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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周圍盡是蒼白的雪色。半輪冷月在幾片稀鬆的凍雲間浮動,象是冷得不願露出臉來。


    孫洪山一家爬下立崖,沈宸拍了幾聲巴掌,從旁邊的小樹林裏便傳來迴應。很快,幾名隊員快步走出,打著招唿。


    “這是我叔叔,嬸子,還有弟弟妹妹。”沈宸做了簡單的介紹。


    “叔叔,嬸子,你們好。”幾個隊員很尊敬很客氣地叫著,上前便把鋪蓋、包袱搶到自己身上。


    “這,這——”孫洪山推讓著,“不沉,不沉,自己拿得動。”


    嬸子抱著臭子,也連忙說著客氣話。


    沈宸甩掉舊衣裳,接過隊員遞過來的包袱,把裏麵的半長的軍大衣和白色偽裝服穿上,又戴上白色絨線帽。


    長槍往身上斜著一背,盒子炮也裝進木匣挎在身上,立時迴複到那英姿颯爽的姿態,看得叔叔、嬸子、弟弟、妹妹眼睛都直了。


    “出發。”沈宸對親人們笑了笑,把白色的口罩一帶,揮手很有派地下達了命令。


    小隊長迴來了,隊員們都精神起來,喜悅在臉上,卻沒有行進時亂說話的。除了孫洪山一家顯得鬆垮外,小隊伍顯得挺有秩序。


    孫洪山和嬸子這才完全相信了沈宸的話,以前是不得不信,現在算是放下心了。


    幾次張嘴想再問問沈宸,和她說幾句話,孫洪山和嬸子都覺得不太合適。這可是荷槍實彈的隊伍呢,可不好隨便破壞人家的規矩。


    曹小寶緊走了幾步,趕上打頭的沈宸,低聲說道:“趙隊帶人去偵察鐵路,說是很快迴來。我看,護送叔叔嬸子他們,你可能就不能親自去了。”


    沈宸沉吟了一下,說道:“我隻送他們到有人接應,不一定非要迴王家窪。也就是一兩天的事情,應該誤不了事吧?”


    曹小寶搖了搖頭,說道:“不好說。咱們打鏊子頂,打維持會,敵人還能不加強戒備?再行動的話,可就不那麽容易了。要是沒有你,趙隊估計是不放心,大家心裏也沒底。”


    沈宸擺了擺手,說道:“我哪有那麽重要?說得好象沒我不行似的。”


    “真的,要是沒你,打起仗來,肯定會多死人呢!”曹小寶篤定地說道:“大家誰都心裏清楚,隊裏能配齊槍枝,還不都是你的功勞。”


    沈宸笑了笑,說道:“那好吧,有可靠的人送我叔叔他們,我就不離隊,帶著你們打仗。”


    曹小寶立刻高興起來,說道:“讓保根帶兩個人跑一趟,他路熟,保證出不了差錯。”


    沈宸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可心裏還是覺得如果沒有大行動的話,占用一兩天的時間也沒什麽。


    孫洪山一直奇怪二旦的皮衣和帽子是哪來的,終於等到二旦就在身邊,便開口問道:“二旦,你穿的戴的是哪來的?”


    二旦穿著挺暖和,聽叔叔一問,不由得顯擺道:“是何家那壞小子的。他在莊口攔我和姐姐,被我姐兩腳踢成了死狗,他的衣服和帽子就歸我了。”


    嬸子在旁聽得直咧嘴,這個大梅,可沒看出這麽厲害。


    “踢死了?”孫洪山很驚訝,雖然恨何家,也極討厭何家的壞小子,可要真給打死了,好象也不是那麽迴事。


    二旦想了一下,搖頭道:“好象沒死,我聽見他哼了兩聲。”


    孫洪山長出了一口氣,嬸子也是差不多的心理。


    此時,小花在旁邊疑惑地問道:“爹,娘,咱們這是去哪呀?”


    孫洪山摸摸閨女的小腦袋,說道:“咱們去沒有鬼子、漢奸的地麵兒,是八路軍管轄的。”


    小花眨了眨眼睛,脆聲問道:“大梅姐是扛槍當兵了嘛,閨女家也要嘛?”


    沒等孫洪山迴答,旁邊的一個隊員已經笑著接口道:“你姐可不是普通的閨女家,她厲害得很,是我們的小隊長呢!”


    小花歪著小腦袋,看著這個隊員,不知道大梅姐有什麽厲害,是把何家壞小子踢倒,搶了他的衣服和帽子?


    這個隊員看小花圓溜溜的眼睛挺可愛,笑道:“小妹妹,你走得累不累?要是累的話,我背著你呀!”


    小花趕忙牽住了爹的手,搖頭道:“不累,我很能走的。”


    孫洪山笑了起來,說道:“這位兄弟,謝謝啊!”


    “叔,您別客氣。”隊員臉上帶著笑,說道:“還要走很遠的路呢,要是小妹妹累了,就跟我說一聲。”


    “好的,好的。”孫洪山連連點頭。


    一行人先到了一根堰的老洞子,稍有些意外的是趙鐵也帶人偵察迴來了。


    對孫洪山一家的到來,趙鐵表示了足夠的熱情,安排他們先休息一下,便叫過沈宸,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雖然不知道咱們的底細,但鏊子頂和小李村被襲擊,敵人也加強了警戒。”趙鐵先說了下偵察的情形,又說了迴來時發現的敵情變化,“如果咱們繼續行動的話,恐怕會有些小困難。”


    沈宸看著趙鐵,試探地問道:“是要暫時停止行動,使敵人摸不清狀況?還是迎難而上?”


    趙鐵沉吟了一下,說道:“增加了兩名新隊員,使我們對鐵路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我倒是個大膽的想法,再行動的話,不在附近,而是遠襲……”


    沈宸認真地聽著,覺得趙鐵所謂的大膽行動,確是一招避實擊虛的好棋,可比弄翻火車厲害多了。


    “現在,我們缺一名火車司機,可也不是沒辦法找到。”趙鐵繼續說道:“還要進行一些針對性的訓練,才能勝任這樣較複雜的行動。”


    沈宸對此表示讚同,說道:“我覺得你想得很好,不在附近行動也避開了敵人的注意,遠襲更容易成功。當然,行動是複雜了些,可經過演練,還是很有成功希望的。”


    趙鐵笑了起來,說道:“你是滿意了,至少要準備三五天的時間,可是能把你叔叔一家送到根據地了。”


    沈宸笑著點點頭,說道:“我不占用什麽人手,隻帶兩個隊員就夠了。”


    趙鐵擺了擺手,說道:“兩個不夠,五六個吧!除了護送你叔叔一家,還有些槍枝彈藥也要送迴去。老周那邊也要發展、壯大,他們的壓力也不小。”


    “要是有信鴿啥的,能夠快速聯絡就好了。”沈宸說道:“咱們把槍枝彈藥送迴去,他們再給咱們一些地雷。”


    “信鴿暫時是沒有的。”趙鐵也有些遺憾,說道:“可聯絡點已經建起來了,就在山崖上麵。暗號是……”


    與趙鐵商量完,沈宸便從小隊裏挑出六名隊員,攜帶著要送迴的槍枝彈藥,並開始護送叔叔一家。


    天蒙蒙亮的時候,沈宸等人來到了基地,生火做飯,吃過之後便躺下休息。


    到了中午,沈宸等人吃過飯,又踏上了迴去的道路。直到天黑的時候,他們終於趕到了山崖下。


    對上聯絡暗號,崖上扔下幾根繩子。沈宸讓幾名隊員先上去,上去後縋下個大蘿筐,一趟一趟,把嬸子、小花、二旦拉了上去。


    孫洪山覺得自己不含糊,順著繩子爬了上去,沈宸隨後登上山崖。


    走到這裏,沈宸的護送任務已經算是完成了。可趙鐵預計的時間還有很大的空餘,沈宸也不介意再陪著叔叔嬸子多走一段路。


    這就是戰爭年代,每次分手說不定就是永別。沈宸雖然厲害,但他也不敢說是金剛不壞之身。


    在戰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子彈不長眼睛,誰知道他會栽在哪個不起眼的地方呢!


    盡管他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但大梅對於叔叔、嬸子,對於二旦,卻是真實而親近的生命。


    這條能夠繞過敵人封鎖線的秘路開辟以後,老周便派人進行了專門的保護,沿途設置哨卡和臨時休息點,這使沈宸等人走出山林變得容易了許多。


    到了第二天中午,沈宸等人已經看見了張莊,晚上就肯定能到王家窪了。


    此時,沈宸和帶來的隊員已經分道,他們攜帶武器彈藥前往陳村向老周報到,沈宸則在送完叔叔一家後返迴和他們會合。


    盡管路上臨時休息了幾個小時,可這麽長途跋涉,對於孫洪山等人來說,依然是非常疲憊。


    沈宸隻好進了莊,把叔叔一家帶到了魏春兒家。


    對於沈宸的突然到來,魏春兒是歡迎和驚喜的。已經當上民兵的她,也扛上了一杆槍,雖然破舊一些,卻是讓她感到滿意的。


    叔叔、嬸子的叫著,魏春兒熱情地把孫洪山一家讓進屋裏,又去灶房準備飯菜。


    魏春兒一出去,嬸子便把臭子放在炕上,一骨碌身歪倒,躺不是躺,坐不是坐,渾身覺得乏困難過。


    小花打著嗬欠,往炕上一躺,似乎就要睡著的樣子。


    孫洪山還支撐得住,看著沈宸,緩緩說道:“看來是耽誤你的事兒了,要不,你晚一天再迴去?”


    沈宸的打算當然告訴了叔叔,他是想今天趕到王家窪,安置好親人,便連夜往迴趕。


    猶豫了一下,沈宸搖了搖頭,說道:“人家給了假,就已經很照顧了,哪能再厚著臉皮不迴去。好在離王家窪也隻剩幾十裏路,小半天就肯定能到。這個魏春兒也不是外人,和王大爺家有著親戚,讓她明天送你們去也是一樣。”


    孫洪山很有些不舍,侄女身上發生的事情,經曆的變化,到現在他在感覺在做夢,很想著多嘮扯,多了解。


    “大梅呀——”嬸子強打精神坐起來,說道:“閨女家扛槍打仗,這也太稀罕了。你能不能和他們說說,咱不幹了。到了這地麵兒,不用擔驚受怕的,全家人在一起多好。”


    沈宸笑了起來,說道:“嬸子,那是部隊呀,哪能說幹就幹,說不幹就撂挑子。”


    嬸子也覺得沒那麽容易,歎了口氣,說道:“閨女家家的,成天顛顛跑跑,還要打打殺殺的,這總不是個長遠啊!”


    沈宸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世道,還講什麽長遠?要是沒人打鬼子,他們還不把地方全占了,咱們上哪找個安生的地方生活呢?”


    孫洪山也舍不得,可嘴上卻沒這麽說,他覺得大梅這麽拚,也是為了家裏。要不是這樣,他們不是還得在窯戶莊,被日本鬼子和漢奸管轄著?


    二旦雖然也累,可卻精神,瞅著姐姐身上的長槍短槍,實在是羨慕又驕傲。可惜,這事沒法向人炫耀。小毛嘛,也不知還見得著見不著。


    “姐,等我長大了,也要扛槍打鬼子。”二旦想伸手摸槍,又怕姐姐說,隻是向前湊著。


    “嗯,等你長到十八再說。”沈宸知道二旦十八的時候,鬼子早投降了,不用去冒著危險打仗,也算是給老孫家留條根。


    “姐,你還不到十八呢!”二旦覺得姐姐有些敷衍,不是很高興。


    “聽你姐的話。”孫洪山覺得大哥家就這一個獨苗了,還指著他傳宗接代呢,便順著沈宸的話說道:“你姐不到十八,可是有本事啊,人家都服貼,還是小隊長,管著十來個人呢!”


    嬸子對此非常好奇,試著問道:“大梅,你是咋跟這個,這個遊擊隊混到一起的?又是怎麽學會的打槍,還讓人家服你?”


    沈宸笑了笑,說道:“這事情還得從頭說起,就是我被人販子帶走以後……”


    果然,聽著沈宸的講述,孫洪山、嬸子都瞪大了眼睛,象聽評書傳奇般難以置信。


    二旦卻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奇遇怎麽就沒碰到自己。你看姐姐現在多威風,要是換成自己,說不定更厲害呢!


    沈宸盡量平淡簡單地講了一遍,省略了很多血腥殺人的情節,可聽起來依然是動人心魄。


    唉,孫洪山歎了口氣,沉聲說道:“大梅呀,都是因為叔叔,可讓你吃苦了。”


    嬸子也覺得難受,拉著沈宸的手連連拍著,眼睛裏閃著晶亮,差點掉出眼淚來。


    “吃苦倒沒多少。”沈宸笑得雲淡風輕,完全是不在乎的樣子,“現在不挺好的,人家看重,吃喝也不愁。再說,遊擊隊也不是正規軍,打仗都是投機取巧,沒什麽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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