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隨著蕭林的一聲止步落下,柳瀚風大步流星踏去的步伐停滯了下來。


    在場坐著的官員和公子皆是怔住了,不知道蕭林突然出聲是幾個意思。


    一時間,蕭林變得萬眾矚目,就連蕭宏山老爺子也將目光凝聚在了蕭林的身上,眼眸深處中略帶一絲疑惑。


    “蕭公子還有什麽事情嗎?”柳瀚風不由得眉頭一緊,深邃如淵的眸子直盯著蕭林,令其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幾分。


    蕭林漫步朝著柳瀚風走了幾步,然後輕輕一笑,毫不畏懼的凝視著柳瀚風的眼睛,直言道:“柳大人,剛剛你說的略微有些不對,本公子想要糾正一下。”


    “什麽?”不僅是柳瀚風一愣,而且連蕭宏山等一幹人皆是愣住了。


    “柳大人,你說一個月後來我蕭家下聘禮,此事倒是說反了。”蕭林氣息一沉,雙眸似星辰般閃爍著別樣的光芒,即便麵對當朝一品大員也絲毫不懼。


    “蕭公子,你什麽意思?”柳瀚風不由得怔了一下,而後雙手輕負於後背,麵色鐵青的直瞪著蕭林。


    位居一品大臣多年,柳瀚風身上的淩厲鋒芒的氣息早已深入骨子裏去了。此時此刻,那股壓迫人心的氣勢朝著蕭林撲麵而來,令一些觀望著的文武官員都不禁心神緊繃了起來,更有甚者都不覺的倒退了幾步。


    柳瀚風怒視著蕭林,似乎想要將蕭林的心靈給壓迫一般。可是,蕭林卻屹然不動,麵不改色,依舊風輕雲淡的直視著柳瀚風,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


    坐在主位的蕭宏山,見到此番情形,眸子深處不由閃過一道凝重,而後轉頭望著大廳中央處如雪傲般獨立的蕭林,威嚴肅穆的低沉道:“林兒,不得無理,趕快向柳大人賠禮。”


    蕭宏山的話音剛落,他的心裏就泛起了苦水。在多年以前,他蕭家聲名赫赫,威勢洶洶,何必如此去“討好”柳家,還讓自家兒郎入贅柳家。


    曾幾何時,他蕭家竟然如此沒落了呢?


    蕭宏山高坐在主位上,麵容冷峻不改,心中卻悲痛萬分。倘若不是蕭家和柳家一直交好,恐怕蕭林連入贅柳家都不可能吧,畢竟如今柳家的聲威不比蕭家的弱了,而且蕭林還這般紈絝不堪,成天惹事生非。


    想到此處,蕭宏山的頭發似乎又白了幾分。


    “爺爺。”雖然蕭林已經覺醒前生之憶,眼界已然不同常人,但是在麵對蕭家老爺子,他依然不敢不敬半分,因為,若是沒有蕭老爺子,恐怕他就已經死了吧,更別提解除六識,恢複記憶了。


    “爺爺,今日還請相信林兒的一切決定。”蕭林慢慢轉過身去,對著蕭宏山沉沉的一拜,深邃的眼神和蕭宏山對視著,仿佛在表達內心深處的敬愛之意。


    看著蕭林的眸子,望著蕭林的修長身姿,蕭宏山的眼前似浮現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同蕭林慢慢的重疊了起來,耳邊更是迴轉起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父親,待我年底歸來之日,在來您膝下請安。


    可惜,耳邊浮現的那句話,卻成了永世的別離之詞。


    那一年,年底將至,蕭宏山盼來的請安卻成了一具冰冷的血淋淋的屍體。自此,蕭家聲威一時間陷入了低迷,大漢國更是失去了一位將帥之才。


    而今,蕭宏山望著蕭林的翩翩之姿和深邃熟悉的眼瞳,內心感歎昔日的孩童也已然成年了。


    “你是我蕭家兒郎,一切……由你吧!”蕭宏山沉吟了些許,雙手緊著主位上的扶手,張開了幹裂的嘴唇說道。


    原本蕭宏山還想嗬斥蕭林,將其怒罵一頓不懂禮數,可是他卻發現今日的蕭林沒有了以往的紈絝性子,更是有了幾分他父親的英姿。因此,蕭宏山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突然間有種十分相信蕭林的感覺,一種心安的感覺。


    在場的眾人望著這一幕,心中都是泛起了複雜之意,更是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衝心頭。


    “柳大人,你說一月後來我蕭家下聘禮,迎娶本公子。”得到了蕭宏山的準許,蕭林唯一的擔憂也一掃而空了,轉而對著麵色凝重的柳瀚風說道:“本公子可沒有同意,不如這樣,一月之後,由本公子下聘禮,來柳家迎娶柳家掌上明珠,如何?”


    轟——


    此話一出,不亞於晴天霹靂,地動山搖。


    不光是柳瀚風和蕭宏山愣住了,就連在場的所有人都嘎然怔住了。


    雖然傳言柳家掌上明珠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卻美貌動人,有大家閨秀之風範,想要迎娶柳家小姐的達官貴人,多如牛毛。


    而蕭林卻從小惹事生非,差點兒掀了整座皇城了。朝堂之上隻要有些地位的官員,誰也不敢將自家姑娘推到蕭林這個火坑上啊,保不準哪天蕭林惹了天大的禍事,被連累了。


    在他們看來,如今蕭家後繼無人,老一輩也隻有蕭宏山在世,倘若在過些年頭,蕭宏山撒手離去了,那麽蕭家的地位將如春水般一去不複返了。


    因此,如今柳家同蕭家聯姻,已經算得上不錯的了。但是,蕭林卻硬生生的說出了這般話,還要迎娶柳家掌上明珠,這可有些大膽了。畢竟,如今的柳家上有柳瀚風,下有一眾年輕才俊,地位比起蕭家不逞多讓,未來更是穩如泰山。


    “蕭公子,本官聽得不是太清楚,還請你在說一遍。”


    要不是看在昔日蕭宏山和他的情分上,就憑蕭林言語欺辱柳家小姐的份上,柳瀚風早就將蕭林大卸八塊了,更別談讓蕭林這個惹事精入贅柳家了。


    “柳大人,本公子雖紈絝無用,但也是蕭家年輕一輩的唯一兒郎。若是本公子入贅柳家了,那我蕭家還有何顏麵,有何將門之威,又憑什麽去統領我大漢國的百戰大軍,去鎮守我大漢國邊疆,去保家衛國呢!”


    蕭林沉寂了一會兒後,猛然向著柳瀚風的方向踏出了一步,而後掃視著在場的文武官員,不卑不亢的侃侃而道。


    蕭林的話音落下,大廳內萬籟寂靜,久久沒有半點兒聲響。


    是啊!這麽多年以來,眾人隻看到了蕭家的威勢,卻有幾人知道蕭家兒郎為了保衛大漢國而付出的血的代價呢?


    蕭家大郎,蕭君,也就是蕭林的生父,他昔年鎮守邊疆,抵禦多少外敵,驚得外敵隻要聽聞承蒙將軍——蕭君的名號,都退避三十裏,不敢進犯。


    蕭家二郎,蕭晟,蕭林的二叔。五年前為了抵禦即將衝破大漢國重要關卡的外敵,統領大軍血戰三天三夜,落得個終生殘疾,獨坐輪椅。


    至於到了蕭家公子蕭林,也就隻剩下了紈絝和不堪的詞語。


    可是,與蕭家逝去和付出的戰功相比,蕭林的紈絝行為顯得那麽微不足道。蕭林在怎麽紈絝,也沒有傷到平民,隻是一些小打小鬧而已。


    想到此處,在場的眾人都沉默了,柳瀚風緊繃和凝重的怒色也消失了。


    “臭小子……”蕭宏山愣了幾秒鍾後,微微凹陷的眼眶不禁泛起了一層水霧,幹裂的嘴唇輕輕張動著,喃喃自語道。


    突然間,眾人發現,蕭林的紈絝不堪卻是那麽的理所應當,就連聖上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指責蕭林的紈絝。


    “柳大人,本公子知道,一月前的行為令柳家聲威受損,令柳家小姐有些受驚。因此,本公子願意承受責罰,也可以迎娶柳家小姐。但是,入贅之事,絕無可能,還請柳大人見諒。”


    蕭林不緩不急的對著柳瀚風說道,沒有半分的避諱之意。


    柳瀚風凝視了蕭林良久,並沒有惱羞成怒的嗬斥,而是沉吟了很久後轉頭看向了主座上麵的蕭宏山,說道:“蕭老頭,這也是你的最終決定嗎?”


    蕭宏山張了張嘴巴,看了看蕭林,終究沒有迴答,似乎是因為剛才蕭林的一番說詞令他內心壓抑著的情緒徹底繃不住了,隻好陷入了沉默。


    “柳大人,你身為一品大臣,很清楚若是本公子入贅柳家後所造成的後果,不僅讓我蕭家統領的大軍會軍心渙散,而且也會引起正在與我大漢國交好的國家議論紛紛。”


    霎時間,在場的眾人仿佛從蕭林的身上看到了蕭家兒郎的英姿,雖然蕭林紈絝至極,但是今日的說詞卻無法找到反駁的地方。一旦蕭林真正入贅柳家了,那麽其中牽扯的因果實在是太大了。


    “哼!蕭小子,本官怎麽會不知道其中的重要性,若是你有你亡故的父親一半俊才之姿,我柳家姑娘嫁給你又何妨。”


    柳瀚風這一刻不再給蕭家顏麵,直接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麵,稱唿蕭林為小子,更是用蕭林亡去戰死的父親做比較。


    聞聲,眾人皆是在心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昔年的蕭家大郎是何等的英雄俊傑,莫說有其一半的才俊之姿,就算蕭林隻有他的十之一二,那麽蕭家也不至於會後繼無人了,更加不會有如今這般尷尬的場麵。


    蕭家兒郎一生戎馬,殺敵無數,怎料卻不敵墳頭孤草。


    可悲,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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