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漢子和王三聽到陳豐所言,都是一樂,卻也懶得理睬他。


    這時,陳豐喊了一聲:“車裏那小姐,書看得認真,但錯過這麽一片好景,豈不可惜。”


    話音落下,果不其然,車內那綠裙姑娘轉過頭來,用手撐開窗簾,好奇地朝外張望了一眼。


    陳豐此時才見到那小姐全貌,一套對襟貼花拽地綠裙,轡著少女流蘇髻,項飾瓔珞,腰配香囊,雖然不過十七八歲,臉上還帶著些許稚嫩,卻不虧天姿國色這四個字。


    “剛剛是你在說話?”那小姐搖晃著腦袋往左右看去,最後定格在了陳豐身上,“這裏都是些荒草泥地,哪裏有什麽好景致?”


    陳豐笑道:“有好景才能有好詩,在下在此能作出好詩,這裏自然就是好景。”


    那小姐聞言輕咦了一聲,先叫馬夫放下了鞭子,然後道:“既然是有好詩,那能否拿過來給我瞧一瞧?”


    疤臉漢子聽到這,手上用勁暗暗拍了拍陳豐的肩膀,賠笑了一聲:“小姐,我這兄弟最喜胡言亂語,哪裏有什麽好詩。您趕路要緊,還請速速離去吧,別耽誤了行程。”


    那小姐臉上疑惑之色更盛,白皙的手掌躊躇著就要放下簾子,迴身而去。


    陳豐道:“好詩就是好詩,一般的俗人哪裏看得懂。你要看,留下十貫開元通寶,我就贈予你了。”


    “十貫?”


    那小姐臉上閃過一道詫異,隨後竟是俯身下去,摸出了一把錢幣,捧在手裏。


    疤臉漢子兩人眼睛都看直了,這麽多錢,夠他倆快活好一陣子了。


    這時,十幾枚開元通寶從那小姐的指縫間跌落下來,骨碌碌滾出了好遠。


    王三心疼地叫了一聲,緊接著二人手下一鬆,就要跑過去撿。


    而趁著這個空當,陳豐就像隻豹子閃電般衝了出去,數十步後一躍上了那馬車。


    那馬夫衝他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直接揮鞭打馬。


    車輪立時激起一陣沙土,滾動出好遠。


    疤臉漢子和王三聽到馬蹄聲響,慌忙轉頭過來看,臉色頓時黑沉如鐵。


    “怎麽辦,太子要是知道我們讓他跑了,還不得剮了我們。”


    王三嚇得腿抖,聲音也有些發顫。


    疤臉漢子眉頭緊鎖,手裏死死捏著那兩粒金子,最後從鼻腔中哼出幾個字來。


    “我們就說那小子勾結叛黨,給人救了去,我們拚了命才能跑迴來報信。”


    陳豐鑽進那個溫暖,還帶著一股脂粉香氣的車廂內,忍不住長舒了口氣,找了個地方癱坐在那。


    而之前那姑娘則是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但見陳豐眼如點漆,眉峰挺秀,一時竟是看紅了臉。


    “剛剛多謝姑娘搭救,不然今天我怕是難以善終了。”


    陳豐拱了拱手,道了聲謝。


    那姑娘見陳豐望過來,臉上有些灼熱,把書舉起來半遮住了臉,說道:“我叫秦素善,你叫我素善就好了。方才那兩人長得怪兇狠的,我也有些害怕,要不是你拚命朝我使眼色,恐怕我就真走了。”


    陳豐聞言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問道:“秦姑娘可是外地來的麽,這長安城外大小官道四通八達,迷了路可不好走,姑娘要去哪我可以帶路。”


    秦素善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我便是東陽嶺秦家莊人氏,此次從舅母家探親迴來,我見山花開得正好,一時貪玩去看,沒想到卻是走錯了路。”


    沒等陳豐說話,秦素善接著又問道:“剛剛那二人可是攔路的強盜麽,你一個身單力薄的讀書人站在他倆中間,叫人不注意也不行。”


    一說到這,陳豐就欲說出自己的遭遇。


    但話還未出口,他猛然一怔,止住了話頭。


    這次是太子李建成要自己死,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這秦姑娘跟自己在一起,少不得要受到牽連。


    而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太子的敵人,把自己交了出去,那更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裏,陳豐眉毛一挺,道:“素善姑娘,這次多謝你相救了,若是來日有機會再見麵,在下定當湧泉相報。”


    說著,陳豐就讓秦素善喊車夫停下,找個地方把自己放下來。


    那秦素善卻是微微蹙眉,朝陳豐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我看你就穿著一身布衫,囊中空空也沒什麽財物,身上又還帶著傷,我要是放你下去,豈不是無端端害了你麽。你跟我迴秦家莊吧,待上幾日,等傷養好了再走不遲。”


    陳豐又堅持了一會,見拗不過她,隻能一路跟她迴了莊子。


    這秦家莊在一處山腳之下,離長安城也就幾裏地的路程。


    莊子大紅漆的匾額前立著兩隻張牙舞爪的石獅,莊內花圃假山一應俱全,亭台水榭,雕梁畫棟,家仆丫鬟不少,甚是氣派。


    看起來倒不是什麽官家別院,更像是商賈大戶。


    秦素善一時之間也不好向家人解釋帶了個外人迴來,索性自作主張,給陳豐安排了個廂房住下,讓他這幾天盡量先少露麵。


    廂房雖然布置簡單,但卻幹淨整潔,屏風影壁,仰瓦灰梗,牙床,帷幔,梳妝台,一應俱全。


    晚上,陳豐房裏點燃了一盞油燈,躺臥在床上卻是輾轉難免。


    太子李建成向來有仇必報,那李安嚴也不是個安份的善人,自己這麽一逃,他們派出來的殺手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想到這裏,陳豐就是一陣頭疼。


    自己不過一介草民,勢單力孤,哪裏能鬥得過太子。


    更讓陳豐懊惱的是,為今已經是武德九年了,按照史書上的說法,玄武門之變就是發生在這年。


    若是李世民除掉了李建成,當了皇帝,自己自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


    但偏偏根據這個陳豐的記憶,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之間的兄弟關係一向很好,而且李世民一直擁戴李建成繼承帝位,更是宣稱不日將會交出兵權。


    這樣看來,玄武門之變發生的可能性很低,或者根本就是史書上的一大騙局。


    陳豐斜躺在床上,眼睜睜望著桌上那跳動的燭火,也不知過了多久,眸中光芒一閃,計上心來。


    “既然你們兄弟情深,那就休怪我無情了,這場玄武門的鬧劇,該來還是得來。”


    陳豐喃喃自語,既然現在躲不是辦法,所以他準備主動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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