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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痛苦的巨浪像液態鉛一般沉重地卷入了趙鬆濤的腹部,他試圖尖叫,卻什麽聲音也沒有,隻聽到粗重的喘氣聲。


    “感覺不太好?”沈宸用手裏的警棍搗著趙鬆濤的臉,“還想殺人,你這個日本人的走狗。”


    趙鬆濤發出一聲嘶啞的呻吟,麵孔上布滿了汗珠,“放,放開,求求,你。”


    “你應該說實話,否則我就踩碎你的蛋蛋,聽懂我的話了嗎?”沈宸直起身子,腳上再施加了些壓力。


    “聽懂了!”趙鬆濤在將要被黑暗無情地吞沒之前,終於喊出了聲音,“我說,我全告訴你……”


    ……………


    新亞酒店共有九層,常玉清等一群惡棍盤踞在六樓、五樓那裏。


    除了黃道會以外,酒店裏還有一個漢奸幫會——複興會。


    雖然複興會更多地致力於宣傳,尤其是在報界的宣傳。但和黃道會一樣,在同一個日本特務機關的控製之下,是一丘之貉。


    沈宸從囚室出來,便找了個沒人的辦公桌,把剛才的審訊結果一一筆錄下來。


    現在,新亞酒店內的情況已經大致了解,趙鬆濤的證件也被沈宸私自扣留下來,且根本沒向埃弗雷特提起。或許趙鬆濤沒帶,或許在打鬥中丟失了。反正,誰也不會在意這件小事。


    準備工作正在一件件地完成,大開殺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沈宸收好紙張,等著埃弗雷特迴來。


    直到快中午,埃弗雷特才迴來,還帶著兩個法租界的巡官。顯然,對罪犯的審訊還要加強,以便使很多案子能夠得到確認和了結。


    看到沈宸還在,埃弗雷特臉上是帶著笑的,當著法租界巡官的麵誇讚了幾句,又給沈宸放了兩天假,以示對他休息時間加班的補償。但如有緊急情況,沈宸要隨叫隨到。


    走出辦公地點,沈宸想去找楚嬌,可又擔心這個時候不太方便,便先打了個電話。


    楚嬌沒在家裏,也沒有修車行,沈宸很無奈地掛上電話,隻好等黃昏時再聯係了。


    大行動準備到現在,還差了點條件,而楚嬌和趙有才能幫忙,就能基本解決。所以,沈宸必須要找楚嬌好好商議一下。可既然找不到,隻好等等再說了。


    此時,楚嬌和趙有才正坐著汽車,前往靜安寺路上的一座廟宇。


    在車上,趙有才提醒楚嬌,“殺了季雲卿,他的徒子徒孫好象並不罷休,叫囂著要找到兇手,報仇雪恨呢!”


    “老頭子死了,當然不能裝聾作啞,總要講些江湖義氣的嘛!”楚嬌譏嘲地淡淡一笑,說道:“咱們要震懾的是那些當漢奸的,其他人不用去管。”


    汽車慢慢行駛著,楚嬌轉頭注視著馬路。


    電車叮叮當當地駛過,在電線上摩擦發出嘶嘶的響聲,搖搖晃晃地駛過車站。小販推著他們的小車沿街叫賣,黃包車在手推車中間穿來穿去,車夫汗流浹背;狹窄的人行道上人頭攢動,有顧客、乞丐、賣唱人、店員,還有郵差。


    “人們都在為生計忙活。”楚嬌似乎是輕輕歎了口氣,“一口飯而已,我們能這樣說,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家中如果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衰病的老人呢?”


    趙有才沒說話,慢慢而專心地開著車,直到交通變得通暢起來,才苦笑道:“饑餓的滋味兒,能讓人發狂、發瘋。你,這個——”


    楚嬌苦笑了一下,她確實不知道那種滋味,盡管趙有才並不會因此而瞧不起她。


    沉默了半晌,趙有才有些擔心地問道:“那個約你見麵的紙條來路不明,咱們可得加倍小心。其實,你應該叫師父來的。”


    “白天,又是人多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楚嬌看了下手表,默認了沈宸是自己的師父,說道:“再說,要是想對咱們不利,也不會選在那個地方吧?”


    “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趙有才還是有所顧慮。


    楚嬌隨口答應著,皺著眉卻在冥思苦想。趙有才將汽車駛到靜安寺路的古廟附近,和楚嬌一起下了車。鎖好車門,兩人一前一後,裝作互不認識的樣子進了古廟。


    今天突然有神秘的字條送到修車行,楚嬌猜想不出是什麽人。但她也不覺得會在哪裏暴露,心中猜疑,卻也不是很害怕。


    古廟的正門鎖著,楚嬌隻能穿過汙穢不堪的邊門。蹲在石階上的乞丐立刻圍過來,加上車馬聲、小販的叫賣聲,人聲嘈雜。


    好不容易才進入廟裏,立刻便置身於昏暗陳腐的寂靜中。


    周圍是濃重而暖烘烘的空氣,眼前是三尊花花綠綠的菩薩塑像,楚嬌在廟中慢步走著。


    經過一口布滿灰塵的古鍾,又穿過鋪磚院子,看到一尊真人大小的裝束成清朝官吏的菩薩。菩薩坐在掛著繡幔的小神壇上,繡幔的邊緣被香火熏成了灰色。


    一個年輕的婦女在菩薩麵前點了一柱香,叩了三個頭,雙手合什在額前,拜了幾拜。


    楚嬌抬頭看著,這尊菩薩讓她感到怪異,穿著色彩華麗的法衣,紅光滿麵,蓄著長長的黑胡子,這是菩薩嗎?


    一縷濃重的香煙嫋嫋升騰,飄過菩薩溫和的笑臉。衝誰都笑,還是隻是我看到了?楚嬌亂想著。


    一個失去雙腿的乞丐用手撐著身體,帶著滿臉的汙垢,拖著那用舊皮革包著的殘腿,爬了過來,輕輕地、不停地拉楚嬌的褲腳,象一個小孩子似的哭訴。


    “戰爭造成的殘廢。無兄弟姐妹,無父母雙親。戰爭造成的殘廢,不能工作,無兄弟……”


    楚嬌無聲地歎了口氣,從包裏掏出一塊錢,沒有扔進乞丐的洋鐵罐,而是彎下身子,放進了他的手裏。


    在乞丐的連聲道謝中,楚嬌轉身想離開,但一群不出聲卻眼巴巴望著的乞丐圍了過來,有女的,有老的,還有小孩。他們尾隨著,卻不敢伸手觸碰楚嬌,仿佛是圍著一件聖物似的。


    楚嬌在她的提包裏摸索,然後求救似的望向不遠處的趙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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