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們方才說鬥蟲兒?什麽時候鬥?我這就去叫丫鬟端些鹽蛋過來,咱們各人選兩個來鬥。」因著跑得有些急,玥湄郡主的臉上紅彤彤的,嘴唇上頭擦的口脂有些豔,流朱般的閃亮。


    許兆寧朝玥湄郡主笑了笑,指著楊之恆道:「要問他,方才他還在問端午節該怎麽玩呢。」


    「楊之恆楊之恆,咱們現兒就去選鹽蛋,讓丫鬟給咱們打絡子掛上,到了晚上便鬥蟲兒!」玥湄郡主一雙眼睛流露出期盼的目光,盯著楊之恆的臉孔不放:「你便答應我罷,我被那春芳姑姑關在院子裏頭都要長黴了!」


    楊之恆聽著她這般說,倒也有幾分同情,去年玥湄郡主到處瘋跑瘋跳沒有人管她,今年便被人捆了手腳一般,想來也難受。他點了點頭道:「那今晚我們鬥蟲兒玩!」玥湄郡主聽了歡唿一聲,急急忙忙轉頭吩咐丫鬟:「快去端盆鴨蛋過來!」


    「你們姑娘家,端午節喜歡旁人送什麽東西?」楊之恆瞧著玥湄郡主那歡快的神色,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去滎陽該送些什麽給鄭香盈才好?不如先問問玥湄郡主姑娘家的喜好,也好去討鄭香盈的歡心。


    聽著楊之恆這般問,玥湄郡主心中一甜,眼睛裏泛起了一陣波光,不時的朝他飄了過去:「端午節不是要佩香囊?可辟邪驅魔,香囊裏頭填入朱砂雄黃和香料,外邊用五色絲線結成索子,送人可是最最好的,既瞧著好看可以掛到身上做點綴,又能辟邪。」


    「送香囊?」楊之恆若有所思的望了玥湄郡主一眼,忽然轉身拔腿就走,如一陣風兒般刮得無影無蹤。玥湄郡主瞧著楊之恆的背影直咬牙:「這人,怎麽這般奇怪,才說幾句話便跑了!」


    許兆寧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之恆的性子,有時候他安靜得像姑娘家似的,可有時候竟是猴子變的一般!」見著玥湄郡主滿臉失望的神色,許兆寧笑道:「你還鬥不鬥蟲兒?咱們這就去選鹹鴨蛋?」


    「誰還鬥蟲兒,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戲罷了。」玥湄郡主氣憤憤的跺了幾下腳,轉身便走開了去,將許兆寧扔了站在那裏兀自覺得好笑,看起來自己這個妹妹是喜歡上了楊之恆,可惜他瞧著楊之恆似乎無意於她。


    玥湄郡主氣哼哼的帶著貼身丫鬟往迴走,迎麵碰著端了鹹鴨蛋盆子走過來的貼身丫鬟,心中大為惱怒,若不是她來得這麽慢,此刻也該與楊之恆一起挑選鹹鴨蛋了。瞧著那丫鬟慢騰騰的走了過來,玥湄郡主飛起一腳便踹在她膝蓋上邊:「沒用的東西,取盆鴨蛋來竟然去了這麽久!」


    那丫鬟本是興致勃勃的端著盆兒過來的,沒有提防到玥湄郡主會忽然踢到她的膝蓋,身子一斜便跪倒在地,「咣當」一聲,那鴨蛋盆兒也飛了出去,砸在了地上,盆子裏飛出了點點黃泥,濺到了玥湄郡主的裙子上頭。


    「該死的奴婢,竟然弄髒了本郡主的裙子!」玥湄郡主見著自己的月華裙上頭沾著幾點黃泥,正粘在那纏枝白牡丹的花瓣上邊,心中大怒,指著那跪在地上的丫鬟怒罵道:「真真不長眼,來人,將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再說!」


    那丫鬟聽了這話,唬得全身都打顫,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還請郡主饒過奴婢罷!」這玥湄郡主後院的板子可比尋常打人的板子要寬,落到身上能留好寬一條印子,二十板子打下來,至少十多天不能動彈。


    站在玥湄郡主身邊的丫鬟心中不忍,小聲在玥湄郡主耳邊說道:「郡主,奴婢猜楊公子是去買香囊了,後日定然會親自來送給郡主的。」


    玥湄郡主聽了這句話轉過身來,臉上滿滿的都是驚喜:「是嗎?你覺得他跑這麽快是去給我買香囊了?」


    「自然是這樣。」那丫鬟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迴答:「開始不還說要鬥蟲兒?聽郡主說端午最後送香囊,楊公子一溜煙的跑開了去,這不是去外頭買香囊了?」


    「有道理。」玥湄郡主笑逐顏開,朝跪在地上的那丫鬟嗬斥了一聲:「起來罷,下迴做事情利索點兒,別讓本郡主再瞧見你笨手笨腳的!」


    跪在地上的丫鬟慌慌張張的磕了一個頭爬了起來,將地上的鹹鴨蛋一個個撿到盆子裏頭,低首看著地上,一幅裙裳掃過了身邊的地上,上頭有精致的刺繡,纏枝白牡丹栩栩如生,嬌黃的花蕊顫巍巍的似乎在迎風而動。


    穿堂外頭竹影瀟瀟,綠色的枝葉挨挨擦擦,發出了細微的響聲,那響聲忽高忽低,就如樂曲一般婉轉動聽。穿堂弄子裏頭坐著的兩人麵麵相覷,忽然間沒了言語,周圍隻能聽到那颯颯的竹葉響聲。


    「香盈,我有件東西要送你。」楊之恆摸了摸腰間,那裏藏著一個香囊,昨日他上街選了一個,讓夥計在裏邊填入了不少香料,又串上了五色線。這五色線可是有講究的,大周一直崇尚「五」字,而這五月五日又合著這數字,人們更以為吉祥。這一日裏必要係五色線,這五色線由彩絲編織而成,名曰五色縷,世人皆謂能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五色線係著一個香囊在楊之恆手上晃了個不停,鄭香盈瞧著他那獻寶的模樣,隻覺得有幾分尷尬,這香囊在古代便被視為男女之間的愛情信物,《紅樓夢》裏那傻大姐撿了個香囊,這事兒被當成一個由頭,王夫人抄撿了大觀園,趁機將自己見著不順眼的「妖精們」都攆出了大觀園。楊之恆莫非不懂這香囊那是男女私下裏相送的物事?瞧著他一雙眼睛熱切的盯著自己,鄭香盈歎了口氣,將那香囊接了過來:「楊公子,你可知道這送香囊的意思?」


    「怎麽又喊我楊公子?」楊之恆有些不大高興,兩條眉毛耷拉下來,愁眉苦臉的望著鄭香盈:「不是說好了,私下沒有人的時候你叫我之恆?又給忘記了不成?」


    鄭香盈瞧著他那模樣,張了張嘴,卻還是覺得自己喊不出口:「我怎麽就覺得喊楊公子習慣得多,喊之恆,倒是覺得有些開不了口。」


    「你這不就喊了?」楊之恆有些得意,瞧著鄭香盈低頭將那香囊掛在脖子上邊,喜滋滋道:「我選了好半日才替你挑了這個,牡丹花樣的,花了三兩銀子,你瞧著可像不像真的?」


    鄭香盈將那香囊拿在手裏瞅了瞅,上頭的繡工還算湊合,隻不過還沒到栩栩如生的地步,這三兩銀子能買到什麽精致物事?隻不過是能騙到楊之恆這種傻小子罷了。他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去潑他冷水,微微笑道:「確實不錯。」


    楊之恆看了看鄭香盈一隻手腕上帶著的百索子,五色絲線編織而成,壓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格外顯眼,不由得有些貪饞:「香盈,你這百索子送給我好不好?」


    鄭香盈白了他一眼:「即便是要送,也不是這個時候。」端午節習俗,清晨起床後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孩子手腕、腳腕、脖子上拴五色線,圖個吉祥,而且係線的時候,不能讓孩子開口說話,若是說話了就會觸了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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