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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狗子的心跳得快了起來。


    鼾聲如雷的日本人在昏暗路燈的照射下,仿佛變成了那個欺負小萍的畜生。那小胡子,那醜陋的麵孔……


    天並不十分黑,可巧四下就會沒一個人。


    狗子咬著牙,把車拉進了旁邊昏暗的弄堂裏。


    越往裏走,他的心跳得越厲害。車子停了下來,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狗子放穩車子,在車輪前摸到了障礙物,那是一塊半截的大磚頭。


    日本人還在睡著,他已經被酒精麻醉得遲鈍,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襲擊他。


    在他的腦袋裏麵,支那人根本就缺乏著那種勇武鐵血的精神,他們可以嬉皮笑臉的接受最大的恥辱,最大的反抗也不過是沉默而已。


    盯著日本人,狗子有些猶豫。但他又想到了淒淒惶惶的小萍,想到了那滴在地上的眼淚。


    狗子覺得熱血直往頭上湧,象喝了半斤白幹般令他身上發熱,眼裏噴火……


    猛跨了一步,狗子咬牙切齒,雙手將青磚高高舉起,狠狠地砸了下去。


    沉重的一擊之下,日本人似乎醒了,身體在抖顫,腦袋也象是要抬起。


    狗子舉起青磚,一下,兩下,三下……


    這些幾乎全是下意識般的動作,他感覺似乎要昏過去,隻知道他有兩隻手,手裏有青磚,除了砸下去就沒有別的思想了。


    嘔嘔兩聲,狗子聽見了,他聽得真真兒的,小狗睡著了有時候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日本人就是那麽嘔了兩聲,沒有別的,甚至連睜睜眼都沒顧上,很老實地軟癱成了一團泥。


    街上很靜,幾乎沒有行人。昏黃的路燈,在微風中搖曳,漆黑的天空,幾顆星星在眨著害怕的小眼睛。


    完事了?


    狗子幾乎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喘得象剛卸下犁杖的老牛。


    他還捧著青磚,向外邁了一步,正踩在日本人的腿上,他跳了起來。


    什麽也不顧了,狗子把磚頭一扔,拉著日本人的衣服把他拖下車。


    粘糊糊的,狗子覺得他手上肯定沾了很多血。但他也來不及擦,拉起車子出了弄堂,一直向前走,或者說是小跑,微風吹在臉上,但他的汗卻多得直往下掉。


    …………


    張成富萬萬沒想到隻是一次試探,或者說是考驗,狗子竟然膽大得幹掉了一個日本人。


    當然,現在的狗子後怕了,驚慌失措了。


    但這小子找到他求救,說明狗子是信任他的。況且,考驗算不算是出色完成了呢,沈宸會不會很讚賞這小子的膽量和勇氣呢?


    張成富沒有考慮太多,安慰了一下狗子後,便是消除痕跡,毀滅證據,不使巡捕房找到什麽偵破的線索。


    架子車被拆成木頭,當柴燒了,這是最徹底的辦法;狗子身上的衣褲也全部換掉燒毀,一點點痕跡也不留。


    然後,張成富給沈宸打了電話,征求了一下意見。


    沈宸得到消息也相當意外,沒想到了一個少年竟有這樣的膽氣。盡管衝動了一些,可也是難能可貴。


    鑒於法租界目前的狀況,沈宸建議張成富把狗子先帶到公共租界。


    反正曹炳生和徐懷義這兩個幫派是屬於同盟性質,把狗子弄到這邊當個小跑腿兒的,也不會惹人懷疑。


    再說,狗子在曹炳生幫派裏算什麽,可有可無的角色而已。


    張成富辦事的速度倒是很快,當天就把狗子帶進了公共租界,交給餘三。


    餘三也得到了沈宸打的招唿,把狗子暫時安排到蘇氏醫館,替代去推糞車的小艾。


    隻要有一腔熱血,自然就會產生無比的勇氣,狗子的後怕和惶恐都是小節,心理上的陰影,並不能貶低他。


    當然,沈宸暫時也沒時間教這個小子,也要等狗子穩定了心神再說。


    而在曹怡馨的殷切期盼中,沈宸終於將幾件首飾改造完畢,並交給了她。


    一個藏著毒藥的項鏈,隻要低頭含胸,就能輕易咬進嘴裏。


    兩枚暗藏毒針的戒指,用的是沈宸從街頭賣藝人那裏買到的蛇毒。如果沒有專用解藥,會在短時間內使人神經麻痹,死於非命。


    而解藥,就藏在曹怡馨所戴的耳環之中。


    這就是戰爭的歲月,雖然兩人還談不上愛,但愛的普通看法已經改變。愛有時必須殘忍,才能使之超越簡單的衝動與怯懦的情感境界。


    這就是戰爭的年代,在戰爭中的人與承平時的人,大有懸殊。


    平時的人,在人*權的維護下,可以抬高到神聖不可侵犯。


    戰爭中的人,隻不過是一塊石頭,一根木頭,是打擊對方的器具,或是挨打的活動靶子而已。


    人的生存價值,已經被戰爭無情地貶低了、削薄了。


    雪白的脖頸裏一條珠圓玉潤的珍珠項鏈,兩隻發光的耳環在嬌小的耳垂上輕輕晃動,再配上明眸皓齒,粉嫩肌膚,曹怡馨越發顯得光彩照人。


    慢慢轉動著頭,曹怡馨欣賞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別是女人。抬起手,無名指上的寶石戒指發著幽幽的光,輕輕地摩挲著,曹怡馨笑了起來。


    感情這個東西,很奇妙,看不見,摸不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從小種子發芽長大,開花結果。


    盡管曹怡馨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也不願意承認,但心裏時常象是有個小蟲子在爬,癢癢的。


    她自己可能還不十分明白自己的變化:她看沈宸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關心的程度,都超出了普通朋友。


    在外麵,她可以挽著沈宸,很親熱的樣子。如果最初是表演性質居多,但現在她很喜歡這樣去做。


    端詳、打扮,曹怡馨覺得挺滿意,才出了家門,坐車直奔俱樂部。


    沈宸今天會去俱樂部,與奧爾科特談些事情。曹怡馨找沈宸,也是有事相商。


    ……………


    重慶,一幢獨門獨戶的三層樓房,幹淨而安靜。


    這幢在重慶屬於高檔的房子,房主是在整個中**界都令人感到震懾的人——戴笠,而象這樣的秘密住處,戴笠在中國的每一座大城市裏都有一個。


    此時,戴笠正在房間裏慢慢踱著步,他穿著一身深藍色中山裝,有著一雙止光敏銳的眼睛。


    他的西式分頭說明他不拒絕西方的生活,但西式分頭看不去很紛亂,又說明他並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日本新式飛機的情報,看來是準確的。盡管從實力上,空軍依然難以抵擋,但情報的價值勿庸置疑。”


    戴笠停下腳步,對軍統二號人物鄭介民說道:“不管是從渠道得到的情報,六號的作用應該繼續發揮,與沈的關係也要繼續加強。”


    鄭介民兩眼熠熠發光,兩隻長長的耳朵輕輕抖動起來,象一隻兔子,說道:“或許是英美在暗中支持,透露出來的情報。這條線當然很重要,必須牢牢抓住。”


    戴笠點了點頭,說道:“沈的處境很危險,盡管他不願加入,但還是要盡量予以保護。這些都交給你去辦,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說著,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本書,書名為《美國黑室》。


    鄭介民大概猜出了戴笠的意圖,問道:“是關於軍統的黑室問題?”


    “黑室”是密碼行業的人對密碼破譯機構的俗稱,世人皆知美國黑室和日本黑室的神通廣大,但中國黑室卻默默無聞且成績平平。


    雖然黑室的建立已經有十多年的曆史,但是在十多年裏並未有多麽重大的突破。


    “是的,我要說的,正是這個黑室的問題。”戴笠語調堅決而快捷,“本書的作者亞德利先生,已經答應了我們的高薪聘請,正從美國趕來。派人去香港,一定要將他安全地護送到重慶。”


    鄭介民有些驚訝,他不曾想到戴笠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這任務的本身並非有多麽困難,憑著軍統在美國的情報站,可以把亞德利從美國的任何一個地方找出來,問題是這裏麵有個十分微妙的外交上的麻煩。


    “局座,若是亞德利先生肯來中國,美國人也未必肯為我們冒得罪日本人的風險。”鄭介民小心翼翼地說道:“現在的美國人可是很小心的。”


    “不妨事。”戴笠胸有成竹地說道:“亞德利是美國的自由特工人員,隻要他答應了,那就好辦。當然,你的顧慮也有道理,所以我們要特別秘密的進行,不讓日本人知道此事。”


    停頓了一下,戴笠繼續說道:“美國公眾雖然對戰爭深惡痛絕,想逃避國際義務,但包括羅斯福在內的一些美國高層人物卻對日本有著很高的警惕,暗中睜一眼閉一眼,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實,我特別懷疑沈是美國方麵的秘密特工,暗中破壞日本人的行動。”


    鄭介民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局座既不十分信任他,又不排斥他呢!”


    “平心而論,他還是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好處。”戴笠略有些惋惜地掏出大手帕,捂著鼻子哼了兩聲,說道:“我們不繼續正麵接觸,也是為了他好,為了美國政府好。真是有些不可思議,堂堂的美國總統對政治與群眾的壓力竟是如此敏感,以致在更多的時候是公眾輿論的俘虜,而不是一個大膽的領袖。”


    鄭介民也不理解,甚至覺得象中國這樣的政治體製,領袖的決策就是國家的決策,更加有效率,更加方便快捷。


    秦檜,秦檜,戴笠手指輕輕敲著桌子,眼睛看著蔣*委員長剛剛發表的反擊聲明,“甘心為秦檜者,恐未易完全斷念,吾益當努力圖之”,一行字深深印入他的眼簾。


    事實上,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所說的現代秦檜指的是誰。


    汪逆以及追隨汪逆投降日本人的那些家夥,還有淪陷區那些迫不及待跪倒在日本人腳步,爭相賣國求榮的漢奸國賊。


    戰鬥還要繼續,鏟除“秦檜”的工作更要加強。


    戴笠送走了鄭介民,坐在桌前翻閱著情報,他要利用上海和天津的租界,將之作為抗日運動的基地,進行一場特殊的轟轟烈烈的抗日神經戰。


    ………………


    “我要去見一個情報販子,但對這個人我並不了解。所以,我想請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奧爾科特見到沈宸,便直截了當地說道:“你的身手是一流的。當然,酬勞也是必不可少的。”


    當保鏢?沈宸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腦海裏卻在急轉動,情況不明,他要做出判斷還需要更多的資料,“這個情報販子的情況,你能否說得詳細一些。”


    “一個朝鮮人,住在日本的朝鮮人。”奧爾科特想了一會兒,說道:“他說能提供日本海軍在港口駐泊的情報。”


    沈宸聽到奧爾科特的話,第一反應便是認為這是一個圈套。但現在距離珍珠港事件的時間還太早,日本人搞這個,也有點不可置信。


    那麽,這家夥就是一個騙子,騙美國佬的錢。因為美國最忌憚的便是日本人在太平洋上的海軍力量,這個情報足以釣起美國佬的胃口。


    見沈宸沒有應聲,奧爾科特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說道:“據我們的情報,這個朝鮮人與在滿洲進行活動的反日武裝似有聯係。既然他憎恨日本人,那麽出賣情報,也就可以自圓其說。”


    “好,如果我有時間,可以作為你的隨從去與這個人會麵。”沈宸輕輕點了點頭,說道:“至於酬勞,還是算了。但你要提前通知我,我必須小心謹慎。”


    “非常感謝。”奧爾科特微笑起來,“隻是以防萬一,應該沒有危險。即便是個圈套,要殺我這樣的人,他們也沒有理由。當然,如果是針對你,那就要算我自找麻煩了。”


    沈宸看到了曹怡馨,可並沒有直接上去打招唿,而是繼續同奧爾科特閑聊。


    不過,他很快就變得警惕起來,眼神淩厲,肌肉繃緊,如同要向獵物出擊的豹子。


    順著沈宸的目光,奧爾科特看了過去,也皺緊了眉頭。


    刺客拉賓,矢野,還有一個壯實的日本人,向這邊走了過來。


    盡管不相信會在這裏發生打鬥或廝殺,但奧爾科特還是很緊張,伸手招唿自己的白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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