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聽得一怔,“他想見我,怎麽就不可靠了?”


    男人之間這點小九九,如何說與她聽?看著一臉懵懂不解的舒眉,淩勵心中的悶氣倏忽就消散了。他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我們明日一早就啟程迴永定,我要早些娶你過門。”


    “淩勵哥哥,我聽阿爺說過,鎮守邊境的守將,沒有詔命私自迴京,是違反國法軍律的重罪。”


    “是有這個規定,不過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淩勵抬手輕輕撫過她皺起的眉頭,“你不必操心這些事,我會處理好的。”


    “可霜降代嫁這事,你打算怎麽向皇上解釋啊?”舒眉仍是憂心忡忡。和親使團足足有兩百多人,這種李代桃僵的事,早晚紙包不住火。


    “不必解釋。嫁給君實的,就是佳睦郡主舒眉,而你是我的初晴。”


    “我在永年宮裏住了那麽長的時間,皇上是見過我的啊……”


    “你不是有個嫁給東平縣縣令夏世恩的姑母嗎?你就是她的女兒夏初晴,你們表姊妹長得像,也是應當的。”


    “那,那我阿爺阿婆他們……”


    “舒相還是你的阿爺,舒夫人也還是你的阿婆,隻是從孫女變成外孫女而已。”


    “我阿爺一定會很生氣的。”


    “你阿爺老古板一個,生氣是肯定的,但他總不至於要去找我父皇檢舉揭發你吧?”淩勵笑道。


    舒眉咬唇不語,像阿爺那般正直無私的人,還真說不準會不會去檢舉揭發……


    “你放心,我們迴京後,我先去找你阿爺,待他同意了,我再去稟報父皇。”


    見舒眉咬唇的樣子十分可愛,淩勵忍不住埋低了頭,想要吻她。


    舒眉卻突然抬起頭來,“這件事還得告訴我爹爹娘親。淩勵哥哥,下個月便是清明了,我們不如先迴安源一趟,我去爹爹娘親墳前祭掃,你先給你父皇呈報迴京請示,待他們同意了,我們再迴去?”


    “好,都依你。”


    淩勵早已摁耐不住了,扣住她的腦袋便吻了上去。他完全沒想過,舒眉那句“待他們同意了”,究竟是什麽一迴事。


    舒眉隨驍騎營一道返迴西境,為避免路途上引人矚目,她特意換了男裝,扮作了淩勵身邊的隨從。怕舒眉騎馬跟著趕路太累,淩勵一路放慢了速度,順便帶著驍騎營的人一路沿西北邊境檢查各邊城的軍備防務,遮掩了他私自帶兵千裏搶親的行徑。


    抵達安源後,離清明也還有小半月時間。淩勵迴大營安排了軍中事務後,帶舒眉去蘆城舊邸小住了幾日。有過除夕宮宴那夜的交情,淩娟再次見到舒眉,自是歡喜不已。


    蘆城多灘塗淺溪,正值仲春時節,四野碧草青青,間雜花樹似錦,風光極是好看。


    這正是飼養昆蟲小寵的極佳時節,淩娟整日像個甩不掉的跟屁蟲一般粘在舒眉身後,遍野裏跑著著追蝴蝶、捉蟈蟈,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全然將淩勵拋在了腦後。白日便也罷了,就連晚上淩娟也非要纏著跟舒眉住在一起,這著實讓淩勵頭疼不已。


    接連幾日近不得舒眉的身,淩勵終於忍不住了,讓管家去城裏請了好幾位先生過來,以“一年之計在於春,不可貪玩荒廢了學業”的借口,將淩娟強行留在了學堂裏。


    “走,我帶你去一處好地方。”終於甩掉了小跟屁蟲,淩勵心情極好,迴房換了身輕軟貼身的茶白襴袍,拉了舒眉便往外走。


    “是什麽好地方?”舒眉極喜歡蘆城的風物,一聽淩勵說好地方,頓時兩眼放光。


    “去了就知道了。”


    淩勵牽出吉兆,載著舒眉策馬出城,去了他曾駐守過十年的蘆城舊營址。那片水草肥美的灘塗,如今已是鎮西軍的軍馬場,從草坡子鎮遷居而去的幾百人,棲居在軍馬場外淺水溪畔的小山坡上,讓原本破敗荒蕪的舊營址儼然變成了別具一格的小城鎮。


    兩人抵達時,正值午時,家家戶戶生火造飯,嫋嫋炊煙低低浮在鎮子半空,又朦朧倒映在淺水溪上,翠煙晴空,波光倒影,讓這處青瓦粉牆的鎮子宛如仙境一般若夢若幻。


    “蘆城竟有這麽美的地方!”舒眉讚歎不已。


    “這裏是蘆城廂軍的舊營址,我就在這小山坡上駐守了整整十年。”淩勵放緩了韁繩,任由吉兆漫步緩行。


    “我以前和爹爹來過蘆城好多次,隻是不知道廂軍的營地在這裏。若是知道,一定會求爹爹帶我來看看……”


    “來看什麽?”


    “看淩勵哥哥啊。”


    “你那時又不認識我。”


    “怎麽不認識?算起來,我和淩勵哥哥認識十三年了……”


    淩勵聽得一怔,“你認識我十三年了?”


    “嗯,隆和二十六年那年春天,阿婆帶我參加了西溪遊春花會,我就是那日認識淩勵哥哥的。”


    “那時你和娟娟差不多大吧?”


    “比娟娟大,那年我都滿八歲了。”


    “八歲?”淩勵忍不住笑了,“就算你八歲時候見過我,這麽多年了,竟能一直記得?”


    “就是怕忘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每天都會在心裏叫你一遍淩勵哥哥。”


    難怪她一直以來都是連姓帶名的叫自己,竟是這個來頭!解了心中這個疑惑,淩勵又覺得驚奇,“可是,你,你那時才那麽小,就對我……念念不忘?!”


    “那日我爬到宮牆旁的梨樹上摘梨花,被淩勵哥哥你的一身銀甲晃花了眼,一失足就跌了下去……”


    “啊?!你就是那個險些砸暈我的小姑娘?!”淩勵大吃一驚。


    舒眉迴頭望著淩勵,見到他這幅驚訝表情,頓時抿唇笑了,“當時你讓人送我迴去找我阿婆,我不願拘束坐著陪後宮的娘娘們喝茶,就騙你說沈嬋是我姐姐……”


    ——“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問我名字幹嘛?”


    ——“我阿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記住名字以後才能報答你啊。”


    ——“嗯,你阿爺說得對。你記住了,我叫淩勵。”


    ——“我叫阿眉。你也要記住啊。”


    ——“麻煩陳迴事帶這小姑娘去找她的家眷。”


    ——“不用了,我姐姐就在這裏。”


    舒眉提到沈嬋,淩勵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當年的記憶片段。他對西溪遊春會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第一眼見到沈嬋的那一刻。遇見沈嬋之前的那些無關緊要的碎片,早被拋在腦後了。如今,這些碎片重新組合,竟是煥然一新,全然不同了。


    他用力抱緊了懷中女子,心中湧起難言的觸動:原來,上天早就將她送給自己了。


    沈嬋,不過是他與她重逢相愛的引言和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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