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怎麽了?往日見了你徐家嬸嬸話可多了,今日怎麽隻埋頭吃飯?”玉瑤今日罕見的安靜本分,讓徐貴妃有些詫異,“可是玩得太累了?”


    “嗯,有點累。嬸嬸平日也難得進宮一趟,你們兩個多聊聊。”玉瑤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付道。她此刻滿腦子裏都是沈著的笑,隻想找個安靜沒人的地方好好理一下自己紛亂的情緒。


    徐貴妃抬手替她理了理鬢角有些歪斜的金釵,寵溺道:“你都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還滿皇城遛鳥追兔子,也該收收心了。”


    “嗯,母妃說得極是。”玉瑤乖巧點頭應道。


    “瞧瞧,咱們家公主真的大了,懂事了。”一旁,徐夫人連連讚歎。


    “要說懂事啊,芷儀才算是真正懂事了。自打懷孕後,整日閉門不出的在王府養胎,越發端莊沉穩了。”徐貴妃笑道。


    “今日進宮,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說起徐芷儀,徐夫人便有些頭疼,“她懷的畢竟是頭胎,怕她沒經驗,我親自挑選了幾個侍孕侍產的婆子要送去王府,她竟不見我,說王府裏有的是婆子,閑雜人等去了,反倒容易出岔子。”


    “芷儀這些顧慮也是對的啊。女人生孩子這事,本就需得十分謹慎,何況她懷的還是皇家後嗣。如今,王爺已經住進東宮了,這孩子注定會是南越血統最尊貴的皇孫,可不能有半分疏忽。”


    “謹慎是應該的。隻是她都懷胎幾個月了,我這當娘的竟一次都沒能進去看看,心裏真是緊得慌。”


    “這幾月,你都沒見到芷儀?”徐貴妃也不免覺得詫異了。


    “可不是麽,我上門了好幾次,都被她身邊那丫頭玉珠給攔了,說王妃懷胎需要靜養,不能見客。咱們也都是當過娘的人,前三月胎氣不穩不能見客是自然,可如今都七八個月了,還不能見客麽?”徐夫人一臉愁鬱道:“你們皇家規矩真是多,我這心裏總不踏實……”


    “嫂嫂也別想太多了。芷儀嫁入王府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頭胎,他們夫妻倆緊張這孩子也是自然的。若嫂嫂不放心,改日我便親自走一趟,替嫂嫂去看看她。”


    “太好了,我就是盼著娘娘能替我去看看芷儀,她最是聽你這姑姑的話了。”徐夫人露出了笑臉。


    “幼嘉也有件事,想麻煩嫂嫂。”徐貴妃盛了一碗湯,笑著遞給徐夫人。


    徐夫人趕忙半起身接過湯碗,“娘娘客氣了,你隻管吩咐便是,都是一家人,何來的麻煩?”


    徐貴妃瞥了眼玉瑤,見她隻專心致誌用餐,對兩人的談話不甚在意,便壓低了聲音道,“趙氏被廢已有時日,不知哥哥那邊是怎麽想的?德妃是王爺的生母,可我的位份卻在她之上……”


    徐夫人一聽便明白過來,當即也壓低了聲音道:“娘娘不必顧忌德妃。我聽你哥哥說了,太子被廢全賴趙氏家族拖累,皇上如今對外戚格外警惕。為長遠計,王爺入主東宮,娘娘主掌後宮,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兩人碰頭私語片刻,徐貴妃終是鬆了口氣,“哥哥果然眼光長遠。今後王爺得繼大統,德妃早遲能上尊位,於她是沒有任何損失的,反倒省了操心這後宮雜務。”


    “娘娘放心,這些事你哥哥心裏清楚著呢。”


    集英殿宮宴上,從皇帝的賞賜、群臣的祝賀到軍中將士的致敬,淩勵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酒,出宮時是沈著和陳憑一左一右扶著他上的馬車。


    “對今日鎮西軍將士的封賞,不知殿下有何看法?”馬車離開永年宮後,沈著開口問道。


    “自然是有人動了手腳,好些職位的封賞看似聖眷優渥,實則是要離散我鎮西軍得力幹將。”淩勵頭靠車壁閉目養神,食指和中指輪番按壓著兩側的太陽穴。


    “那殿下作何打算?”


    “打算?明日我們先去柿子巷,替你把沈家舊宅買迴來。”


    沈著聽得一愣,“殿下希望我留在京中?”


    “劉寅宣讀聖旨時,我就一直在想,你留在京中任職也未必不是好事。鎮西軍大營離京都太遠,消息閉塞,有你留在京中,我便多了眼睛耳朵。”


    “可我更想跟在殿下身邊,為殿下……”


    “微知,你難道就不想查清楚當年你父親和哥哥被貶遇害的事嗎?”


    “沈家禍起趙氏太子黨,如今淩崇已死,趙家也日漸沒落,那些陳年舊事,又何必再去翻起?”


    “陳年舊事?你臥薪嚐膽、勤勉躬讀,積攢了這一身的好本事,難道隻是為了報效這曾經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南越朝廷?!”淩勵突然睜開了眼睛,那眼神清冽似寒泉,竟沒有一絲醉意,“在我麵前,微知不必如此矯飾。”


    沈著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將心思掩藏得很深,未料淩勵竟早已看穿了他。此刻話已說穿,他反倒輕鬆一笑,“殿下是如何看穿的?”


    “有仇不報非君子。你加入鎮西軍後,便一直想方設法替我謀取軍功,甚至不惜以身犯險。雖當年我曾與你姐姐互許終身,但畢竟與你交往不多。你如此待我,逾越常情。歸京以來,你一再替我分析朝中局勢,明裏暗裏勸我爭儲,讓我如何猜不到你的心思。”


    “我勸殿下爭儲,卻也並非全為私心。”沈著誠懇道。


    “自然,你也有讀書人匡扶社稷的淩雲之誌。隻是,西境之戰已讓南越消耗太多,我不願再起波瀾。”見沈著眼中似有失望,淩勵便幹脆剖白了心意道:“依著我的性子,若淩崇還是太子,我定會與他鬥個你死我活,可如今住在東宮的是我二哥,他是永年宮裏,除母妃外對我最好的人,我實在不願與他爭搶,傷了兄弟情分……”


    “殿下的想法我明白了。殿下放心,微知定會恪守讀書人的本分,除了當年禍害我沈家的人外,絕不連累無辜,禍及朝堂。”沉默片刻後,沈著鄭重開口承諾。


    “如此便好。”淩勵欣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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