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了這些原委,舒眉對小蠶有些刮目相看,她讚許道:“賢妃是你的養母,她做了錯事,你肯告發她,就算是大義滅親了,懲罰她的事你應該交給大人來做……”


    “她總罵我是野種,總是一不高興就打我,我想看著她死!”小蠶稚嫩的小臉上,充滿恨意,讓舒眉看得心驚。


    小蠶是淩勵從迴風嶺帶迴來給淩娟作伴的。原以為收養她做了女兒,給了她郡主的身份,已是厚待她了,卻未料到竟是將她丟進了董月嬌淩虐的火坑之中。


    自己八.九歲時,已能辨別和記得淩勵的好。小蠶對董月嬌的恨,隻怕是要記一輩子了。可憐的孩子!舒眉牽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會替你尋找你的父母,讓你們家人團聚。”


    “小蠶謝謝娘娘!”小蠶當即朝她跪地致謝。


    “母後,你和爹爹不會處罰小蠶吧?”淩娟上前怯怯問道。


    舒眉搖了搖頭。淩娟頓時歡喜起來,牽著她的手道:“母後真好!”


    “你那日就這麽帶著小蠶走了,你就不擔心你爹爹的安危嗎?”看著淩娟的歡喜,舒眉不禁問道。


    淩娟搖頭道:“不擔心。我爹爹是大英雄,城裏百姓都拿他的畫像當門神,說閻王爺都怕他,他不會有事的。”


    真是一個傻閨女!


    舒眉一把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不讓她看見自己眼中即將滑落的淚水。為了朝局安危,她如今還不能將淩勵的死訊告訴她。


    弄清了沈青鳶的來曆,舒眉讓宋宥迅速去董家。控製住了董成武的夫人曾氏後,很快得知於天道長經常出入朱雀寺的信息。


    欒平追查各地的鄉野流言也越發清晰,都是道士們利用走村串戶宣揚道家理念時,向村民們灌輸的。說今歲之所以出現奇寒災異,乃是上天對淩勵謀逆篡位的示警,還說淩勵推行新政,手段殘忍,堪比桀紂。


    “這和天香樓當年利用說書人鼓吹鎮西將軍神勇的做法,如出一轍啊。”張翊聽了欒平的匯報,氣憤不已,“這些老百姓也真是好騙,同樣一個人,前麵還是護國鎮宅的神祗,現在馬上又成了禍國殃民的暴君了,他們也不動腦子想想……”


    “你說天香樓?”沈著突然開口打斷了宋宥的話。


    “是啊,淩昭當年為了挑撥陛下與淩崇的關係,就是利用城中百姓的口碑為陛下樹敵……”


    沈著突然站起身來,“宋將軍,馬上派人包圍同舒王府,捉拿淩昭!”


    “淩昭?!”宋宥聽得一愣。


    “我們追查於天道長這麽些天,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也抓不住他。你方才提到天香樓,我忽然想明白了。此人能經常出入朱雀寺,擅長鼓動民心,還知道家姐與陛下的往事,他就是淩昭,他用了天香樓的易容術!”


    舒眉也站起身來,“沈大人說得不錯!若淩昭當年利用易容術從大理寺逃脫,他能去的最好藏身之所,就是同舒王府。王府的蘭蕪院內有地下宮室,極易藏身。而王府比鄰朱雀寺,他出入其間極為便利。”


    眾人厘清了線索,當即分工行動。


    舒眉曾被淩昭囚禁於蘭蕪院,她要求前去帶路,被沈著一口迴絕,“娘娘斷不可以身涉險。陛下不在,我們做臣子的尚能暫時代為處理朝政,可一旦娘娘出事,這朝堂就徹底傾覆了!”


    舒眉明白了其中緊要,她一旦出事,小太子淩玨無論落入誰的手中,這南越江山都將權力易主。


    因不知道淩昭會易容成什麽模樣,宋宥帶領禁軍將朱雀寺和同舒王府中搜出的每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抓了起來,交由大理寺審訊。


    審訊之中,無論如何拷問,這些人都表示不知道於天道人是誰,更不知道圜丘刺殺案。


    在大家正覺得頭疼時,柏安迴來了。


    舒眉十分詫異,“不是說被流放漳州了麽,如何這麽快就趕迴來了?”


    沈著尷尬道:“陛下隻說了流放漳州,並沒要求他何時趕到。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臣家中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從她要求墮胎那日至今,已經過去整整一年了,他就一直在沈家收拾東西準備出發?舒眉不由得笑了。


    柏安研究過易容術,也曾替舒眉剔除過天香樓的易容麵皮。在他的幫助下,通過藥水浸泡洗刷,經過一個晝夜的功夫,終於將易容成同舒王府後院雜役的淩昭,從一百多人中找了出來。


    “朱雀浴火重生,昭迴於天!你竟用‘於天’二字做道號,膽子也著實不小!”在大理寺的天牢之中,一個體型高魁的男子望著被綁縛在拷問架上的淩昭,嗤鼻嘲諷道。


    “你是何人,也配跟我說話?!”淩昭側目瞥了他一眼,一臉不屑。


    “我叫穆青,專門負責審訊你。”男子有意無意迴望了一眼審訊室後的一道紗簾,“皇上在旁聽。”


    “淩勵?”淩昭轉過頭來,“他既然來了,何不過來說話?”


    “拜你安排的殺手所賜,他身體有恙,尚需躺著養傷。”


    淩昭咬牙切齒道:“他倒是命硬,怎麽都殺不死。”


    “是挺硬的,讓你失望了。”穆青看著淩昭,到審訊桌前斟了一杯茶水遞給淩昭,“來,喝口茶,咱們慢慢聊。”


    之前為了洗去易容麵皮,他被差役強行摁在藥水中浸了很長時間。此刻確實有些口渴,便就著穆青的手,埋頭將茶水一口飲盡。“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們要殺便殺,何須廢話。”


    “殺自然是要殺的。隻是在你死前,想聽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穆青放下茶杯,在審訊桌前坐下來後,又斟滿了一杯。


    “什麽怎麽想的?”


    “你之前犯下了那許多重罪,就算你成功刺殺了皇上,淩氏宗親也不可能擁立你上位啊。”


    “若非淩勵在立儲大典上發難,我如今早就是南越之主了。他害我與至尊極權擦身而過,不殺了他,我如何甘心?”淩昭冷笑道:“再說,誰說掌控南越江山,一定要坐在那把龍椅上呢?”


    “所以你就勾結那些因新政而利益受損的宗親、權臣,散播新政謠言,挑起朝中混亂,再煽動宗親擁立淩氏一族其他幼子上位,妄圖以國師麵貌輔政?!”穆青猛一下站起身來。


    淩昭望著眼前的穆青,一臉驚駭道:“你,你是……”


    穆青點點頭,“我已在先前的茶水裏下了毒了,二哥你所剩時間可能不多了。怕你走得太淒惶,我可以浪費點時間,聽聽你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


    淩昭臉色一白,這才感覺腹中隱隱不適,隨即他在審訊架上劇烈扭曲掙紮起來。而一旁立著的淩勵,隻是不動聲色的冷冷看著他。片刻後,淩昭便再沒了動靜。


    “陛下,你用的什麽毒,竟發作這麽快?”審訊室後的紗簾撩開,沈著從後麵走了出來。


    “茶水並沒有下毒。”淩勵端起茶杯,仰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是被自己這一生所做的惡給嚇死的。”


    “謀逆之事已了,陛下何時去了這易容麵皮?”沈著問道。


    “且再等等。”


    這些日子裏,他以第三人的身份,親眼目睹了她的變化,從一個純真任性的小女孩,在重壓之下一步步變成了一個真正能與他並肩而立、母儀天下的皇後,他著實迷戀著她的這些成長和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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