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昭當即命殿內侍女搬了陶蓮香爐過來,自己親手將隨身攜帶的香料在爐中燃起。隨即將承德帝攙扶起來,他取了錦團跪坐其身後,淨手後取了少許香精,替承德帝緩緩揉按起頭部的穴位來。


    “這是用的什麽香,好聞!”承德帝閉目讚道。


    “兒臣用蘇合香加佩蘭、艾草、白芷調製的,有醒神通竅的功效。”


    “嗯,極好!……昭兒的手法,也比朕宮中的侍官強,讓朕很是舒坦……”


    “父皇若是喜歡,兒臣每日都可入宮來服侍。”淩昭笑道。


    “也好,明日起,你每日午時進宮來,陪朕在禦書房裏看看劄子,處理一些事務。”


    淩昭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嘴上卻道:“兒臣明日準時在禦書房候著,待父皇處理國事乏了,便替父皇施導引術解乏。”


    “你是朕幾個孩兒中最聰慧的,性情也最是謙和沉穩,卻隻讓你做了個閑散王爺,委屈你了……”


    “父皇折煞兒臣了。”不待承德帝說完,淩昭便一臉驚慌跪伏在旁,“父皇夙夜在公操持國事,兄長協理政務,三弟戍守邊境,隻有兒臣每日風花雪月沒心沒肺地享受著南越無上風光。未能替父皇分憂,兒臣已是惶惑慚愧不已,何來委屈?”


    “起來,你這是作甚?你是朕最心愛的孩兒,朕隻想讓你過上朕一直想過而沒過上的好日子,所以不願讓你為國事冗務煩心。”承德帝側身將淩昭扶了起來,歎息道:“你那兄長太不成器,今日朕罰了他禁足。今歲寒冬早來,朕的身體也頗多不適,如今需要你來替朕分憂了……”


    “兒臣願為父皇分憂。隻是,兒臣從未參與政事,唯恐……”


    “萬事都有第一次,你跟著朕多聽聽,多看看,以你的聰慧才情,定然難不到。”承德帝道。


    淩昭不再矯飾,麵色鄭重的跪伏長揖,“兒臣必勤勉致知,竭力為父皇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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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和三十七年歲末,南越朝廷以西犁入侵國境安源為由,正式向西犁遞交宣戰國書。


    太子淩崇因貽誤軍餉,被罰東宮禁足,由二皇子淩昭協理政務。淩昭參政後,推行的第一道政令便是罷宴飲、止集會、戒奢靡,舉全國之力為鎮西軍籌募軍餉。


    在充足糧草軍械的保障下,淩勵帶領鎮西軍將戰線自安源一路向西推進,待雪融冰消之時,已越過五花嶺、桑木鎮、西奇關,將戰線推進至西犁國左龍虎上將軍兀術駁鎮守的金銀灘。


    金銀灘是一片水草豐美的灘塗,本是南越的土地,在端明帝同平年間被西犁遊牧蠻子占據至今。兀術駁原本鎮守在西犁邊境固澤山一帶,因遭遇暴雪饑荒,得知鎮西營有大批糧草經草坡子鎮運送,便將駐地前移到金銀灘,鋌而走險派出一個軍的兵力前往劫糧,誰知全軍覆沒不說,還因此被南越揪住由頭,發動了正麵戰爭。


    西犁蠻子擅長騎馬速攻,在灘塗作戰具有顯著優勢。兀術駁等一眾驍勇悍將更是懷著報仇雪恨的必勝信念,等著與南越軍隊展開殊死決戰。


    兩軍的第一場遭遇戰,是由兀術駁麾下的疾風騎兵團發動的,他親自帶領千餘精銳鐵騎奔突而來,直衝鎮西軍中軍大帳而來,鐵騎錚錚,風馳電掣,排山倒海的陣勢,將鎮西軍營地攪得車仰馬翻,一片混亂。


    就在兀術駁領著得勝的疾風團趾高氣揚返迴金銀灘馬場時,他們才得知自己的營地早被鎮西軍包襲。他們所探知的鎮西軍營地不過是一處偽營,真正的鎮西軍主力早在他們出發時便直搗金銀灘。同樣是精銳突襲,兀術駁卻沒有找準目標,丟了自己營地不說,金銀灘養馬場的草料也被鎮西軍燒了個精光。


    這之後,淩勵又一鼓作氣乘勝追擊,一舉奪迴了被西犁侵占的西峰燧,迫使兀術駁退守西犁邊境固澤山。


    兩國百年來的第一場戰爭,便以兀術駁灰溜溜的帶著傷兵殘將撤退三百八十裏告終。這一消息傳迴永定,舉國歡唿,無不為之歡欣鼓舞。文人墨客也紛紛執筆鼓唿,將淩勵帶領鎮西軍英勇殺敵的事跡寫進詩詞,編入話本,大肆宣揚。


    “兩次吃了探子的虧,那兀術蠻子急怒攻心,竟氣得一頭栽下了馬背,‘啪’一聲跌斷了腿骨……”說書人立在講台上繪聲繪色、津津樂道,仿佛他就在金銀灘前線親眼目睹一般。


    “為何是兩次吃了探子的虧?”台下有人問到。


    “這位看官,這您就不知道了。去年冬天,那兀術蠻子就派了探子到安源,得到鎮西軍有大批糧草經運草坡子的消息,這對饑寒交迫的蠻子們來說,可真是個不得了的好消息啊,那兀術蠻子就急吼吼派了一個軍的兵力夜襲劫糧,結果在鎮西軍圍剿下全軍覆沒……”


    “你這是胡編亂造的吧,若去年淩將軍就殲滅了這麽多敵人,何以官方邸報沒有刊載?”台下有人表示質疑。


    “嘿嘿,您呐就當小老兒我胡編亂造的吧。總之,咱們這位鎮西將軍啊,那可真真是國朝以來智謀無雙的第一勇將!”說書老兒豎起拇指讚罷,拿起一疊紙張站起身,“各位看官,若是聽得不過癮,我這兒還有《鎮西將軍破虜圖》、《鎮西將軍風雪夜襲圖》,大家可以買迴去慢慢看、慢慢品,瞧瞧這英武之氣,若貼在家門口,那邪祟惡鬼都不敢沾邊兒……”


    “我買兩張!”在台下駐步聆聽許久的舒眉,第一個摸出銀子要買畫。


    “瞧瞧,這位小爺可真識貨!”說書人一麵將手裏的繪畫遞給女扮男裝的舒眉,一麵嘖嘖讚道。


    舒眉接過畫展開來看,畫中的淩勵身著銀白鎧甲,馭戰馬踏雪疾馳,身後旗幟翻飛,竟與那日在她草坡子鎮外土坡上所見的一模一樣,不免讚道:“畫得真好!”


    圍觀的人一聽,也都紛紛掏錢購買。片刻功夫,那說書人手裏的繪畫便被搶購一空。沒買到的人還都搖頭歎氣,一臉遺憾。


    眾人散場後,說書人收拾完台上的折扇、醒木、手帕、茶杯等道具,見舒眉還立在台下,便笑道:“謝謝小爺今日捧場,若沒聽過癮,小老兒明日還來……”


    “老伯,你這畫兒是誰畫的啊?畫得很傳神呢。”舒眉指著手裏的《鎮西將軍風雪夜襲圖》問道。


    “這個啊,這是我……我家三郎無事畫著玩兒的。”


    “令郎去過安源?見過淩將軍?”


    “沒有,沒有,他不過是依著別人的畫臨摹的,也就掙個筆墨錢。”說書人卷好包裹背在背上,走下說書台,便準備離開了。


    “臨摹的?那老伯可知原畫是誰畫的?”舒眉急著追了上去。


    “這卻不知道了。”說書人疾步朝巷子深處走了,似不想再與舒眉交談。


    “老伯,我明日還來,若你能找令郎問出這原畫的作者,我願意支付一兩,不,三兩銀子。”


    聞言,說書人停下了腳步,轉迴身看著舒眉笑了:“小爺甚是慷慨。不過小老兒也不願瞞騙了您,這畫如今遍大街都是,最初是有人從天香樓裏瞧見的,至於是誰畫的,小爺可去天香樓問問。”


    天香樓?!


    望著說書人遠去的背影,舒眉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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