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禦風挑了右邊的眉頭,帶著質疑道:“那你認為還有兩分是在那裏?”


    “原本仵作已經承認是自己下毒的,可他當時和死者分別關在男女監獄,根本沒有下毒的機會,後來東方木承認是他下毒的,可是東方木又是如何進了刑部大牢下毒的,這一點尚沒有充足的證據,不過他們的供詞裏麵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此毒出自千山暮雪。”


    楚禦風怔怔的看了阮尚書好一會才道:“千山暮雪?名字挺文雅的。”


    “迴皇上的話,這千山暮雪聽著像是文雅場所,實際是一家藥鋪,聞名楚京的養生丸就是他家所出,不過前不久養生丸吃死了人,目前這個案子還在調查中。”


    養生丸在楚京算得上是一流行的保健藥,因為千山暮雪是限量銷售,更是極大的抬高了養生丸的地位,加上此藥對調理老年人的體質,延年益壽確實有作用,因此幾乎就是作為送禮的必備之物,前不久他也曾為表孝心讓人給太妃尋了十枚。


    楚禦風緊繃的臉霎時風雨欲來:“養生丸吃死人?什麽時候的事情?來人呐!”


    黃公公趕忙小跑到楚禦風的麵前:“你馬上讓龐院首去長壽宮,檢測一下太妃服用的養生丸是否有問題。”


    阮尚書一聽,原本就冷汗遍布的臉慘白如鬼,心中把遙楚罵了個半死,皇上對太妃一直非常孝順,既然她知道太妃服用養生丸的事情,居然還讓自己把養生丸曾經吃死人的消息親口傳給皇上,那不是把他往刀尖上送嗎?


    吩咐完黃公公,楚禦風仍是不安,怒罵阮尚書:“這個案子是什麽時候發生的?為何沒有人來稟報?”


    阮尚書瑟瑟發抖道:“這個案子大概有十幾天了,因為情況複雜,所以尚在調查。”


    楚禦風的臉色更加難看,抬手把折子扔給阮尚書:“你這個刑部尚書是怎麽當的?一個案子十幾天都調查不清楚,要是太妃有什麽事,你給朕等著。”


    楚禦風心急火燎的來迴走動了無數迴:“不行,朕要親自去看看,阮尚書,朕命令你即可徹查養生丸的事情,朕給你三日的時間,如果查不清楚這兩個案子,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楚禦風離開禦書房,阮尚書幾乎是癱軟著身體從裏麵爬出來的,他的手摸著自己的腦袋,幸好還安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會當麵給皇上設下陷阱。


    嵐景和遙楚站在酒樓的包間裏麵,透過窗戶親眼看到阮尚書心急火燎的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兩人才收迴了視線,看來阮尚書已經成功了,隻要東方睿無罪釋放的折子一天不批,東方木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門被君七從外麵推開,紅蕭依舊是那副波瀾不起的表情走進來,而後君七撇撇嘴關上了門。


    紅蕭的視線掃過嵐景,眉頭有一絲波動,不過很快就恢複了以往的神色。


    “小姐,查到了東方木妻兒的下落,在萬年寺山腳下的一座農家小院中,母子平安,看守的人當中有一個之前刺殺您的西疆人。”


    “是他?”


    嵐景的目光深沉了一些:“楚流雲還真是道行高深,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扯上了波娜娜,倒是把他自己摘了個一幹二淨。”


    遙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一次怕是他怎麽也摘不幹淨了。”


    嵐景親昵的點了遙楚的鼻尖:“你這隻小狐狸,倒是真會坑人。”


    遙楚沒有躲開,雙手碰著冰鎮的酸梅湯,眸光微動。


    紅蕭見此場景,默默的退了出去,一點也不因此意外。


    嵐景用琉璃壺把遙楚杯中的酸梅湯滿上:“下一步你怎麽打算的?”


    遙楚嘴角帶笑,偏著腦袋看著嵐景:“你不是跟我心有靈犀嗎?猜猜看。”


    嵐景用他修長勻稱的手指撐著他完美的不可挑剔的下巴,目光緊緊盯著遙楚,目光迷離卻不見任何思索。


    見他好久沒有反應,遙楚伸手去碰他:“想出來了嗎?”


    嵐景的瞳孔明亮了許多,笑容中帶著許多魅惑:“想出來了有什麽獎勵?”


    遙楚挑眉道:“你想要什麽獎勵?”


    嵐景起身,彎腰,把嘴湊過去:“親一個。”


    遙楚臉色一紅,一巴掌就給他揮過去。


    嵐景故作哀嚎一聲,遙楚已經起身準備離去,卻被嵐景猛的撲過來,抱了個滿懷。


    遙楚唿吸著嵐景身上的味道,嫌棄道:“一股汗味,難怪都說臭男人。”


    “哼,有人想讓我去臭,還沒資格呢。”


    遙楚麵對嵐景的自大,無言的翻了白眼:“好了,我要走了。”


    嵐景舍不得鬆開遙楚,又磨蹭了一會,才鬆開遙楚的纖腰。


    “你的事情我不插手,但是記住你的話,不許受傷。”


    “我知道,我保證不掉一根頭發。”


    “君七隨時待命,有事情讓紅蕭找他就成。”


    遙楚苦著一張臉:“好了,都囉嗦成老太婆了,小心我不要你了。”


    嵐景一本正經道:“貨物出售,概不退換。”


    經過遙楚再三保證之後,嵐景才放了遙楚離開,親自把她送上馬車,目送馬車離開。


    嵐景剛剛迴到包間,幻影已經出現在裏麵。


    “怎麽了?”


    “禮部侍郎已經到了驛館,要見您一麵,說是皇上有密旨。”


    嵐景皺起了眉頭,但還是跟著幻影離開酒樓。


    東方府中,東方浩早就把消息傳了迴來,一大家子都等著東方睿被無罪釋放的消息,就連去晦氣的火盆,鞭炮都準備好了。


    可是東方兮若扶著東方金文在門口站了三個時辰也沒有見到東方睿的身影。


    東方金文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大,一旁的桂枝忍受了半天的不安,終於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東方木頂罪被拆穿了?”


    桂枝心就好像在火上烤似得,此刻聽到聲音便也擔憂起來:“那些當官的豈是那麽好糊弄的,可能出了什麽意外。”


    桂平話音一落,就被東方金文如毒蛇一般的目光給盯上了,嚇得他和桂枝都一陣哆嗦。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東方浩終於迴來了,東方金文連忙讓東方兮若扶著快步走向東方浩。


    “怎麽就你一個人迴來了?莫不是東方木不願意頂罪?”


    東方浩扶著東方金文,安撫他激動的情緒:“爺爺不要擔心,東方木已經認罪了,原本刑部尚書已經遞上折子了,可是在查毒藥的時候皇上查到此事可能牽扯到了太妃,因此可能還需要等幾日。”


    東方金文聽了差點沒昏死過去:“怎麽會跟太妃扯上關係了?”


    見東方金文就要昏倒,東方浩連連安撫道:“爺爺放心,太妃的案子跟父親沒有關係,隻是當時事發突然,皇上惦記太妃的安危沒有來得及處理父親的案子,因著毒藥來自千山暮雪,而千山暮雪又跟養生丸死人案聯係在了一起,所以皇上讓刑部尚書查清楚養生丸的事情,然後一並處理了。”


    東方金文聽完了解釋,這才好受一些,不過站了幾個時辰,他本身身體就要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便讓東方兮若幾人扶著他迴房休息。


    桂平雖然是東方浩的舅舅,但是東方浩十分不屑這對死皮賴臉的夫妻,從來跟桂平淑芳不親近,要不視若無物,要不就是當作奴才看待,


    以往有桂枝這個做娘的在,東方浩懶得理會,這次迴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娘居然跟管家亂搞,這舅媽上了自己爺爺的床,他著實忍受不了,如果不是東方府如今元氣大傷,他早就把他們扔出去了。


    桂平在東方浩這裏受了白眼和冷漠,迴去之後就在淑芳身上好好發泄了一番,直到把淑芳打的皮開肉綻才扔掉手中的鞭子。


    “呸,那個歲數的髒老頭子你也能快活,老子打不死你。”


    淑芳麵如死灰的躺在地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韻,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甚至能看到血管和骨節。


    麵對桂平的暴打,她也解釋過,可是桂平不相信,淑芳逐漸心死了,也逐漸忘記了掙紮,覺得活著未必比死了舒坦。


    東方府養了近兩百個下人,想要打發了,可這些人的賣身契都沒在自己身上,賣也賣不出去,想要打發了,這兩百多人愣是不走,兩百多人要吃喝拉撒,現在的東方府是下人當家作主,有他們的吃的,主子才能吃上一口,加上東方府失去了將軍府的財力,就靠著不多的存糧過活,桂平也就從帳房裏拿不到一文錢。


    桂平背著雙手,穿著黑一團,黃一團的褂子油走在街上,一看就是地痞流氓,東家搶一個梨,西家偷個包子,這種事情沒少做,老實巴交的小販也不敢說什麽,待他轉過小巷子的時候,突然一條麻袋從天而降,他還沒有來得及掙紮就被帶走了。


    漆黑的屋子,桂平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痛的他蜷縮了身子,很快麻袋就被揭開了,桂平嘴裏的布也被扯下來。


    他睜開眼睛,引入眼簾的是一張恐怖至極的鬼臉,嚇得他慘叫一聲就往後仰。


    嘴巴張大,一顆不明飛行物就順著喉嚨滑進了肚子,聽得一雌雄莫辨的聲音。


    “這是三日斷魂丹,按我說的做,桌上的銀子是你的,否則你的命是我的。”


    “大俠,饒命,小的願意為你效犬馬之勞,隻求你饒小的一命。”


    桂平雖然不知道什麽是三日斷魂丹,但是聽著這個名字就把他嚇得魂飛魄散了,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同意了,就算不給銀子他也同意。


    屋裏好半天沒有聽到聲音,桂平大著膽子叫了幾聲,確定沒有人迴答之後,他才掙脫了繩子拉開門往外跑。


    剛剛在小黑屋裏,他辨不清方向,這會借著月色才看清楚,他居然在亂葬崗,嚇得他好不容易歸位的三魂七魄頓時又飛散開來。


    不論他怎麽跑都看見一個白衣女鬼站在自己的前方,嗓子都嚎啞了,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女鬼還死活跟著他,直到他嚇得昏死過去。


    女鬼飄了過來,懷裏抱著吱吱得意的紫貂,把一封信放在桂平的手邊,然後飄飄而去。


    寒蕪院中,陳鑫正興奮的手舞足蹈:“小姐,屬下對您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兩天刑部尚書帶人查養生丸的事情,鬧得楚京可謂人仰馬翻啊,現在康記藥房已經被砸的稀巴爛了,連帶著城南和城北的兩家康記藥鋪全部毀了。”


    藍兒聽後心中也是一陣爽快,連連叫陳鑫好好說道。


    “刑部尚書從千山暮雪查到了康記藥房,查出了陷害千山暮雪,改動藥方,禍害百姓的大罪,原本爺爺給出去的方子就是改動過了,成本提高了不少,可是藥效並沒有多少折扣,這不康記大藥房為了節約成本,就私下改動了藥方子,使得效果有了偏頗,經過龐院首的鑒定,這種藥長期服用還會讓人氣血兩虛。”


    青兒聽了,撇撇嘴,眼底非常不屑:“這康記藥房的人可真不是東西,他完全可以提高藥品的價格,為什麽非要草菅人命。”


    陳鑫歎了一口氣道:“商人重利輕離別,別說隻是吃了能讓人氣血兩虛的藥,隻要能賺錢,哪怕是劇毒,他們也能誇成長生不老的神藥。”


    遙楚淡淡的聽著陳鑫匯報,盡管三人的酣暢淋漓,遙楚眼底卻沒有多少興奮之色。


    “派人保護好康員外一家老小。”


    陳鑫不解道:“小姐就是要對付康記嗎?為何要保住康家的人?”


    遙楚笑的神鬼莫測:“康記是香噴噴的魚餌,能釣出大魚呢。”


    “是,小姐。”


    陳鑫轉身出了寒蕪院。


    青兒見遙楚的茶水已經涼了,於是又開始動手煮茶,手中剛提起滾燙的茶壺,一道紫色的閃電突然衝過來,青兒的手趕緊提著茶壺挪開,由於雙方的速度都很快,開水就濺了出來,滴了幾滴在紫貂的屁股上,燙的它吱吱亂叫,不斷扭動小屁股。


    藍兒笑彎了腰,戳著它小小的腦袋:“誰讓你隻長個子,不長記性,活該。”


    紫貂委屈的眨著濕漉漉的大眼跳下了藍兒的懷抱,落到了遙楚的膝蓋上,小腦袋討好的蹭個不停。


    藍兒把紫貂脖子上的竹筒解下來,展開一張小紙條,用特製的藥水塗在上麵,很快就出現了一行小字。


    “小姐,紅姐傳來消息,沐王又去了千山暮雪。”


    青兒煮好了茶,走過來,撇撇嘴道:“他可真是狗皮膏藥啊。”


    藍兒做出一個惡心的表情:“他連狗皮膏藥都不如,狗皮膏藥是見誰貼誰,可不挑人,這沐王可是在知道小姐的身份才貼上來的,用心歹毒。”


    遙楚看過字條,隨後一捏,那字條就隨風而散,她整個人也從躺椅上起身。


    “小姐要去見他了嗎?”


    “是時候了。”


    遙楚扔下這句話就往房間裏麵走去,不一會,房間裏麵又傳出一句話來。


    “今天天氣不錯,讓父王和母妃帶著幾個姨娘去萬年寺燒燒香什麽的,散散心,順便增進一下感情。”


    遙楚的迴答跟藍兒的疑問是風馬牛不相及,讓瑞王和瑞王妃去燒香不錯,為什麽要帶上姨娘?這不是給瑞王妃添堵嗎?


    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在了刑部大門口,宋傑連忙迎了上去,剛要伸手去拉車簾子,就被竄出來的紫貂嚇了一跳,趕緊縮了迴去。


    紫兒咯咯的笑了兩聲,跟著紅兒分別從馬車的左右跳下來。


    “公子,請。”


    一個身姿秀挺如青竹的白衣男子從馬車上跳下來,本來是賞心悅目的畫麵,宋傑卻覺得脊背泛起涼氣,這炎熱的夏季好像不那麽熱了。


    “公子,裏麵請。”


    楚流雲也有些了解公子雲的性子,知道她不喜生人,整個刑部都沒有什麽人,由著宋傑帶到了刑部的後堂。


    後堂中,楚流雲和刑部尚書阮尚書,大理寺卿均等著遙楚,見到遙楚的身影楚流雲首先站了起來。


    “雲公子。”


    “見過沐王。”


    遙楚微微點頭,並不倨傲,也看不出卑躬。


    楚流雲麵露笑意抬手虛扶:“雲公子不必多禮,來,本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刑部尚書阮尚書,這位是大理寺卿劉大人。”


    阮尚書和劉大人同時拱手道:“雲公子有禮了。”


    遙楚淡淡的掃過兩人,若有若無的點點頭。


    “早就聽說雲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三生有幸。”


    聽著阮尚書的奉承,遙楚不置一詞,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但是看在阮尚書和劉大人的眼中卻是無禮至極,公子雲的名號他們雖然聽過,可到底是個江湖中人,上不得台麵,卻端著比親王還大的架子,可是楚流雲看重他,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聽說沐王尋在下是為了一種毒?”


    楚流雲點點頭道:“正是,想必公子也聽說過將軍府的案子,原本已經查清楚了是東方睿做下的,如今兩位關鍵的證人卻身中奇毒而亡,而且東方睿的兒子東方木又出麵承認事情是他做下的,因著這毒頗有些古怪,而這毒又出自千山暮雪,所以不得不勞煩雲公子走一趟。”


    遙楚挑眉,眼中閃過冷漠:“這麽說,沐王是傳在下來問話的。”


    楚流雲連連搖頭,神色有說不出的難言之隱:“本王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麻煩公子驗看一下此毒是否出自千山暮雪,是不是東方木曾經購買過,此事關係好幾條人命,還望公子出手相幫。”


    “這麽說在下倒是成了證人。”


    楚流雲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笑的和煦:“公子也可以這樣理解。”


    冰冷的麵具下,遙楚揚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在下也很好奇,這東方睿是慈父心腸替子頂罪,還是人麵獸心誣陷兒子。”


    如今東方睿這件案子在民間已經鬧得是沸沸揚揚,基本上也就是這兩個極端的觀點,甚至有人為此大打出手,專門設下賭局,因此楚流雲身上的壓力也很大。


    原本可以直接拿了陳叔問罪,可如果那樣的話他就徹底失去了出雲山莊這個助力,因此他才扛下了所有對千山暮雪的壓力,借此籠絡出雲山莊這個江湖勢力。


    在阮尚書的帶領下便往停屍房走去,胖瘦獄吏的屍體為了防止腐爛是放在了沐王府的冰窖中的,為了驗屍,這才剛剛被搬過來。


    路上眾人不說話,想要緩解尷尬,楚流雲便開口道:“雲公子,真是失禮,第二次見麵本該在明月樓設宴招待公子的。”


    遙楚如冰的臉孔下,唇角微勾:“如果王爺是要設宴,在下怕是就來不了了。”


    “哈哈哈”楚流雲朗聲笑道:“難怪本王派人請了公子幾次,公子都以忙碌拒絕,原來是本王沒有拋出好磚。”


    遙楚的腳步頓住,對楚流雲拱手道:“多謝王爺不責之恩,最近幾日在下閉關煉藥,卻是離不開身,不過王爺對千山暮雪的恩惠,在下記在心中。”


    聽此一言,楚流雲的笑容擴大了幾分道:“雲公子不必客氣,公子是本王的朋友,本王自然鼎力相助。”


    遙楚勾了勾唇角,沒有言語,四人很快就來到了停屍房,阮尚書率先推開了門,一股腐爛的味道從裏麵傳出來。


    “裏麵請。”


    停屍房裏麵有兩具屍體都是蓋著白布,隻能隱約看到兩個人體的輪廓,隻是胖獄吏的體積看起來是瘦獄吏的兩倍。


    兩具屍體胸部以下,胯骨以上全部都沒有了,好像被平白剔除了肉,隻剩下一劫脊柱,其餘的部分倒是保存完整,看上去滲人的很,阮尚書和劉大人都不敢直視。


    遙楚蹲下來,帶著天蠶絲的手套撥開了兩具屍體的眼睛,然後把視線移到了胯骨和胸上,兩處的肉都成了黑色,因為放在冰窖中,肌肉結塊,密密麻麻都是突出的血管,楚流雲這種上過戰場的人都覺得頭皮發麻。


    “這毒確實出自在下的手中。”


    楚流雲抬眼看著遙楚道:“既然這藥真是出自公子的手中,那請問公子這藥你給了誰?”


    紫貂聞言聳聳肩:“公子手中的藥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缺銀子的就隨意拿去賣了,具體是給了誰,或者在哪裏給的,沒人記得住,不過這毒肯定不是千山暮雪賣出去的。”


    楚流雲想要聞言之後,尷尬的笑了笑道:“紫姑娘玩笑了,當日在千山暮雪,本王也是病急亂投醫,並沒有想要為難千山暮雪的意思,一會本王做東,給大家賠罪。”


    紫兒明顯不信,冷哼一聲別過頭,不信楚流雲的話。


    “這毒雖然出自在下的手,不過稱之為毒並不妥帖。”


    “噢?還請雲公子為我等解惑。”


    “是螞蟻,她們的內髒是被數萬隻螞蟻吃掉的。”


    “螞蟻?”眾人都是一陣毛骨悚然。


    “就是把蟻後產下的蟲卵中加入毒屍蟻的毒液,這樣的卵製成藥丸,使人服下,卵接觸到人體,有了適合孵化的環境就會在人的肚子裏麵安家,隻需要四日就能吃掉人的內髒。”


    阮尚書和劉大人直愣愣的吐了出來,兩張老練煞白,楚流雲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臉色也不好看。


    好半響,吐完迴來的阮尚書和劉大人臉色才好看一些,隻是依舊不敢看屍體。


    “如此看來真的東方木幹的,那天淩晨,就隻有他偷偷去見過遙楚公主,這下毒的時間對上了,這是這東西如何得來?”


    阮尚書不禁又把視線移到了遙楚的身上。


    遙楚不說話,她也不需要說話,反正隻要她一口咬定不記得就可以了,阮尚書被楚流雲掃了一眼,也就壓下了心中的懷疑。


    大理寺卿劉大人沉思片刻道:“既然是他下毒,為何要毒死胖瘦獄吏?”


    “她們兩人是關鍵證人,她們死了,東方睿就可以翻案了。”


    紫兒譏笑看了一眼阮尚書:“阮尚書的腦子真是擺設不成,那個時候關在牢房裏麵的好像是那位公主殿下吧,而且那個時候也沒有狸貓換太子一出呢,他幹嘛要殺人。”


    遙楚斜了紫兒一眼:“你能查案?東方木也可以提前下毒,殺人滅口,擺脫嫌疑。”


    紫兒訕訕的閉了嘴。


    遙楚的話正中楚流雲的下懷,甚為讚同道:“公子說得對,這東方木為了錢能做出這些事情,還讓父親頂罪,真是枉為人子,現在下毒的時間對上了,這件案子也算結了,現在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去明月樓吃飯吧。”


    “好。”


    楚流雲點點頭,轉身吩咐刑部尚書:“事情既然定了下來,你即刻進宮把事情呈報給皇上。”


    阮尚書和劉大人拱手稱是:“臣馬上進宮,東方木這種敗類,人人得而誅之。”


    走了一半,阮尚書又折了迴來:“王爺,那養生丸的事情?牽扯到了千山暮雪。”


    楚流雲半掩了眉眼對阮尚書道:“這件事情你向皇上如實稟報,稍後本王自會向皇上說明,養生丸的事情本來就跟千山暮雪無關。”


    阮尚書和劉大人走後,楚流雲吩咐宋傑派人把屍體掩埋了,然後同遙楚前往明月樓,楚流雲自己騎馬先行,遙楚和紅,紫二人上了馬車。


    明月樓裏,楚流雲早就定好了位置,而且都是明月樓的招牌菜。


    “不知公子的口味,就隨意點了幾個菜,公子若覺不合口味,讓廚子立馬再上。”


    “均可,在下不挑食。”


    楚流雲拿起一旁的白玉酒壺,給酒杯滿上:“嚐嚐這酒,這可是本王費了好大得勁得來的,今日願同公子分享。”。


    遙楚拿起酒杯,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蘭陵海棠?”


    楚流雲聞言哈哈一笑:“公子果然識貨,這的確是蘭陵海棠,而且是窖藏了十八年的。”


    遙楚優雅的汲取了蘭陵海棠的香味,勾唇一笑道:“這麽說在下口福不淺呢。”


    楚流雲舉杯道:“今日之事,多謝雲公子出手解惑,本王敬你一杯。”


    “沐王客氣了,這毒也是出自我的手,給沐王造成了困擾,沐王不怪罪就好。”


    楚流雲看著遙楚完美的下巴,朗聲笑道:“這不是公子之過,過在人心。”


    杯中酒水盡了,楚流雲左手擼著袖子,右手拿起酒壺又給遙楚滿上:“這第二杯酒是給公子賠不是的,養生丸的事情本王對不住你,雖然這是康掌櫃生前做下的孽,可本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千山暮雪的損失,本王一力承擔。”


    遙楚心中冷笑不已,當時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千山暮雪肯定完了,養生丸的事情也就永遠也說不清楚,康記藥鋪就會成為楚京最大的藥鋪,靠著養生丸的配方收入絕對不必逍遙居差。


    遙楚思緒翻飛,麵色卻波瀾不起:“沐王既然如此爽快,在下也不好意思為難了,不過皇上那裏,就交給王爺了,畢竟在下不適合跟皇室打交道。”


    楚流雲極為爽快的點頭:“就憑公子這句話,不管公子是否看得起我這個虛名王爺,我今天交了你這個朋友,以後千山暮雪有什麽事情,隻要公子一句話,我一定在所不惜。”


    剛剛還自稱本王,現在就用“我”,可見楚流雲對公子雲這個身份的喜愛,遙楚的手頓住,神色也恢複到了平淡:“眼下還真有一件事情。”


    楚流雲一愣,嗬嗬一笑,麵色極為坦然:“公子請說。”


    “在下新研製了一種藥,但是因為養生丸壞了千山暮雪的名聲,這種藥恐難以推廣,到時候還請沐王賜下墨寶一幅,給千山暮雪正正名聲。”


    “那是自然,推廣的時候派人通知一聲,本王一定親自到場。”


    “那在下就替陳掌櫃謝謝沐王了。”


    楚流雲連連擺手:“不必客氣,我與公子一見如故,以後莫要再叫我沐王,雖然我就當他是個名字,可聽起來始終覺得疏遠,以後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遙楚一愣,隨機展顏一笑:“楚兄?”


    楚流雲舒展了俊臉:“雲弟,為兄敬你一杯。”


    酒過三巡,楚流雲又親自給遙楚夾了菜,遙楚想到那筷子還沾了楚流雲的口水,差點沒吐出來,蘭陵海棠倒是喝了不少,菜卻是幾乎沒吃。


    楚流雲見時機成熟,便問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對了,為兄有件事想要請教雲弟。”


    遙楚挑眉:“楚兄但說無妨。”


    楚流雲的視線落在遙楚的臉上,想要隔著麵具看清楚遙楚的眼神:“雲弟可知地獄花開?”


    遙楚神情一頓:“地獄花開?楚兄為何會問起這個?”


    “實不相瞞,這毒是本王偶然從一撥刺客手中得到的,因為手下不小心中了此毒,渾身都起了血紅色的花朵,像是牡丹花,中毒者全身劇痛,無行動能力。”


    遙楚聽了之後,麵色冷了下來,好似附了一層冰霜:“地獄花開?那是在下放在千山暮雪的,陳掌櫃說那藥被一幫黑衣人搶走了,不知楚兄可知那幫人的身份?”


    “他便是本王的死對頭,天下第一樓的樓主嵐景。”


    遙楚心中冷哼不已,楚流雲派人偷走了千山暮雪的毒藥,用在了嵐景的身上,如今得知自己的身份,擔心自己會調查地獄花開的事情,所以就把罪責推到了嵐景的身上,而且如果遙楚不知道事情真相,那麽出雲山莊和天下第一樓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了,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遙楚雖然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不動聲色:“天下第一樓與我出雲山莊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他為何襲擊我千山暮雪?”


    楚流雲還沒有來得及迴答,就聽到哐當一聲巨響,明月樓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撞開了。


    楚流雲剛想發火就看到東方浩氣喘籲籲的跑進來,東方浩想開口,卻看到楚流雲對麵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子,還戴著一張麵具,到了嘴邊的話愣是咽了下去。


    楚流雲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對,便起身對遙楚道:“雲弟,今日為兄有事,先行一步,下次為兄向你賠罪。”


    遙楚起身點點頭:“楚兄有事盡管去忙,我們下次再約。”


    楚流雲恨其不爭的瞥了一眼東方浩,當著遙楚也不好指責了,抱拳告辭之後,速速離開了明月樓。


    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從正門離開了明月樓,而東方浩則是從後院扯了一匹馬挑著小巷走,雖然兩人選擇的路不一樣,但是一刻鍾之後,兩個人又出現在了同一輛馬車中。


    楚流雲氣的甩手就給了東方浩一巴掌:“不是告訴過你嗎?不準來找本王。”


    東方浩挨了一巴掌,撲通一聲跪在楚流雲的麵前,驚慌的手腳都在顫抖:“王爺,求求您救救我,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東方浩的跟沐王府的關係一直都被楚流雲小心翼翼的藏著,這會有外人在的時候東方浩卻出現了,驚得他又怒又氣,可公子雲是江湖中人,且又與自己交好,楚流雲這會才稍微冷靜下來。


    “到底出了什麽事?”


    “王爺,那個紅秀娟那個小踐人被瑞王給救走了,這會快要進宮了,那個小踐人是見過我的,一旦她進宮見了皇上稟明原委,我就死定了。”


    楚流雲沒想到東方浩會出這樣的岔子,氣的差點沒又給東方浩一巴掌。


    “你怎麽辦事的?不是早早就讓你殺了那母子嗎?怎麽會被瑞王給救了。”


    東方浩心中也悔恨的要死,如果一早就除掉那母子,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是手下看管不力,愣是讓那小踐人帶著孩子逃出了小院,好死不死的在萬年寺的山腳下,遇到帶府中妻妾上香的瑞王,瑞王一聽那小踐人的話,就領著人直奔刑部了,這會恐怕已經傳到皇上的耳朵裏麵了。”


    楚流雲瞪著眼睛:“為什麽沒有人來告訴本王。”


    宋傑委屈的不行,他根本就沒有接到任何消息,況且此事是東方浩自己在行事,他怎麽會知道消息。


    東方浩慌了神,咬牙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除掉那兩個小踐人。”


    楚流雲聽了這蠢話,狠狠的瞪了一眼東方浩這沒腦子的東西。今天東方木的供狀和證詞剛剛送到皇上的手中,那邊東方浩劫持東方木妻兒的事情就敗露了,楚流雲仿佛看到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作著這一切,說不定對方正等著他出手呢。


    楚流雲暗暗握緊了拳頭,麵皮繃緊,銳利的視線瞧得東方木頭皮發麻。


    “你馬上找個地方藏起來,本王先進宮瞧一瞧情況。”


    馬車快速的奔馳著,可是在拐彎的時候車輪子卻不小心壓過一塊石頭,車廂差點翻了,車簾子都被掀起來了。


    不過這一幕很是尋常,這種事情多了,也就沒有人來看這個熱鬧。


    宋傑檢查了一下安然無恙的馬車剛要出發,就聽到了雜亂的馬蹄聲向刑部過來,楚流雲探頭就看到左岩帶著一隊人馬正急切的奔過來。


    “見過沐王。”


    掩藏住自己的神色,楚流雲裝作什麽也不知情疑惑的挑起眉頭道:“怎麽迴事?”


    左岩抱拳道:“皇上有旨,召沐王即刻進宮。”


    沒想到那邊速度這麽快,這才多久的功夫,他們就已經進宮了,可麵色楚流雲毫無異樣:“出什麽事情了?。”


    左岩抱拳道:“王爺,東方睿一案有了新的進展。”


    楚流雲疑惑挑眉道:“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怎麽又有新的進展了?”


    “東方木是被逼頂罪的,根據東方木妻兒的交代,是東方睿的二子東方浩劫持了東方木的妻兒,要挾東方木頂罪的,請沐王隨末將進宮。”


    “好,本王這就隨你進宮。”


    左岩身後的一名侍衛翻身下馬,把馬鞭遞給楚流雲,楚流雲風姿昂然的翻身上馬,隨李副將進宮。


    楚流雲走後,宋傑也解下了車廂,將車廂丟棄在小巷中,自己騎上馬往城外去。


    東方木頂罪這件事情,楚流雲並沒有幹涉,最多就隻是個知情者,而且從頭到尾他都秉公辦理這件案子,所以就算案發,楚流雲也不擔心這把火會燒到自己的身上,況且這個案子是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在調查,他最多就是個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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