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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沈宸便打電話,約了楚嬌見麵。


    就在楚嬌家不遠的一家咖啡館裏,兩人見了麵,沈宸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楚嬌。


    “肯定是壞人。”楚嬌點了點頭,對沈宸的判斷深以為然,但還有疑問,“那他們跟到職婦會演這出戲,是什麽目的呢?”


    “那就得需要你去打聽了。”沈宸淡淡一笑,說道:“何曉燕知道事情的後續發展,憑你和她的關係,旁敲側擊一下也就知道了。”


    停頓了一下,沈宸繼續說道:“至於那所洋房,我會找徐懷義,讓他派幾個弟兄輪流盯一盯。”


    楚嬌想了想,說道:“好吧,我去打聽一下。那個,馬名宇是不是想在公共租界紮根立足?這恐怕會給你帶來麻煩吧?”


    沈宸搖了搖頭,說道:“麻煩倒不至於,我也說了是力所能及地給予照顧。紮根立足嘛,也不能確定。但是,幹這行的,狡兔三窟是必須的。”


    “這樣也好,你和他算是建起聯絡,也不用把我夾在中間,透露些消息也要想半天理由,把你掩護好。”


    楚嬌用手指不停繞著耳旁的一縷頭發,看了沈宸一眼,又笑道:“我倒要去看看那個女特務,憑什麽你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在演戲,我也要試試看。”


    沈宸擺了擺手,說道:“看看也行,可別太接近,免得惹她懷疑。很多時候,身份的暴露就是因為一丁點的懷疑。”


    楚嬌點了點頭,說道:“明白。我也學你,去職婦會門口等著,遠遠地觀察一下。”


    沈宸笑了笑,沒潑冷水。


    有自己的判斷,再帶著懷疑的態度,那怎麽看還不都是異常,都是疑點。


    “對了,那個特務的窩點你準備怎麽處理?”楚嬌又想起件事來,神態有些躍躍欲試。


    “先放著,看有沒有大魚。”沈宸沉吟了一下,說道:“或者,可以透露給馬名宇,送個功勞給他。”


    “我倒想幹掉特務,把功勞讓給馬名宇也無所謂。”楚嬌微抿嘴角,眼睛眯了眯,竟然也有些冷肅的殺氣。


    這是上癮了,每個殺手都要經曆這個階段吧?


    沈宸沒有勸說,也沒有說教。


    畢竟,這個東西,還是需要自己思想意識的轉變。


    …………


    南京路,上海中國職業婦女俱樂部。


    “何姐,這個交給我做,你歇會兒。”劉麗楣殷勤地上前替換何曉燕,也不管歲數大小,嘴上叫得真甜。


    何曉燕略有些驚訝,問道:“你識字?還會算數?”


    “會一些,相當於,相當於小學程度吧!”劉麗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也很不錯啊!”何曉燕讓開座位,試著讓劉麗楣寫了寫,滿意地點頭,誇讚道:“挺好,寫得都對。”


    劉麗楣,就是在職婦會門口被“賭徒丈夫”虐待的貧困民女。


    茅主席經過查問,很同情這個曾經和自己有著相同遭遇的女人,不但給了她錢買了衣服,還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她,就住在自己的家裏。


    白天上班,劉麗楣也跟著過來,忙來忙去很勤快,很有眼色。


    何曉燕在旁邊坐了一會兒,見劉麗楣把募捐的人名和數目都記得清楚,算得明白,這才放心下來,又誇獎了幾句。


    茅女士抽空也關心了劉麗楣,見她有文化,又聽何曉燕誇獎,心中也十分高興,覺得劉麗楣應該能勝任一些更重要的工作。


    劉麗楣既有眼色,嘴又甜,又顯得很勤快積極,很快就和職婦會的一些工作人員混熟了。


    可誰也不知道,這個劉麗楣還有另外的名字,叫鈕美波,身份竟然是日本特務。


    鈕美波生於滿洲裏哈爾濱,父親是個做皮毛生意的商人,母親一個擁有俄羅斯血統的風塵女人。


    鈕美波五歲那年,舉家三口搬到了上海。其父親在上海繼續做皮毛生意,平時還炒股票,一家過著衣食無憂富裕生活。這鈕美波自小聰明伶俐,各門功課在學校都名列前茅。


    天有不測風雲,在她二十一歲那年,父親因做買賣被人騙,一大筆貨款打了水漂。本打算在股市獲得翻本的機會,卻是應了那句老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股市大跌,頃刻變得身為分文。


    破產後,這個商人連房子也被債主收走,無奈撇下鈕美波母子自殺身亡。失去經濟來源的鈕美波母子搬到了一個出租的破舊房子靠變賣手頭僅有的幾件首飾暫時過活。


    後來,鈕美波的母親也跟一個富人跑了,撇下了鈕美波一人。家境的破落與母親的影響,讓鈕美波自甘墮落也入了風塵一行,做了站街野雞,後來又進了福州路上的會樂裏長三堂子。


    那時的上海灘入道的風塵女子都要有個花名,如“胭脂、桃花、翡翠、牡丹、花月閣、醉花居”等。


    而受過高等教育的鈕美波自是審美情趣要優雅的多,對這些土氣的名字嗤之以鼻。想到自己有俄羅斯血統,便給自己起了一個風雅洋氣的花名“柳尼娜”。


    鈕美波進了青樓後,其真名逐漸無人提前,提花名柳尼娜卻無人不知,在四馬路長三堂子叫得響亮。


    擁有俄羅斯血統的鈕美波自小早熟,不但東方人的鴨蛋臉很是美貌,身材也融合了西方女人的特點,凹凸有致異常的豐滿。


    天資聰慧加上大學肄業以及長三堂子裏對入道妓女的要求,使得鈕美波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再加上她美豔的外表特別是融有白俄女人身材特點,使鈕美波很快就成為上海灘風月場紅得發紫的名花。


    當時十裏洋場流行選美,但選美的對象卻是風月女子,美其名曰“花榜”、“藝榜”。


    獲得狀元的風塵女子,自然是身價倍增。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和青幫大亨們把風月場當成賭場來玩,投“花票”選“花榜”評選頭名“狀元”。


    而滬上報業文人娛記們,更是推波助瀾,對進入備選名單的風塵女子評頭論足,寫出辭藻浮誇的讚美之語。


    1932年《申報》也將“花名”柳尼娜的鈕美波封為滬上的“花魁狀元”。


    當時上海灘影響力最大的小報《晶報》寫道:會樂裏長三之海上名花柳尼娜,天生麗質婀娜多姿、凹凸有致、曲線玲瓏,自詡白俄混血,**碩臀西洋****身材,膚之豐腴白嫩如堆脂砌雪,恐吹彈欲破。


    於是,四馬路青樓又把鈕美波稱為賽貴妃,更有坊間青幫送其戲稱“賽母牛”雅號。


    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是上海娼*妓業鼎盛的一個時期。妓*院驟增,並促使變相妓*院、妓*女和按摩院、“向導社”等大量產生。在滬的日本人也是這些妓院的常客。


    美豔的“花魁狀元”、“賽貴妃”柳尼娜,很快就被日本駐滬特務機構“重光堂”的土肥原賢二的助手,日本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影佐禎昭少將看中。


    望著交際場上美豔豐腴、八麵玲瓏的柳尼娜,影佐禎昭以其職業特務的經驗,判斷出柳尼娜無論在各方麵都是情*色*女諜的苗子。


    為了測試,他故意用金錢收買柳尼娜讓其接近幾名上海的軍政高官,探聽政治經濟情報,而每次柳尼娜都很好的完成了他的任務。


    之後,影佐禎昭向柳尼娜攤了牌,沒想到這鈕美波竟是毫不猶豫同意被發展成為日本特務。


    不過,這柳尼娜即鈕美波畢竟是風月場出身的女人,隻是有條件,卻沒有什麽職業技能。


    所以,影佐禎昭特意將其送到日本東京都陸軍省總部進行射擊,爆炸,格鬥,化裝、密碼發報、日語會話等諜報人員的特殊培訓。


    一九三三年年末,鈕美波從日本迴國後,成為日本陸軍省特務機關一名少佐女諜,受命於土肥原賢二“重光堂”。


    同時,鈕美波繼續以高級妓女交際花的身份為掩護混跡於上海灘的十裏洋場,為其日本主子竊取各類情報。


    七七事變後,身為“重光堂”女諜的柳尼娜,以一名職員身份接觸當時身為中統特務的李士君。並以色相、金錢、官祿為誘餌,使李與影佐禎昭見麵,並潛入上海,從此開始了建立汪偽特工組織“76號”的活動。


    日寇占領上海後,十裏洋場租界這塊孤島也成了宣傳抗戰抵抗日本侵華活動的主戰場。


    學生會與工會組織的各種抗日宣傳,以及為前線抗日將士募捐等活動,在租界開展的如火如荼。


    由於租界並不在日本人的控製範圍,苦於對租界內的地下抗戰組織活動情報來源有限的日本特務機關,便派出女諜柳尼娜,要其搞到一份租界內的地下抗戰分子的名單。


    柳尼娜查閱各種情報,又有日軍駐滬憲兵隊特高課的協助,注意到在租界很活躍的職業婦女俱樂部,以及俱樂部主席茅女士。


    於是,柳尼娜裝扮成一名遭受賭徒丈夫毒打的少婦,故意在職婦會進行了一番表演,並成功贏得了茅女士的注意。


    盡管鈕美波暫時潛入了職婦會,但還沒有獲得關鍵的情報,不敢確定職婦會進行的是簡單的慈善活動或經濟活動,還是為了向抗日軍隊提供資金支援。


    甚至連茅女士的身份和政治背景,鈕美波初來乍到,也沒有得到確切的證據。


    當然,鈕美波,或是叫狗屁的柳尼娜,混入職婦會不過才一天,哪能那麽容易就完成日本主子的任務。


    鈕美波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的“表演”引起了沈宸的注意,任務已經失敗了一半。


    一天的工作結束,鈕美波陪著茅女士一同迴家,卻不知道在職婦會門前,楚嬌和趙有才正坐在車裏觀察。


    “哇,長得這麽豐滿,哪象個貧困民女,怪不得被沈哥一眼就看出來了。”楚嬌聽過沈宸的描述,一下子就對上了號。


    趙有才還不敢確定,說道:“是她嗎?別弄錯了。”


    “錯不了。”楚嬌很篤定地說道:“我給曉燕打過電話,說是昨天路過,見一群人鬧哄哄的,好象有賭徒打老婆,問她是怎麽迴事?她全告訴我了,這個特務被茅女士收留,就住在茅女士家裏,還會在職婦會暫時工作呢!”


    趙有才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差不多了。看這女人的體態,確實不太象良家婦女。”


    “怎麽告訴曉燕一聲,提醒一下呢?”楚嬌習慣性地又繞起了頭發,思索起來。


    趙有才也覺得很有必要,何曉燕是他的恩人,成天與日本特務在一起,想起來就覺得危險。


    “她出來了。”趙有才還沒想出辦法,卻看到何曉燕和一個同事說笑著走了出來。


    楚嬌轉頭看了看,突然惡作劇地笑道:“看我跟蹤她,正好練習一下。趙哥,你也知道她家吧,直接去附近等著就行。”


    趙有才覺得楚嬌這小孩子的把戲很好笑,可也沒多說什麽。


    楚嬌跳下車,整了下衣服,跟著何曉燕走了下去。


    何曉燕和同事走了一段路便分道而行,她自然不知道楚嬌在後麵頗有興致地跟著。


    盡管學過跟蹤,可楚嬌還真沒在實際中用過。好在何曉燕更是菜鳥,普通人一個,根本沒受過什麽訓練,也沒想到會有人跟蹤她。


    所以,楚嬌跟起來挺輕鬆,忽快忽慢地看似閑逛,還故意忽遠忽近地變換距離。一會兒她又過了馬路,在對麵跟;一會兒又穿過小弄堂,再跟上去。


    可本來有些胡鬧、玩耍式的跟蹤,卻在中間出了岔子,這恐怕是楚嬌所沒有想到的。


    因為何曉燕拐彎了,這並不是她迴家的路,讓楚嬌感到有些疑惑。


    又跟了一段路,楚嬌似乎明白了,臉上露出了笑意。


    何曉燕停下腳步,與等在路旁的梁仲春說著話,神態有些親密,象是約會的男女。


    楚嬌覺得挺沒意思,可跟到這裏了,便站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前隨便地看著。


    說了一會兒話,何曉燕象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似的,急著要和梁仲春分開,並沒有象楚嬌想象的那樣去喝個咖啡,看個電影什麽的活動。


    梁仲春攔阻勸說無效,隻好拉住了何曉燕,叫了輛黃包車,非讓何曉燕坐上去,兩個人才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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