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阿爺他在這件事上,咎由自取。自他建議讓金瑤長公主和親西犁以來,就與趙皇後一黨結了仇。即便沒有淩勵,也會有旁的人要做這件事……”


    舒眉聽得目瞪口呆。這些話,阿婆往日從未和自己提起過,她一臉不信道:“阿婆,是不是淩勵讓你來勸我的?”


    “替他說話?!我隻恨不能給他一巴掌,我好好的一個孫女兒,送入宮來竟變成這般模樣了……”梁氏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阿婆,你帶我迴去,可好?”舒眉抓住了梁氏的手。


    “不行。”梁氏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


    “阿婆?”


    “你上次和親北寂前,曾勸你阿爺辭官,你可記得?”


    “記得。”


    “你可知他為何不願辭官?”


    “阿爺說西境之戰讓國庫巨耗,亟待推行富民強國的新政……”


    “他乃是覺得愧對南越社稷,愧對淩氏皇族,才不願辭官避世。”


    舒眉有些不懂,這與帶自己迴家,有何關聯?


    見舒眉一臉懵懂,梁氏苦口婆心道:“你阿爺身為南越的臣子,職責就是在前朝事君,輔政興國;你身為南越的皇妃,職責就是在後宮侍君,穩定君心。如今滿朝皆知,你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你若任性這麽走了,依著他往日冷酷無情的性子,不定會作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舒眉沉默無語。


    “你可知道,你去大理寺一趟,死了多少人?”


    舒眉搖了搖頭。這件事,從頭到尾沒人在她耳邊提及過。


    “加上淩昭,皇帝他足足處死了十七人!”


    十七人?!舒眉瞪大了眼睛。天子之怒,流血漂杵,原來是真的!若她早知道那一趟,會死這麽多人,她怎麽也不會出宮了。


    “阿眉,你還想走嗎?”


    舒眉愣愣搖了搖頭,隨即她握住了梁氏的手,“阿婆,可我再也沒辦法像以往一樣待他了。”


    “你是後妃,本就不該與皇帝卿卿我我、情深意重。你若愛著他,你便會妒忌其他後妃,影響後宮和睦;他若愛著你,你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成為他的弱點……”


    見舒眉沉默不語,梁氏又道:“後妃為何自稱臣妾,乃是君臣之分排在妻妾之親前。對他,你原本就應該守住本心,敬而遠之。”


    梁氏來過之後,舒眉再未對淩勵提出要離開的請求了。


    隻是,她每日鬱鬱寡歡,常常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也不說話,也不理人,讓秋槿等宮人都看得心痛。明明極品的滋補藥材一盞盞地送到她麵前,可她吃下去卻絲毫不見一點起色。她原本就瘦,接連兩場大病後,越發瘦得不成人形。


    淩勵看在眼中,痛在心底。他終於覺得,是時候讓柏安進宮了。


    已是初春,永年宮裏處處綠痕點染,透出勃勃生機。


    柏安的到來,讓舒眉難得露出了一絲笑顏。


    趁著天氣晴明,柏安陪著她去禦花園走了一陣,給她講北寂國的奇聞異事。聽聞柏安歸京時,霜降已懷有身孕,舒眉蒼白的臉頰上終於綻放了笑容。她一直擔心霜降替自己出嫁是代她受罪,如今聽聞她在北寂過得很好,終於放下心來。


    “娘娘盡早養好身子骨,待大妃生產後,臣就帶娘娘去北寂探望大妃母子。”


    “我可以出宮嗎?”


    “當然可以。你是大妃的姐姐,陛下定會準你代表南越去送賀禮。”


    柏安一直陪她到傍晚,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舒眉不禁問道:“宮門要下鑰了,你不出宮嗎?”


    “陛下恩準臣可以留在吉慶宮,日日陪伴娘娘。”


    淩勵也曾讓柏安陪她去北寂,舒眉未覺有異。她不知道,這一次,柏安為了能留下來陪她,付出了什麽代價。


    “你能留下來陪我,真好。”舒眉開心笑道。


    能看見舒眉的笑容,對柏安而言,比什麽都重要。


    在柏安的精心料理下,舒眉的身體漸漸好起來了。


    農桑節那日,舒眉去了禦馬監,興致勃勃的騎著吉兆跑了幾圈。吉兆自打被淩勵送進禦馬監後,基本上就成了宮中的吉祥物,好吃好喝侍候著,卻沒人敢騎它,眼見著都肥了一圈了。此番它見了舒眉,撒了蹄子恨不能奔到天上去,可沒跑上幾圈,就累得唿哧唿哧直喘。


    “吉兆怎麽胖成這樣了?”舒眉一臉嫌棄。


    “以後娘娘每日來騎幾圈,它就能瘦下來。”柏安笑道。


    “好,我每日都來替吉兆減肥。”舒眉滿口答應。


    吉兆騎上了,吉慶宮裏的昆蟲小寵也養上了。舒眉的狀態一日比一日好起來。


    可惜,她的開心和笑容,淩勵隻能在秋槿和霍成口中聽到。他極想親眼看看,卻隻要他出現,她便會斂了笑容,敬而遠之地跟他請安問好。他有時也會留在吉慶宮用膳,可隻要用膳一結束,她便會說自己困了,請陛下迴宮歇息。


    “柏安,你不能隻治穆妃的身體,你也要想法子治好她的心疾啊。”這日晚膳後,淩勵又被趕出了吉慶宮,他嚴肅向柏安提出了這個要求。


    “陛下,臣正在想法子呢。再過些日子便是花朝節,聽聞陛下和娘娘最初是在西溪行宮相識的,不如今年也辦一次西溪遊春花會,邀請宮眷女客一起幫娘娘散散心,說不定……”


    “好,就這麽定了。我明日便讓賢妃牽頭安排此事。”柏安的話還沒說完,淩勵便爽快應了。


    淩勵許久未曾去過衍慶宮,當他親自將舉辦遊春花會的事吩咐給董月嬌時,董月嬌喜不自禁。


    自青羽串聯淩昭之事敗露後,董月嬌得知自己險些連累被廢,心底便害怕不已,再不敢與舒眉爭寵了。沒了青羽挑唆,加上淩娟和小蠶如今也都養在衍慶宮,她每日便安分守己的帶著孩子養著貓兒,也算是怡然自處。


    領了淩勵的旨意,董月嬌便著手準備起來。南越朝的花朝節由來已久,以往承德帝極喜歡安排大規模的慶典,總是辦得熱熱鬧鬧的。最近幾年,因西境有戰事,為節省開支,往往都草草了事。


    令董月嬌記憶最為深刻的,乃是隆和二十六年的西溪遊春花會。於是,她專門去了水月行宮,請教當年操辦西溪遊春花會的徐太妃。居住在水月行宮的眾多妃嬪,聽聞新帝要舉辦遊春花會,一個個也是興奮不已,紛紛前來支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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