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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鏊子頂是離礦井最近的一座小山,四麵光禿禿的。原來上麵還有幾棵小樹,修了炮樓後,便全砍光了。


    說是炮樓,其實更準確地說是個兩層的碉堡,就在山頂上,外麵有個小圍子。


    山下有個崗亭,旁邊擺放著木頭路障,上麵還纏著鐵絲網。


    在敵占區有個特點,邊緣,也就是封鎖線上兵力較多,防衛嚴密。而越往裏,兵力越少,防備越鬆懈。


    這也難怪,日軍在整個抗戰時期都有一個大難題不能解決,就是兵力相對於占領區的廣闊,顯得十分匱乏。


    所以,掃蕩時隻能采取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在短時間內集中機動兵力,占領區則多交給皇協軍來維持治安。


    鏊子頂原來是有三四個鬼子的,現在嘛,就隻剩下了七八個稽查隊的壞家夥。


    按照作戰計劃,遊擊隊先潛近紅石崗,在一根堰的老洞裏呆了半下午,並與撤出礦井的趙元坤等人會合。


    日近黃昏時,準備停當的隊員們開始分頭行動。趙鐵帶人襲擊鏊子頂,沈宸則帶人在路上設伏,阻截可能由礦井炮樓前去增援的鬼子。


    趙鐵、二虎子等五個人挑著煤,在路上大搖大擺地走著,靠近了鏊子頂。


    “誰?”崗樓上的哨兵發現了他們,大聲叫著。


    “送炭的。”趙鐵迴答著,腳下卻沒停,不緊不慢地向前走。


    崗哨放低了槍口,不悅地說道:“這麽晚了,才送來?”


    “礦上鬧罷工,沒人來送啊!”趙鐵迴答道:“何掌櫃非要送,怕弟兄們凍著,日後還望多多照應何家。”


    “他媽*的,幾挑炭就指望著俺們給他看家護院?”崗哨並不領情,罵道:“要真有那心,送些好吃的。”


    “是,是。”趙鐵趕忙答道:“這迴掌櫃的還讓送來幾瓶酒,以後這雞呀肉呀的,肯定還要送的。”


    幾個人挑著炭上了山,到了圍子跟前,站崗的又叫道:“站住,幾個人?”


    趙鐵答道:“五個人,先送來五挑子,不夠燒的話,明天再多送。”


    崗哨哼了一聲,下了崗樓,邊走邊說道:“一個一個地進來,我給開門。”


    幾個人放下挑子,挨到門口,悄悄地從挑子裏取出短槍匕首,就等著哨兵開門。


    崗哨打開門閂,剛推開一條縫,二虎子便猛地擠了進去,兩隻大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家夥手刨腳蹬地掙紮,一個隊員噗噗噗連捅了好幾刀,伴著血腥味,這家夥翻著白眼軟癱下去。


    趙鐵一揮手,帶著其他人快步奔進,闖進了碉堡。


    碉堡裏的警備可謂是鬆懈之極,小隊長和幾個家夥正在爐邊桌上推牌九,還有幾個家夥在床鋪上或坐或躺。


    趙鐵等人衝進去,立刻槍刀並舉,高聲喝道:“我們是八路軍,都別動,誰動要誰的命。”


    做夢也不會想到竟有人襲擊,一幫家夥目瞪口呆,驚愣當場,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按照事先的布署,四個隊員端槍拿刀,另一個隊員上前收繳武器。


    小隊長緩緩眨著眼睛,終於緩醒過來,眼見對方人少,突然一掀桌子,伸手便要掏槍。


    一個隊員抬手就是一槍,把這家夥撂倒在地。其他漢奸見是真刀真槍真殺人,嚇得老老實實,不敢再反抗。


    趙鐵見已經打了槍,便趕忙讓人出去發信號,並督促著隊員們抓緊時間收拾東西。


    槍枝、彈藥、糧食、食鹽、鍋碗瓢盆、鋪蓋等等,隊員們都不放過。


    後續的人馬也上來了,幾個挑子往後一倒,裝的煤矸石都不要了,把收拾的東西往裏一裝,便趕忙撤退。


    但趙鐵他們是有些多慮了。隻是孤立的一聲在碉堡內的手槍響,礦井據點的敵人可能聽見了,可也沒當迴事,以為是走火,或者是看到了什麽東西亂打槍。


    趙鐵帶著人押著俘虜還沒出碉堡,電話響了起來。他想了一下,叫過一個漢奸,用手槍一頂,說道:“接電話,要問為什麽打槍,就說是走火了。”


    漢奸哆哆嗦嗦地拿起電話,正是礦井據點打過來的,詢問為什麽打槍,有什麽情況。


    “報告太君,剛才有個弟兄擦槍走火,沒,沒有什麽情況。”漢奸按照趙鐵所教的報告道。


    電話裏傳來的斥罵,然後掛斷了。


    趙鐵覺得占著這個碉堡好象作用不大,雖然離礦井近,但罷工的事情可不好與遊擊隊扯到一起。


    正因為罷工的導火索是何敬唐的過分欺榨,沒有牽扯到*****或八路軍,何敬唐才沒有當成太大的事情,沒有向日本人報告,請日本兵來鎮壓。


    所以,趙鐵不想過於靠近礦井,給何敬唐太大的壓力。便帶人撤出鏊子頂,又派人去通知沈宸撤退。


    ……………


    山上,到處都堆積著厚厚的雪塊,一片片清白的光彩,使人感到世間的清寒、壯曠與純潔。


    常綠的枝葉上堆著的雪積得大些,象開滿了白色的山茶花,枯樹上則隻有一小塊的雪塊能夠在上麵粘著不墮落下去。


    礦洞裏,火堆在靜靜的燃燒著,常春玲披著一件大襖,就是一個水盆,正洗著沾染在衣服上的血漬。


    首戰勝利,且是輕鬆勝利,隊員們都很高興,常春玲也不例外,她的內心也是興奮激動的,連冰冷的水也不在乎。


    洞子深處,趙鐵和幾個小隊長正開著會,作著行動布署。因為柱子迴來了,又偵察到了一個好打的目標。


    “小李村的維持會晚上也就不到十個人值守,應該沒有問題。”柱子的眼睛裏閃著光,說道:“維持會裏可是有騾馬和籌集的糧食,都是要送往縣裏的,動手晚了,咱們可就撈不到了。”


    “確實是個好機會。”趙鐵點了點頭,“隻是比較深入,一旦被發覺,撤退會有些麻煩。”


    “維持會的人可不是鬼子,都是些軟蛋,趁他們睡覺的時候,咱們偷偷的進去,也許用不著打槍就能全把他們製服。”二虎子冷笑著說道:“咱們的人身體,可都棒著呢!”


    沈宸眨著眼睛,覺得這行動也沒啥難度。敵占區的防守比想象中還要薄弱,隻有縣城、礦井,以及幾個大據點有幾個鬼子,威脅不大。


    “還用偷偷摸摸嘛,穿上皇協軍的衣服,大模大樣地進維持會,吃喝一頓,拉了東西再走,不是更好。”沈宸提醒道:“也不用人多,有十來個也就夠了。”


    趙元坤不能再迴礦井了,便留在一根堰的老洞子裏,礦人來人報告,他就近指揮罷工。


    對沈宸,他並不認識,趙鐵等人也沒詳細介紹,他根本不知道沈宸是孫洪山的侄女。


    既年輕,又好看,身上的裝備又顯眼,趙元坤對沈宸是充滿了好奇,不時投來目光打量。


    趙鐵笑著點點頭,說道:“好吃好喝就算了,咱們來個幹脆利索的,不耽誤時間。而且,好刀用在刀刃上,化裝襲擊咱們以後再用。”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當然,還是要幾個人裝成皇協軍,打維持會時先不露麵。要是撤退途中有什麽變故,再讓他們出麵。柱子,你繼續說維持會的情況。”


    “維持會大門是鐵的,天一黑就落鎖,有崗哨,牆也很高,不好進。但後院有個廁所,廁所的後牆不靠屋,從那裏爬進去或者挖牆進去就行。”


    柱子想了想,繼續說道:“我想,到廁所裏,也更好隱蔽。”


    “那就從後院進去。”趙鐵掃視了一圈,見沒人反對,下了決心,“咱們連夜出發,端掉維持會,奪取物資。現在,我把具體的任務分派下去。”


    沈宸覺察到老有目光投過來打量他,不禁突然轉頭,正對上趙元坤好奇又疑惑的目光。


    啊——沈宸眼皮一耷拉,伸舌頭作了個鬼臉,弄得趙元坤一愣,轉而便是哭笑不得。


    “別調皮,認真聽。”趙鐵想笑又憋住了,伸手點了點沈宸,“曉宸還是留在外圍,負責掩護。”


    哦,沈宸答應一聲,覺得對付幾個維持會的家夥,還真不用著自己出手。


    ……………


    風漸漸大起來,天上的雲層象浪濤樣在飛走,西北風唿唿的刮著,仿佛在叫著什麽。


    小分隊經過兩個小時的急進,來到了小李村的外麵。


    “好,現在各組分頭出發,開始行動吧!”趙鐵最後又交代了一遍任務要領,並囑咐道:“同誌們!記住動作要快,盡量不要打槍。柱子路熟,和我帶第一小隊先走!”


    柱子答應一聲,提著槍,帶著十幾個人,從村後繞了過去。


    已是夜半十二點多了。夜很靜,隻有唿唿的風聲,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


    趙鐵帶人靠近了維持會的後牆,先在靠近夾道的院牆角上仔細傾聽了一會兒,又撿起塊土坷垃,扔了進去。


    並沒有什麽動靜,趙鐵衝身後的隊員們點了點頭,幾個隊員立刻衝上來,蹲下來,開始搭人梯。


    柱子先翻了進去,一會兒工夫,一根長繩甩了出來。趙鐵抓著長繩用力拉了拉,便順著繩子向上爬,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趙鐵輕輕的走出廁所的門,看一下院子裏的動靜。然後一招手,隊員們都從廁所裏溜出來。


    一組靠南屋簷下,二組靠東屋簷下,三組在廁所門兩邊,都蹲在那裏,屏住唿吸。每組的頭兩個人都是短槍,靜等著行動的信號。


    趙鐵見準備就緒,猛地一揮手,三組隊員幾乎同時展開行動。一二組直奔南屋、東屋,三組奔去前院,解決正門處的兩個哨兵。


    房門被輕輕推開,鼾聲便傳了出來,維持會團丁睡得正香,槍支擺放在門後。隊員們先把槍都拿在手中,再靠近大炕,刀槍對準了炕上的敵人。


    行動很順利,包括前院的兩個哨兵,都被隊員們迅速解決。


    這些團丁不過是村中的地痞流氓,幾把破槍,連皇協軍也是大大不如,被槍一逼,便嚇得屁滾尿流,根本沒敢反抗。


    維持會長李獨子被捆綁著押了過來,臉色煞白,全沒了往日的威風。


    這小子原來是村裏李老財的獨生兒子,李老財死得早,這個家夥吃喝嫖賭,把家業都敗光了,成了遠近出名的光棍。


    日本鬼子打過來,這小子把舊日的狐朋狗友招攬過來,蹦著高地當上了維持會長。


    他仗著日本人撐腰,還想著重振家聲,將那些田地、房屋再奪迴到自己手中。在他想來,那些老實巴交的百姓,就象是泥巴,還不是任他捏圓捏扁。


    所以,這家夥把村裏的祠堂打掃得一幹二淨,門上掛起維持會的牌子,裏麵立起火灶。


    這夥王八蛋們,每天就是肥吃大喝,紙煙不離嘴,整天吼三喝四抖威風。不是催糧草,就是催捐款。今天要民伕去修炮樓,明天又要牲口去馱運東西。來了鬼子漢奸,不論官大官小,一來就得紙煙燒酒、豬肉白*麵待承。


    前兩天,鬼子據點要幾名婦女去洗衣服做飯,實際上要幹什麽,誰還不清楚?


    李獨子不僅給鬼子忠心辦事,還要借機撈上一筆。他便告訴村民,誰家不給夠錢,就去拉誰家的女人。


    村民們知道是非錢沒救了,隻好含著眼淚,迴去賣牲口賣地,東挪西借,想辦法救人。這湊不上錢的,便想著背井離鄉,或到別的地方躲避災禍。


    這些斑斑劣跡,柱子是清清楚楚的。因為在李村,他有個親戚,也算是個耳目。


    “好漢饒命,饒命啊!”李獨子跪在地上,手被反綁著,連連作叩頭狀,平日的威風全沒了。


    趙鐵已經決定殺一儆百,震懾一下為非作歹的鐵杆漢奸,有利於以後開展工作。


    “饒命?”趙鐵拿著毛筆,正在桌上的一張大紙上寫著告示,抬頭厭惡地看了李獨子一眼,冷笑道:“你為鬼子賣命,欺壓百姓,逼得他們家破人亡,還想著活命?”


    “我,我,我也是被逼無奈。”李獨子苦著臉狡辯道:“我,我知道錯了,這維持會長不幹了,錢財、地契全給你們。”


    趙鐵哼了一聲,寫完最後幾個字,抬頭向柱子努了下嘴。


    柱子站在李獨子身後,早就等得著急,見到指令,伸臂就勒住了李獨子的脖子,一塊臭布塞進了他的嘴裏。


    趙鐵把寫好的告示遞給柱子,囑咐道:“抓緊時間,處理完這狗漢奸,咱們就要撤離了。”


    柱子點了點頭,拎著李獨子的後脖領,象拖死狗似的拽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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