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夜行的妖鬼們大多長得非常奇怪,有的隻有一個碩大的禿殼腦袋, 如車鬥般滾著走在街上;有的脖子跟水蛇一般長, 一整個橫在最前麵;有的裝扮成僧侶的模樣,可鬥笠下卻隻有一張念經的嘴沒有別的五官……當然, 百鬼中也不乏長得貌美讓人目不轉睛的妖鬼, 隻是這些妖鬼們不會因為人類的目光而有所停留,在鈴鐺聲中毫無交流得一直往前走著, 仿佛在舉辦某種儀式一般。


    平時的百鬼夜行,大家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 會去盯著看最為獵奇或者那些美艷的女鬼,可今日的百鬼之中,有一位麵戴狐首麵具,以浴衣蓋在頭頂的年輕人,不曾露臉就已然吸引了所有人和鬼的目光。


    他的手中翻玩著一把不曾開啟的摺扇,不疾不徐得跟在百鬼的隊伍之中,嘴角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惹得那些平時絕不討論百鬼,怕百鬼報復的人類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這位大人是誰,以前從未見過呢?”


    “既然出現在百鬼夜行,想必也是鬼族吧。”


    “但這位大人長得更像是人類啊,那些醜陋的鬼族跟他完全沒法比呢!”


    “噓,小聲一些!”


    “即使戴了麵具,也能完全感覺到這位大人的美麗啊!”


    ……


    此時,人群中忽然衝出了一位身著貴族狩衣的四歲模樣的小孩,他右手中執了一把豆子,左手豎起食指和中指放在唇邊,口中念念有詞,接著一把將豆子撒在了那頭戴狐首麵具之人的身上。


    豆子砸在他身上後跌落在地上,與此同時,那狐首麵具人的腳下出現了一個藍色的五芒星法陣。


    身著狩衣的孩子見狀大喜,滿是期待得看著狐首麵具人,然而那麵具人卻是一步跨出法陣,似乎這五芒星對他毫無束縛之力。走在麵具人身後的那隻鬼就沒這般幸運了,踏入五芒星後被完全定住動彈不得,緊張得像一隻被困在獸籠裏的老鼠。


    那孩子見狀,伸手撤迴了法陣,那隻被困住的鬼一見法陣消失,嚇得倉惶逃出,頭都不敢迴!小孩噓了一口氣,再抬頭時,發現那狐首麵具之人正停下步伐,盯著他的眼睛看了過來。


    盡管對方戴著麵具,可被他如此注視,還是瞬間讓人臉紅心跳起來。


    像是在他眼中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那麵具人笑著朝他伸出手,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小傢夥毫不猶豫得就抓住了那雙朝他伸過來的手!


    他牽著小傢夥走,毫不在意周身那些人的目光。


    “你叫什麽?”


    那孩子驚訝了一下,抬頭看向他,但見他已經將狐首麵具推至頭頂,因為還罩著一件衣服的關係,隻有孩子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真實容貌,其他圍觀百鬼夜行的人都看不到他的臉!


    淺,淺金色的眼眸,如晚櫻般摘人心扉的容顏,聲音也好聽得如同櫻瓣落泉,已經無法用美麗來形容這個人,而且,竟然……竟然還是位男子?!


    孩子驚紅了臉:“我,我叫做阿倍仲麻呂,您呢?”


    絕色男子用摺扇頂著唇畔,金色瞳仁頗有興味得瞧著這孩子:“玉藻前。我的名字。”


    “玉藻前大人,您願不願意和我迴去?”


    “和你迴去做什麽?”


    阿倍仲麻呂再次滿臉期待:“請您,成為我的式神!我能看得出,您非常非常強大,強大到這裏所有的妖鬼都不足您的萬一!”


    金瞳男子輕笑出聲,他微微用摺扇擋著臉:“小傢夥,你方才不是已經嚐試過了嗎?現在的你,還不足以收服我成為式神。”


    孩子瞬間變得非常失落,一雙靈動的眼眸都變得落寞起來。


    “不過,我非常喜歡你的眼睛,如果你願意死後將他獻給我,或許我會考慮等你長大變強後成為式神這件事。”


    “真的嗎?”孩子的眼眸再次晶亮起來。


    “自然,我玉藻前可不會成為一個平庸陰陽師的式神。”


    “我願意!”收服式神要有付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且隻是等死後讓玉藻前大人取走眼睛,這讓他覺得並不算什麽難以接受的條件。


    “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你的後代子孫會延續這個約定。”他沉沉盯著他的眼眸,那眼底的一抹黯紫讓他捨不得挪開目光,“這雙眼睛,隻能屬於我。”


    “……我明白了。”


    阿倍仲麻呂的眼中閃過一道九尾狐的金光印記。


    契約達成,塗山嵐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話本故事裏蠱惑人心的妖怪。畢竟他昨夜潛入商船來到京都後,就躲在阿倍家屋頂上,還探聽到這位小少主今日會在京都的百鬼夜行中挑選屬於自己的第一位式神,所以他才會混跡於百鬼之中。狐狸知道以阿倍仲麻呂的那雙眼睛,是絕對不會錯過自己的。


    但就像禍之眼說的,眼下並非獲取九紫元靈的最佳時機,可他起碼要確保這雙眼睛不被其他魔物盯上,現在這雙眼睛被打上他的烙印,無論誰來了,都無法搶走了。


    “玉藻前大人,您來自哪裏,我感覺到您並非屬於這個國家。”


    狐狸認真想了想這個問題,雖說其實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但真要算起來,自他來後基本一直待在中國。數十萬年前各洲板塊頻移,他無聊的時候偶爾會周遊列國,甚至在印度還留有關於九尾狐是華陽王妃的假傳說,其他諸國或多或少也會有一些關於九尾狐的版本故事,大多都是人類以訛傳訛,虛構誇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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