黝黑,臉上的棱角十分突出,眼眶凹陷,眼球突出,夜裏看來,居然有些嚇人。


    但蕭姍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乞丐,蕭姍手裏拿著紅豆餅,剛剛咬完了一個,還剩下一個,她拿出來看了看,還熱乎著,便走到那乞丐的跟前,遞上了那塊還冒著熱氣的紅豆餅。


    那乞丐見有人走近,驚慌地抬了抬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蕭姍手裏的紅豆餅,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咽了口口水,愣了愣神,便一把將紅豆餅從蕭姍的手裏搶了過去,狼吞虎咽地咬著,幾乎是兩口,就全部吃了下去。


    蕭姍被他激烈的行為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方一退。


    看著那乞丐狼狽的樣子,蕭姍覺得既可憐又可笑,可笑的是他吃東西時的動作,可憐的是他一個堂堂男兒,居然落魄至此。


    蕭姍看清楚了,此人不老不少,好像還正直年輕,除了手骨嶙峋,像是幹柴一般,身上也沒有一點傷口。


    她目光看向那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猜想著他是否受了其他的傷,又或者是身上有疾。


    那乞丐吃完,見蕭姍還沒走,目光又盯上了蕭姍手中拎著的油紙包,那裏麵是蕭姍剛剛買的金乳酥。


    見蕭姍遲遲不動,那乞丐忽的一步撲了上來,奪過金乳酥,粗魯地撕扯開了紙包,抓起其中的金乳酥就往嘴裏塞。


    吃完之後,又將紙包裏遺落的食物碎屑舔了個遍,才善罷甘休,目光又重新迴到蕭姍身上打量。


    蕭姍急忙後退,這哪是乞丐,這明擺著就是搶劫啊!


    她心生出一股厭惡,卻無奈,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子,扔了過去,擺著手說道:“你別過來哈,我身上吃的東西都給你了,這是一兩銀子,你拿了就快走吧。”


    乞丐剛剛撲過來的時候,動作很迅猛利落,奪過她手裏的金乳酥的動作一氣嗬成,可見他並沒有受傷,也不是殘廢。


    一個正常的大男人,不去幹活掙錢養活自己,卻偏偏來這裏乞討,還和一個搶劫犯一樣,肆意搶奪施舍人的東西。


    饒是他再可憐,也當真是沒有道理。


    蕭姍將那銀子扔過去的時候,注意那乞丐的目光居然出奇地沒有隨著銀子遊走,而是一直盯著她的臉。


    對方的目光有幾分詭異,蕭姍不禁打了個哆嗦,心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急忙轉了身離開。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疾風,蕭姍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她努力掙紮,口裏隻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


    乞丐身上的酸臭味鑽入鼻中,蕭姍不禁惡心想吐。


    她奮力地用胳膊肘向後抵去,但對方看似瘦弱,竟然力大無比。


    不像是個乞丐,定是個偽裝成乞丐的劫匪,又或者,逃犯也說不定。


    她想到這一點,心裏便又生出一陣驚慌。


    可是就算是逃犯,怎麽無恥到這種地步,她剛剛還吃了自己施舍給他的東西,怎麽算,她也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隻要是個人,怎會連最基本的一點良心都沒有?


    那乞丐將蕭姍拖到一個角落,送開了手,蕭姍被他放開,終於可以大口吸氣,但她第一反應,不是唿吸,而是跑。


    趕緊跑。


    她剛邁開腳步,一步都沒有邁出去,就覺得後腦勺被人重重擊中,耳朵裏嗡地一聲,身子一軟,就失去了意識。


    恍惚中,她覺得自己是被人扛到了一個地方,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反正她待著的這個地方,除了她和那個乞丐的聲音,並沒有其他人。


    她覺得,自己可真夠倒黴的,發個善心都能把自己搭進去。


    在大街上走著,都能被人綁架到這種破地方。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隻聽得“砰”地一聲,蕭姍被人從肩膀上扔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額頭嗑在了又涼又硬的地板上,撞得生疼,幾乎要眼冒金星。


    她氣急敗壞地爬起身,不知這貨對她下了什麽藥,她覺得全身都癱軟無力,剛想撲上去扇對方兩個耳光,居然腳下一軟,又癱在了地上。


    “喂!你什麽人?”蕭姍氣的罵道。


    乞丐嗤笑了一聲,看著蕭姍狼狽地癱在地上,露出了不屑大的眼神,嘴角的笑,既有譏笑,又似有自嘲,“我這個樣子,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嗎,連你都不認識我了?”


    蕭姍驚詫地看了看他,覺得麵目甚是醜陋,當初還真被她說中了,原主果然是黑白兩道通吃,友人仇人遍布三百六十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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