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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四目相對,淚如泉湧


    仲夏的夜晚,天空的白雲、灰雲,紅雲、黑雲、有的相間、有的相雜,有的相疊。朦朧的極光下,深邃的貝爾加湖敞開胸懷,把天空中的各種雲兒,和地上的群山,樹林攬進懷裏,倒影光怪陸離,迷蒙如畫,仿佛當地人住穹樓一般。


    頭發斑白的蘇武,手持光禿禿的大漢節杖,妻子沮渠梅尕緊緊地倚在丈夫的懷裏,兩人雕塑般地坐在湖岸邊的黑山石上。夫妻兩的眼睛被淚水浸的血紅,四目相對,淚如泉湧。


    明天丈夫就要踏上迴歸大漢的路了,十八年的相濡以沫,如今不得不天各一方,而且是無有期限相聚的天各一方。


    良久,蘇武給妻子擦著眼淚,哽咽地:“梅子,你別,別這樣!我、我心裏難受!”


    “我、我、我不讓你走!”她摟住丈夫的脖子,嗚嗚哭了。“這、這……”他終於說出,“我是、是,大漢的使節,迴大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我的夢想!”


    “我、我、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是大漢的!”


    她瞧著丈夫,泣不成聲,“我、我也、也想跟你、迴、迴大漢,迴、迴迴、到我、母親、的家鄉!哇哇……”她想起立刻就要分別,不由得放聲哭了。


    十八年前的嚴冬,大雪三尺多厚,梅尕冒著生命危險到貝兒海(當時匈奴人稱貝加爾湖為貝兒海)來,就是要嫁給自己敬重的蘇大哥,嫁給這位寧死不屈,不為匈奴誘惑所動的大漢使節。她也夢想著有一天,能和他一起迴到母親的家鄉——大漢。


    如今雖然匈奴和大漢和好多年,可是按照雙方的規定,互相扣留的使節,隻能是使節一人迴到數千裏之外的長安。她和三個孩子是所謂的匈奴人,隻有留下來。


    恐怕今生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了!四十七歲的沮渠梅尕怎麽能不傷心怎能不哭得對死去活來,怎能不悲痛欲絕。


    蘇武撫摸妻子,是她溫暖的胸懷和真愛,讓他這位大漢使臣,在這極寒洪荒之地,一十九年還活著。如今分別,他也是萬萬的不舍的。他血紅的淚眼淚眼瞧著她的血紅的淚眼:“我、我也舍、不得,你和、三個孩子!”他們相擁嚎啕,


    湖水中倒映著他,這位十九年後大漢的使節,來時他黑發紅顏,生機勃勃,如今已經白發蒼蒼,邁入老年。被發配到貝兒海後,他時刻盼望著,能獲得自由迴大漢,可這天終於來了,他真的舍不得和自己相濡以沫十八年的妻子和三個孩子。


    蘇武現在很後悔自己在這裏成家,害了梅尕的後半生……可是要是沒有梅尕,能有自己今天的生命嗎……瞧著愛妻,他想,自己先迴大漢看看,如今雙方先皇去世,都是後輩登基,多年無戰事……


    他想,自己一生盡力為國。迴大漢後,皇上會不會念在他不屈為國的份上,大漢和胡人雙方交涉,說不定今生還能夫妻團圓的……想到此,他繃住淚對妻子說“梅子,我想,我迴、大漢後,努力、孝忠大漢皇朝,說、說不定,我們、一家今生、還能團、團圓的!”


    梅尕明知道這很難,幾乎不可能,可是這也是一個活下去的希望。於是說:“但、但願、願!”


    “我、我、我一定努力!”夫妻兩互相安慰著。


    李陵和於維爾蘭兩口陪著蘇武的三個孩子,坐在木柵欄圍著的院子裏有一著沒一著的說著話。蘇武十四歲的大兒子國兒瞧著天上的北鬥星,問:“阿叔,阿爸阿媽給說是,到你的部落人去給人看病,怎麽還不迴來?”


    “怕什麽,有阿叔阿嬸陪著你們呢!”於維爾蘭摟著蘇武五歲的女兒問,“貝兒,你說是不是?”


    “不是。”孩子稚氣地,“我就想我爸我媽!”


    國兒聽妹妹這樣說,說妹妹:“臭貝兒,不準對阿嬸沒禮貌!”


    “我就要阿爸阿媽!”小貝兒掙脫於維爾蘭的懷抱,坐在哥哥懷裏。


    於維爾蘭笑了說:“這孩子真倔!”


    “其實,平時他們晚上去給牧人看病,都是我陪著弟弟妹妹在家的!”國兒抱歉地。


    “你的個兒已經和你阿爸一樣高了,是男子漢了!”李陵稱讚說。


    “阿爸阿媽都這樣說的!”老二海爾高興地說。


    李陵瞧著三個不知道就要和父親分別的孩子,心裏特別難受,可是又不能說出來。怕孩子們鬧騰。蘇大哥心裏難受,要是有什麽差遲,會使雙方執政者采取強硬的手段。他迴想起三年前:


    仲夏的一天,李陵到屬地堅昆辦事趕迴王庭,單於設宴招待大漢使臣,他和衛律陪同。誰知一見麵,使臣竟然是自己老家成紀的朋友任立政,和他當年駐守張掖的兩位同僚。自己當著單於和衛律的麵隻能裝做不認識,隻是禮貌的點下頭算是打招唿。


    迴家後,他把想看朋友的心思告訴了妻子於維爾蘭,妻子問他:“現在胡漢當朝都是新主執政,兩國交好,他們要是讓你迴去,你會離開嗎?”


    “不會!”李陵堅決地說,“我不會再重蹈覆轍,讓你和孩子遭難,自己蒙受恥辱的!”


    “那好!我幫你!”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從不打誑語,就痛快地答應了。


    於維爾蘭為了掩人耳目,以自己傷風有病,讓家人找沮渠格爾叔叔前來瞧病,商量對策。沮渠以禦醫之名,懷疑漢人使臣帶病菌而來,去為他們檢查身體……


    第二天,漢使臣有一位換水土而發燒,沮渠帶著化妝好的李陵為徒去給其看病。李陵和他們相見,相擁抱頭而泣。他們談了分別後的相思。李陵訴說了自己為了保護三百多名傷兵的生命,出於無奈和自己的想法,誰知全家慘遭不幸的痛苦而無助……


    使臣任立政談了多年前蘇武派迴的楚人,到邊關談了當時李陵的事情……先皇後來也知錯了,寫了罪己詔等等,他們勸他說:“如今新主主政,為人寬仁,深慕將軍的英勇為人。如今胡漢相好,大將軍霍光、左將軍上官桀,給皇上保薦你,我們是奉命來接你迴漢的!”


    他們並拿出了霍光的信讓他看。李陵看罷信遞還給對方說:“我過去錯了,自身受辱不說,害了全家老小性命。我如今,堅決不能再犯錯了!敬請兄弟諒解我!你迴去告訴皇上和大將軍他們,我身體裏流著大漢人的血,雖然身陷胡地,決不會做對不起大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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