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快些講你的故事吧。”江晚也笑道。


    “這個故事便和東坡的那篇《淩虛台記》有關,蘇東坡二十一歲便中得進士,當時真可謂詩文名動京城,這鳳翔通判便是他任的第一個官職。”


    “不過,當時的鳳翔知府卻不買這個前途無量,文賦震驚四海的年輕人的賬。那位知府叫做陳希亮,與蘇東坡同是四川眉州人,而且陳、蘇兩家世代交好。”韓瀟講述道。


    “既然如此,那個陳希亮為何還對蘇東坡不好?”江晚問道。


    “這自然有個道理在內,那個陳希亮剛直不阿,對待下屬十分的苛刻,尤其是對蘇東坡,有得一點小小過錯便當麵指責,絲毫不留情麵。”


    “蘇東坡卻是豪放瀟灑,不拘小節,而且年輕氣盛,與陳希亮意見不同時總是據理力爭,當麵頂撞。而且陳希亮經常在蘇東坡所寫的公文之上塗改鉤抹一番,東坡很是生氣,經常說‘我的文章便連當今聖上都說好,你陳希亮何德何能卻來改動?’。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的成見也愈來愈深。到得後來,陳希亮糾得蘇東坡的錯處便向朝廷奏劾,蘇東坡也因此被罰了不少的俸祿,兩人的關係如同水火一般。”


    “可那陳希亮畢竟是蘇東坡的長官,東坡拿他實無辦法,在鳳翔的日子過得很不開心。終於,他找到了一吐心中不快的機會。宋朝的讀書人很會弄得風雅,那陳希亮在官舍的後花園中造了一座高台,據說站在那高台之上,可以望見終南山的餘雪。他又在台前立了快石碑,打算請人寫一篇記文。”


    江晚說道:“寫文章當然是蘇東坡最好了,不過那個陳希亮怎會去找他來寫。”


    “晚兒你可猜錯了,陳希亮當時便說,蘇東坡的文章名動天下,這記文當然得由他來寫!蘇東坡得知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便寫了一篇流傳至今的文章。”韓瀟說道。


    “定是那《淩虛台記》!大哥,蘇東坡在文章裏定是將陳希亮罵了一通吧。”江晚笑道。


    “他當然不會明著說,卻是對此事譏諷了一番,他說這靈虛態的東麵是秦穆公的祈年和橐泉兩座宮殿,南麵是漢武帝的長楊、五柞二宮,北麵是唐朝的九成宮,這些宮殿在當時都是雄偉壯麗、堅固而無法動搖的宏大建築,何至百倍與這小小的淩虛台,可如今都已沒於黃土,不複存在。”


    “所以,這淩虛台又能存得多久?更何況人世的更迭得失,有的人若要以此高台誇耀滿足,那他便大錯特錯了!”韓瀟講述道。


    “哈哈,那個陳希亮看過這篇《淩虛台記》定是大發雷霆了。”江晚笑道。


    “晚兒,你又猜錯了,陳希亮看過之後不但未發脾氣,而且一字未改,直接讓人刻在了石碑上。”韓瀟說道。


    江晚奇道:“這確是為何?”


    “那陳希亮和旁人說道,蘇軾是個學問淵博,大有前途之人,不過他年少成名,太過一帆風順,不知這世道的艱辛,我做那些令他難堪之事便是要敲打他一番,此時多吃些我的小虧,將來才能避免吃得大虧。”韓瀟解釋道。


    江晚說道:“這位陳希亮原來對蘇東坡卻是如此之好,我還以為他是那刻薄寡恩之人呢。”


    “蘇東坡知道後,實是感慨萬千,從此對陳希亮敬重不已,後來他輾轉多地為官,卻始終與陳希亮互通書信,直至陳希亮去世為止。”韓瀟講述道。


    “想不到這小小的鳳翔卻有如此的故事。”江晚亦有些感歎。


    “晚兒,那宮殿亭台的覆沒便如這人事代謝一般,我練得武功之後,更覺這些武功招法亦如那殿宇台閣,便是練得天下第一又會怎樣,百年之後不過是沒於塵土罷了,我之所以習武便是要為我爹報仇,待我得償所願後,便隱居山林,過那世外桃源的生活。”韓瀟慨歎道。


    幾日中,韓瀟見得江湖仇殺與郝文軒的怨難,心中竟有些心灰意懶之感。


    江晚卻說道:“要是外公聽得你這番話,定會說這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他常說世間可做之事甚多,武功高強沒有壞處,你才有多大的年紀?聽得他老人家的話準沒錯!”


    韓瀟點了點頭卻未說話。


    “大哥,你曾說,是紫冥教的人殺害了你爹,我想那定是紫冥教中的壞人所為!”江晚說道。


    “魔教難道還會有什麽好人不成?”韓瀟問道。


    “當然有人了!”江晚肯定道。


    “你怎會知道?”韓瀟奇怪道。


    “是我外公說的,他從來不騙我的。”江晚說道。


    韓瀟聽了這話微笑不語。


    “大哥,這歸隱山林,可是要和誰一起去呢?”江晚笑道。


    聽得這話,韓瀟心情略有舒暢,於是也笑道:“這卻是未曾想過,誰又能願意和我一同隱居呢?”


    “大哥,你是不是和那個藍衣服的姐姐很……很要好?”江晚臉色微紅,微帶嬌羞的問道。


    韓瀟卻未曾注意他的表情,隻說道:“你說的是靈師姐?她是我師姑的弟子,哎,她如天人一般,又和我師父的愛子很……很好,我並未奢望過……”


    聽得這話,江晚笑道:“原來是你相思於她,我還以為……哈哈,不過這位姐姐真是美得很,我若是……若是大得幾歲沒準也會思念於她的。”


    “何止是相思,我便連命也給了她的。”韓瀟與江晚相處不過一天的時間,卻覺與他在一起親切之極,直有無話不談之感,且他又是男子,與他說起對白沐靈的愛戀之情,並未覺得如何難以啟齒。


    “這又是怎麽迴事?”江晚奇道。


    “你既不是端木家的人,我便將此事說與你聽也無妨。”於是,韓瀟便將深戀白沐靈和比武相救的情形講述了一遍,隻隱去了皇甫澤的事。


    江晚聽後默然不語,過了好久才說道:“大哥,天下癡情人不過如此,我想那靈姐姐定然知曉你的心意。”


    “靈師姐對我如何,韓瀟不敢祈求,隻要她能平安幸福我便安心了。”韓瀟感歎道。


    “大哥,我真是羨慕那個靈姐姐。”江晚忽然低頭說道。


    “她為何能令你羨慕?”韓瀟好奇道。


    “若是有人能為我死得一次,那我此生便也知足了。”江晚輕輕的說道。


    “晚兒,你說的真是孩子話,難道還要哪個女子為你冒得性命之危才好?”韓瀟笑道。


    江晚聽得這話麵色略顯蒼白,低頭默默不語,韓瀟不知他心裏在想著什麽,便也不再出言。


    兩人並騎而行,各懷心事。蒼天悠悠,馬蹄清脆,二人的坐騎在那蜿蜒的山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眷念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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