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嬰之婦,連孕數胎,皆病禍死,無一養活,乃鬼作祟,毀胎討債;破此之法,畫封魂符,貼於婦臍,禁鬼入腹,不可投魂;嬰屍另葬,堆柴焚化,擇荒蕪地,藏土下葬,墳插孤柳,不寫姓氏,短命亡墳;此名曰:胎喪。——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崔判命的一句話好似把白世寶扔進了霧裏。傻眼,木頭樁子似的戳著,幹眨眼睛直動嘴怎麽也醒不過味兒來。


    “太平不賞功,臨危時授命!”


    崔判命邁步近前,一邊眼睛掃著白世寶,一邊張嘴說道:“你算福氣,撞見冥府叛亂,敲開了‘森羅殿’這扇福門,被封為‘陰陽通使’……你這官說大也不大,說小還不小,正是陰陽兩界的‘通司’,也叫做:‘靈聰’走無常!”


    白世寶聽不透,愣在那裏沒動勁兒。


    “別急!”


    崔判命看出了白世寶的心思,便迴道:“我這就說到正題了……剛才在殿上封官,我看你推遲來去執意不肯領受,後見你鬥膽開出三個條件,我才明白你真正的用意!”說道這時,崔判命嘴角一笑道:“你的祖師爺‘靈道子’與我是摯交,他能有你這樣的傳人,足有福氣。從今往後少了陰兵相擾,他也能落得個‘清修’……”


    白世寶聽後直叫道:“沒藏住,敢情我的這點心思,全被你看在眼裏!”


    哈哈哈……


    崔判命朗聲笑道:“眼下你是吉人,又是我摯交的傳人,我正想沾沾你的福氣……走!我帶你前去點兵還陽!”


    白世寶這才放下心來,暗暗叫道:“還以為這位崔判命嚼出別的意思來了,原來是開弓不放箭……嚇人一場虛驚”,隨後抬腳跟在崔判命的身後往前急走,待拐了幾個彎兒後,白世寶左右瞧了瞧,見四處無人,便壓低聲音說道:“崔判命,有件事我一直捉摸不透!”


    “何事?”


    白世寶問道:“此次禍亂的起因是否已查明屬實了?”


    崔判命點頭道:“沒錯。”


    白世寶一皺眉,又說道:“既然如此,剛才‘森羅殿’上,陰天子為何不問‘呂官王’的罪過?”


    嘶!


    崔判命身子猛的一震,倒吸了一口涼氣,當下停住腳,緊皺眉說道:“這話要是打別人嘴裏說出來,我便就叫他走……”


    白世寶一怔,敏感到有些什麽內情,不敢多言。隻見崔判命扭臉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說道:“這是你問,我不瞞你……事出起因早有陰兵交代詳細,正是由四殿呂官王與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等人,暗中合謀,欲發.兵.叛.亂,謝必安和範無救隻不過是走卒先鋒而已!”


    白世寶聽後追問道:“既然都清楚,那為何不當場拿了它們,定罪受罰?”


    崔判命搖頭歎道:“冥府大小鬼王均為天帝冊封任命,統歸天帝管轄;酆都名由‘酆都大帝’陰天子主掌,卻由另十七位鬼王分領管製,各有所司,互不統屬……再者,不管怎麽說,它們這幾位都是在冥府吃得開,兜得轉的人物,合眾生威,誰能撬動它們?更何況,打狗還得看主人……”


    “怎麽?”


    白世寶一聽這話,連聲追問道:“有何來頭?”


    崔判命沒吭聲,用手指了指頭頂。


    “天?”


    白世寶一愣,頓時明白,急問道:“頭上有門路,豈不是拿它們沒轍?”


    崔判命說道:“凡事不為過甚,眼下‘陰天子’的怒氣已出,鬥敗了‘呂官王’,又將謝必安和範無救罰了陰刑;正是斷了呂官王的左手右臂,沒了這雙手,日後怕是再也動不上勁兒了……”


    白世寶歎氣道:“牛耕田馬吃豆,可憐了黑無常這股子義氣勁兒,自挖雙眼都沒說出半個‘呂’字,硬沒張‘口’!”


    “你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崔判命笑了笑,說道:“剛才在殿上,謝必安一抖嘴險些將‘呂官王’咬出來,一旦說出口,隻怕陰天子也難以決斷,當下便應了呂官王的話來,判了個‘割舌’,封了嘴巴,得了清淨……再者,那範無救心知呂官王不能站幹岸,說出這等輕罰正是在救它們,知恩圖報,將這點苦咬著牙便咽了,哪裏還能說出‘呂官王’半點的不是?”


    白世寶聽後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崔判命又說道:“這番話我單對你講了,哪說哪了,萬萬不可傳出去!陰天子玉帶龍袍蟒服上殿,可不想再聽見這些煩心事!”


    白世寶連連點頭,心想不能亂嚼這個舌根,將這事爛在肚子裏。隨後白世寶朝崔判命抱拳拱手,拜謝道:“險些忘了,還要多謝崔判命在殿上為我增壽!”


    崔判命攔住道:“鬼魂不受拜,我可接不住這個!我知你是靈道子的傳人,所以才會點筆增壽……”


    “我這是行常禮兒。”


    白世寶收了手,又聽崔判命說道:“現在時辰不早,你在這下邊待久了,再到上邊可吃不下陽間飯了……”


    “哎呦!差點誤了正事!”


    白世寶一拍腦袋急叫道:“陽間等著救急,迴去晚了隻怕屍骨無存!”


    “那快走!”


    崔判命叫了一聲後,帶著白世寶向前疾奔。二人未走多遠,便見有一群陰兵在一處窟洞前打點兵刃,將剛剛繳獲的‘哭喪棒’‘拘魂鎖’盡數排整,記錄收放。為首的一位陰兵見崔判命前來,馬上迎上前跪拜道:“叛逆兵刃盡數繳械在此,現已入庫藏收,不知崔判命前來有何吩咐?”


    白世寶在旁問道:“這裏是?”


    “鬼器殿!”


    白世寶一愣道:“鬼器殿?”


    崔判命隻說迴了白世寶一句,急忙從懷中掏出一紙公文,朝跪地陰兵朗聲念道:“現奉酆都大帝陰天子之詔急調鬼器兵一千隨陰陽通使赴陽捉魂陽間行令皆遵陰陽通使號令行文至此即刻遵行不得有誤……”


    “得。”


    陰兵聽後跪地接旨,隨後起身叫喚眾陰兵持刀列陣。


    白世寶聽後,吃了一抖,暗暗叫道:“怎麽?陰天子答應撥給我一千陰兵,竟是這些‘武器房’的‘庫兵’?”想到這裏,白世寶再凝神一瞧,頓時眉頭緊皺。眼前眾陰兵皆是麵窄身瘦,列隊不成陣勢,看著個個好似見風欲倒,三魂病怏怏的拿不成個兒!


    “這……”


    白世寶扭頭瞥了一眼崔判命!


    崔判命苦笑道:“禍亂方定,現在冥府正缺人手,能撥能點能調動的都在這裏……”


    白世寶苦叫道:“可是……”


    “你聽我說!”崔判命咬著白世寶的耳朵,悄聲說道:“你初為陰官,陰天子能借兵給你,算是福氣了,何必吹毛求疵?眼下等著救急,寧濫勿缺,你將就下,在這些陰兵中隨心挑選吧!”


    白世寶無奈,眼下如同泥漿裏撿彈丸,沒法下手,簡直比三伏天淘換凍酸梨更難辦。隨後跟手在陰兵麵前隨意一指,點了一眾陰兵出列。崔判名在旁念號道:“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嗯?怎麽不點了?”


    就在這時,白世寶點要了九百九十九名陰兵,單缺一位!


    “崔判命!”


    白世寶扭頭朝崔判命問道:“最後這一位我早有人選,不知可否帶上,隨我還陽?”


    崔判命一愣道:“是誰?”


    白世寶迴道:“它先前助我逃脫‘兵牢’,也算是救我一命!”


    “亡魂囚鬼?”


    “它曾是日遊陰帥手下的一個陰兵,不知為何被關入牢中……念在它施救於我,請崔判命容情,叫它隨我前去還陽,它感恩於我,也算全了我知恩圖報的舉動!”說著,白世寶便要下跪。


    崔判命馬上扶住,說道:“他若是隨你走,誰來補缺兒?”


    白世寶說道:“現在叛亂方定,尚未尚未查點,偌大個冥府,少一位陰兵應該無處核實,若真上報時,可寫陣亡……”


    “行是可行……”


    崔判命頓了頓後,說道:“隻是陰兵皆是久亡之魂,陽世已無屍體,它若還陽,恐怕需要借屍來還魂!”


    白世寶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說道:“這個隨它……我隻帶它還陽,日後怎樣全憑它來,我打這兒算還了一報!”


    崔判命點頭稱是。


    期間無話。


    白世寶謝過崔判命後,引著一眾陰兵徑直朝先前藏身之地去尋汪.精衛。這時汪.精衛正躲在一塊巨石後,聽見腳步聲,悄悄探出頭,直愣著一對眼睛向前張望,隻見白世寶向這邊疾奔,身後緊跟著一眾背著陰刀,端著鐵鎖的陰兵!


    汪.精衛嚇得當場失了聲,渾身直抖!


    待白世寶急喊了兩聲,汪.精衛這才敢探頭出來,抖著嘴唇磕磕道:“白……白先生,你這是……”


    白世寶急叫道:“現在來不及解釋,你先隨我還陽,我們路上再細說!”說罷,白世寶一擺手,帶著眾陰兵轉道狂奔。汪.精衛先是一愣,也緊跟著白世寶身後往陽間急行。


    嗖嗖嗖嗖……


    眾魂連奔了一炷香的時間,已經跑到陰陽交匯之地。白世寶見周圍四下裏昏昏沉沉,混混沌沌的,分不清黑白晝夜,便朝陰兵問道:“不見天亮,現在是什麽時辰?”


    身後有陰兵迴道:“雞婆沒來報曉,不打更天不亮!”


    白世寶一怔,這才想起來,先前聽白無常說過,它叫雞婆晚了一個時辰來更天。就在白世寶暗暗思忖時,斜下裏突然躥出來兩條大狗,沒叫聲,也沒咬別人,而是徑直朝白世寶撲了上來,死死咬住白世寶的衣襟不鬆口。


    “哪裏來的死狗?”


    都說死狗不會叫,突然躥出來的兩條大狗,卻是給白世寶嚇了一跳。低頭一瞧,看得是清清楚楚,有鼻子有眼,白世寶一愣道:“這不是馬昭雪的兩隻大狗,‘蛋清’‘蛋黃’嗎?它們怎麽會顯魂到這裏了?”


    顯魂?


    等等……


    白世寶腦中一振,驚唿道:“糟了,眾人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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