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焦大師徒遊了一個時辰,那邊魯媽媽尋了過來:「姑娘,已經到了飯時,我與方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趕緊趁熱吃罷。」


    午飯是田莊特色,沒有什麽山珍海味,壽伯從池塘裏撈了一尾魚上來,殺了一隻雞,又從菜地裏摘了些新鮮的菜蔬,這些材料被巧手的方媽媽整治出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出來。焦大與楊之恆吃了連聲稱讚飯菜做得好,方媽媽在旁邊聽了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都是你們說得好,哪裏是做得好!」


    魯媽媽是焦大師徒救下來的,見著他們分外親熱,也在一旁插嘴問了幾個問題,得知焦大他們下午便要離開滎陽,不由得惋惜:「若是可以晚幾日走,我們這裏就該釀桂花酒與菊花酒了,給你們帶幾罐迴去埋到地裏,過幾個月就能喝了。」


    焦大聽了也大唿惋惜:「若不是有事兒,真想住下帶了酒再走!」拿著竹箸敲了敲碗邊:「媽媽,不如今年多釀幾壇酒,我們明年得空過來拿。」


    魯媽媽聽著焦大的花,一張臉兒樂開了花:「那可就這樣說好了,我釀酒的時候都幫大爺多留幾壇,等著你來拿!」


    鄭香盈見焦大與楊之恆吃吃喝喝十分盡興,心裏頭也是快活,這師徒兩人說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洛陽又幫了她那麽大的忙,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他們,莫說是幾壇酒,哪怕是要她送幾株名貴的花她也願意。


    「楊公子,我送你一樣東西。」鄭香盈忽然想到了自己做的幹花,在大周還沒有這種工藝品,拿來做饋贈佳品,既精致又能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楊之恆抬頭望了望她,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神色:「你要送我東西?」


    從裝幹花的籃子裏選出幾朵茶花來,鄭香盈細心的將它們貼在一張淺綠色的鬆花箋上邊,半透明的花瓣早已沒有了當時的鮮豔,可枯褐的顏色還是能看出盛放的曼妙來。鄭香盈將那張鬆花箋遞給了楊之恆,笑微微的望著他:「你以前可曾見過這個?」


    焦大師徒兩人驚訝的瞧著那張鬆花箋,淺淺的綠色上邊托出幾朵盛放的茶花,重瓣層層疊疊,花瓣的邊緣都有一道暗色的痕跡,似乎有誰特地用筆墨點染出一條邊兒,十分有特色。


    「這些花朵是真正的花,還是你自己用輕絹剪出來的?」楊之恆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花瓣,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會將花瓣弄殘,這花朵以前他從未見過,不由得他疑心是鄭香盈用輕軟的紗絹剪出來的假花。


    「這是我自己種的茶花風幹製成,那可是世間沒有的珍稀品種,隻是現兒已經不是花時,否則你可以親眼瞧瞧那茶花盛放的景致,我給它取名叫胭脂淚。」鄭香盈見楊之恆這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中得意:「若是明年暮春有空,可以讓你師父帶你來滎陽賞花。」


    楊之恆哼了一聲:「明年我都十三了,還要師父帶著走嗎?你等著,到時候我肯定會來登門拜府!」


    方媽媽與魯媽媽她們在一旁見著楊之恆裝大,兩人皆是會心一笑:「小楊公子明年一個人來也好,同師父一起來也好,我們都高興!」


    田莊前的小道平坦並不寬闊,兩騎俊馬絕塵而去,揚起了一溜白煙,鄭香盈站在門口瞧著焦大師徒的背影,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兩人可真像她前世看的小說裏那指劍天涯的俠客,為人仗義,古道熱腸,在洛陽的時候可真幫了她不少忙。可她又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倆並不隻是那麽簡單,身上還有不少秘密。


    「不管這麽多了,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鄭香盈甩了甩頭走進了田莊,剛剛在自己屋子裏邊坐下不久,魯媽媽便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姑娘,這有個東西是給你的。」


    小小的銅盒子靜靜的擺在桌上,盒蓋上頭雕著各色花紋,花紋之間還有泥土的痕跡,手摸上去有些濕潤,顯見得是剛剛從地裏頭挖了出來的。


    「誰給我的?」鄭香盈疑惑的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著銅雕的紋路,手指滑到了盒蓋相接處,慢慢的將蓋子打開,裏邊有一個刺繡精致的荷包。荷包是蜀錦做的底子,上頭繡著幾朵芍藥花,粉色的花瓣與嫩黃的花蕊栩栩如生。這刺繡的方式有線熟悉,與鄭夫人素日裏給她繡的荷包有些類似,鄭香盈抬起頭看著一臉悲戚的魯媽媽:「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魯媽媽眼圈子紅紅,伸手摸了一把眼睛:「姑娘,這盒子的確是夫人留給你的。」


    鄭香盈將那荷包拿了出來,荷包很輕巧,拎在手中不住的晃蕩,她抽開荷包的絲絛,從裏邊撚出了幾張紙來,打開一看全是銀票,還有一張房契。


    「這是夫人給姑娘攢下的銀子,她在滎陽城裏買了家鋪麵,這些銀票都是那些鋪麵的租金,這麽多年攢下來,也有不少了,夫人說是留著給姑娘出閣時做壓箱銀子的。」魯媽媽低著聲音道:「姑娘,你別愁咱們沒銀子好花,這裏可有不少銀子呢。」


    「既然是母親留給我做壓箱銀子的,我現兒自然不能動。」鄭香盈擺了擺手:「媽媽,你放心,我自然要想法子讓咱們衣食無憂才是。」


    從鄭家出來,鄭香盈隻帶了一千多兩銀子,這是她這麽些年的月錢,攢夠了一百兩,她便讓方媽媽替她存到外頭錢莊裏邊去,鄭夫人見著她小小年紀就學著精打細算,那會子還取笑她,沒想到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但是若隻靠著原來攢下的銀子過活,不想想活路,再多的家當也會支撐不住,所謂「坐吃山空」,更何況她還沒有金山銀山好做靠山呢。「媽媽,現兒天氣好,稻穀也熟了,過些日子等莊子裏的稻穀收了起來,咱們拿了新產的稻穀釀桂花酒與菊花酒,多釀些。」


    魯媽媽將眼淚兒抹幹淨,連連點頭:「是該多釀幾壇,不是答應了焦大爺給他留著呢。」


    「不是多釀幾壇。是要多釀幾百壇。」鄭香盈望著魯媽媽隻是笑:「媽媽,你這釀酒的手藝實在好,那時候我父親對媽媽釀出來的酒總是讚不絕口,說你釀的酒香溢四方,站在老遠的地方聞著都覺得嘴饞。」


    大周的酒濃度不高,就像鄭香盈前世喝過的米酒一般,帶著些甜味,她一次能喝上好幾杯。鄭香盈卻不大會品酒,魯媽媽釀出來的酒,在她看來都是一種好喝的飲料,但鄭信誠卻精於此道,他每日都要喝不少酒,哪怕是隔了很遠,他聞一聞便知那酒用了些什麽原料,鄭香盈覺得自己的酒量應該是遺傳了他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要將田莊裏邊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來。可不能隻發展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必須將這莊子做大做強。鄭香盈暗暗捏緊了拳頭,前世自己包苗圃還得交納租金呢,現兒田莊是現成的,人手也有,這裏便是她奮鬥的起點。


    「多釀幾百壇?」魯媽媽驚訝的張大了嘴,十分焦慮的望著鄭香盈:「姑娘,雖然老爺夫人都不在了,你也不該如此放縱自己,這酒小飲怡情,多飲傷身,媽媽給你釀幾壇,平日裏頭喝著解解饞也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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