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很大的梅林,大的望不到盡頭,其間白梅似雪,傲然綻放,風一吹,些許花瓣簌簌落下,竟讓人一時恍惚,有一種下了雪的錯覺。


    蕭姍拽了拽頭上被風吹得快要落下的毛呢鬥篷,來迴徘徊了幾步,覺得腳下的白雪和肩頭的狐裘一樣鬆軟。


    因留戀枝頭的幽香,待她迴過神來,竟發現四周一片寂靜,在灰調的天空下顯得幾分冷清。


    她四周尋了尋,卻是空無一人,心裏開始有些急了,邁開腳步,向前匆匆小跑而去。


    “蕭小姐,您在找誰?”


    她一迴頭,是琉夏,她手裏拿了一把常常的剪刀,認真地修剪著那些不規整的枝椏。


    “你在幹嘛?”蕭姍問道。


    “這些長得太長太雜的枝椏,要剪掉,這樣才顯得整齊好看。”


    蕭姍愣了愣,隨口又問道:“一定要剪了嗎?為什麽不能任其自然生長?”


    琉夏笑了笑,“這宮裏的梅樹,都是要修剪的。”


    “你看到我娘親了嗎?”蕭姍又問。


    琉夏伸手一指,“似是往那邊去了。”


    蕭姍道了聲謝,便匆忙跑去,因腳下的雪有些厚,所以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她低了頭,小心翼翼地留意著腳下,卻是忘了看前麵的路,待看到一縷飄然的衣角映入眼簾,已經來不及了。


    “誒呀!”她一抬頭,竟撞到了一人身上。


    更深露珠,夜長夢多。


    又做夢了。


    最近不知是怎的,總是夢到從前,夢裏的一幕幕真實得可怕,似乎就是她來到這裏的從前,那應該是皇宮裏鳳棲宮的梅林,聽琉夏的描述,冬日裏白梅盛開之時,就是這樣一番美景,娘親魏氏時常會帶她道宮裏,陪惠寧皇後聊天。


    可是,為什麽會夢到梁王?


    她一頭撞在他身上,卻是看到那人竟帶些微微的笑意看著她,目光裏灑下一片清輝,似是比這滿天的白雪還要純潔柔軟。


    想著想著,竟有些微微失了神。


    待迴過神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緩緩起身點起一盞油燈,借著微弱的光纖,她拿出了那株紅寶石手串,細細端詳之下,這才發現在其中一顆寶石上麵,刻著兩個細小的字,一個是“風”,另一個是“姍”。


    她心裏驚覺,沒想到徐氏送她的手串,竟是蕭小姐和梁王夜淩風的定情信物!


    難道是從前的蕭小姐的記憶?自己占用了她的身體,從前的感情,也會漸漸湧現出來?


    徐氏對夜淩風,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居然會把自己和夜淩風的定情信物親手交給她。莫非這也是受了梁王所托?


    夜淩風,她在心裏念著這個名字。


    這些天,她從所見所聞中,了解到的他,不過是敵我不分、為了皇位拋棄了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的負心漢。


    可是這並不是完整的他,那日琉夏說了,以前的夜淩風,恭敬溫良,為人謙和,而夜淩晨,在夜淩風幾次害他之下,竟也沒有狠下心來,出手反擊。


    夜淩晨的矛頭,始終是指向良貴妃和謝氏一族的,他的敵人名單裏,好像從沒有過夜淩風。是顧念手足之情嗎?


    一時間,竟是百思不得其解,蕭姍輕輕收好那株手串,重新迴到床上,蓋了被子,安然睡去。


    …


    第二天清早,她叫來了顏吾芟。他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長袍,格外引人注目,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細細端詳起來,宛如一塊無瑕美玉熔鑄而成的玉人。


    “吾芟,你快過來,幫我看看這手串,可是有問題?”蕭姍打量著他,頗有幾分驚訝,他還從未看過他如此裝扮,這麽一打扮,倒也是驚才風逸。


    顏吾芟走過去,拿起手串左右打量了一番,“應該是上等的瑪瑙,可以賣個好價錢,你最近缺錢了嗎?”


    “什麽呀!”蕭姍狠狠地捶了他一下,“我是讓你看看這手串上有沒有被人下了什麽藥!”


    顏吾芟微蹙眉頭道:“怎麽,小徒兒,難不成有人要害你?”


    蕭姍唉聲歎氣道:“昨天的事,你沒聽說嗎?不知怎的,徐夫人好像對我和梁王的事很上心,按說一個女人,如果她喜歡的男人卻喜歡另一個女人,她不應該盡力讓這兩個人遠離嗎,可是在糾纏之中,她悄悄在我手上戴了一株手串。”


    顏吾芟愣了愣,“這……是你和梁王曾經的定情之物?”


    “什麽定情之物啊,你小聲點,我早就不記得當時的事了,就和你一樣,不記得那時的事了,你應該懂吧。”


    她說到這裏,忽的腦子裏靈光乍現一般,“我去!吾芟,你不會……不會……”她支支吾吾半天,晃了晃頭,重新理了理思路,“咱倆不會是老鄉吧?”


    顏吾芟愣愣地看著她,“你說什麽呢?”又換上一種猥瑣的笑容,“你是說,你老想我?”


    蕭姍白了他一眼,咽了口吐沫,鄭重其事道:“我問你,上次我給琉夏塗的藥油,是不是對幫助細胞生長再造有很大的功效?”


    “什麽?細胞?再造?說什麽呢?”


    顏吾芟一頭霧水的表情,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故意把細胞這一詞說的隨意,但看顏吾芟此刻的反應,想來他並不知道細胞是什麽,蕭姍心裏有一絲失落,剛剛自己還天真地以為,顏吾芟也是和自己一樣,穿越過來的,看來他確實是頭部受了傷才忘記前事的。


    “算了,總之,幫我看看這手串吧。而且我昨天,竟夢到了以前的事。”


    顏吾芟點點頭,將手串放在日光下打量了一會兒,又放在鼻尖前嗅了嗅,“單單這樣看,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夢到以前的事,也是正常啊,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先讓我帶迴去細細檢查一下。”


    蕭姍應道:“好。”她自是不能和顏吾芟說蕭小姐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她夢到的以前的事,根本就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她腦中怎會還記得呢?


    “還有,你有空,去一趟沈國公府,把沈照藍喊來。”


    顏吾芟嘟囔著嘴:“為師怎麽覺得,近來你使喚我使喚得越來越順手了呢?我到底是你師父,還是你的信使啊?”


    蕭姍笑著哄騙著他:“像你這麽多才多藝,當然可以身兼數職啊,不然可不是浪費了?”


    顏吾芟聽了,樂嗬嗬道:“你這張巧嘴還真是討人喜,衝你這句話,為師就替你跑一趟!”


    蕭姍麵帶感激,心裏暗喜,當真是好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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