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聽了杜立這般的解釋,也是心下一寒,不論陳豐的耳朵是否真的聽不見,他們並無辦法去驗證,且見李世民沒有半點驚訝的模樣,顯然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陳豐的狀況,甚至今日的這番都是陛下早就已經預料好的了,根本就是有預謀的。


    但是,現在知曉了李世民是有預謀的,已經沒有絲毫的用處了,畢竟站在他們的角度上來看,如今他們已經進入了這個陷阱之中,本來若是能夠謀得陳豐的諒解,陛下想來還不會將他們怎麽樣,但誰能想到,陳豐竟然來了這麽一招,這才是讓他們防不勝防啊!


    甚至他們已經有所猜測,適才陳豐應該是聽見了李孝恭的話,隻是不想做出迴應罷了,但偏偏人家有合理的理由,人家不想要做出迴應,是因為人家聽不見,杜立給了解釋,而陛下顯然是相信了,若是這個時候,他們說出此事不實,已經不是在揭穿陳豐,而是在打皇上的臉了。


    有苦說不出,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吞下去。


    坐在上麵的李世民看著下麵文武百官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心裏不知道有多舒爽,這幾個月的時間,陳豐不再京城之中,知道實情的就亦有他和杜如晦兩人,但這文武百官的逼迫杜如晦又幫不上什麽忙,便是連和陳豐有些交情的房玄齡都開口說了陳豐確實有些過分這樣的話,這朝堂之上的聲音,想來也不會小到哪裏去。


    當然,平心而論,若是並非其他原因,陳豐真的數月都不早朝,即便是得了他的恩典,他自己也會心中不喜,更遑論那些本來就被陳豐得罪狠了的大臣們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陳豐的錯處,還不抓緊時間將他往死路上逼,就算是不能將他逼死,也要消減陳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李世民自己也是從臣子的位置上走過來的,自然更能夠理解這些大臣心中所想,若非他們這段時間著實是將自己逼急了,他並不願意采取這樣的方式,其實對那些大臣們並沒有太大的損失,不過是給自己出出氣罷了,是處於私心而已。


    “陛下?”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了好一會兒的陳豐忽然開口,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方知有何話說?”陳豐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鴉雀無聲的太極宮之中,就顯得很是清透了,這一聲唿喚,在太極宮之中迴蕩。


    “啟奏陛下,微臣請辭。”陳豐抬起頭,朝著李世民的方向說了一句,之後一個頭重重叩在地上。


    “方知何出此言?”李世民大驚,昨日裏並未談及此事,怎的陳豐忽然改變了策略?而讓李世民更加驚駭的是,他擔心陳豐說這話,並非是計謀,而是真心這般想,若是如此,他先前耗費的功夫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他可是知曉,本來這位能夠入朝為官,就已經是情勢所逼,當時實在是別無他法,這位方才趕鴨子上架接了這個職位。而如今,大勢已定,隻怕這位正想著要請辭呢,正趕上文武百官忙著彈劾這位,可不就是給了他順利請辭的緣由了。


    “是啊,大司農何出此言啊!”說話的人自然是欲陳豐相交比較好的人物,長孫無忌。


    “大司農,斷不可意氣用事啊!”


    “是啊!”


    這其中有些人和陳豐關係比較好,有些人自然是隻想到了自己,自己剛上了折子參奏陳豐,已經知曉自己做了錯事,但是這位並沒有給他們改正的機會,反而任由他們錯下去,這位直接遞辭呈,要啟骸骨了,這不是將他們扔在火堆上烤嗎?


    “各位大人不必相勸,某意已決。”陳豐麵上並無笑意,“在陛下的治下,有眾位大人輔佐,大唐必定能夠歌舞升平,百姓定然能夠安居樂業,這本是在下心中所求,而如今,一切已經初見雛形,某心中所求已經達到,並無更多雜念,隻願安度此生。”


    “還望陛下與眾位大人成全。”說著,陳豐又是朝著李世民扣了一個頭。


    “大司農這是在怪罪我們?”李孝恭當即反應過來,這位是在以退為進。


    若是沒有記錯,陳豐今年方才及冠,二十歲的年紀,說了自己一生所求便是百姓安居樂業,卻又說什麽要安度此生,何解呀?


    眾人皆是官場上的老狐狸了,聽了李孝恭此言,如何還能夠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也不管陳豐到底是什麽意思,隻猜中了一條,便死命的往上靠。


    按照李孝恭的想法,陳豐應該確實是在生氣,他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不僅是他身中蛇毒,便是杜立也摔斷了腿和手臂,這般慘烈的局麵,背後的朝堂之上卻有人給他捅刀子,這般下來,陳豐如何能夠不心寒?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陳豐聽見李孝恭的話,這次卻並未當做聽不見,而是迴過頭,轉向李孝恭的方向,“李大人多慮了,如今下官已然身殘,迴京的路上尋了不少大夫診治,均未有成效,病體不能痊愈,無法繼續為國效力,既不能擔君之憂,如何敢食君之祿?”


    食君之祿,卻不能擔君之憂!


    他不敢,便是說了朝堂之上還有其他人敢!


    一句話便讓太多人心中有了別樣的想法,但是鑒於陳豐並未將此事明說,隻點了自己,他們也隻能心裏暗暗記恨,卻不敢當即跳出來,若真是跳出來了,豈不是承認了自己是那個食君之祿卻不能擔君之憂的廢物了嗎?


    “方知謀而後斷,此次突厥之戰,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殲滅東西突厥二十萬大軍,如何還能說未曾擔君之憂呢?若是這般都不算擔君之憂,還有何人是在為朕分憂啊!”李世民當然是不會讓陳豐順利請辭的,他本來所在乎的也不是陳豐能夠做多少事情,他將陳豐拉攏在身邊,本來所圖便是陳豐的計謀。


    胸中有丘壑,比之半壁朝堂都有想法,敢說敢做,這般人物,李世民如何能夠輕易放他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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