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之鬼,目若電光,齒如戟刃,筋骨盤挫,身盡青色,醜惡兇暴,食人肝脾;好登於殯所,舉棺至月下,破棺取屍,撕割屍體,饕餮啖食;其鬼更喜化人妻,房中剜丈之心,食內髒也;此名曰:夜叉啖人。——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馬五爺冷不防地冒出這麽一句‘哪裏不對勁’,再加上白世寶在旁‘應口’,這可把燕子飛搞得暈頭轉向,不得不多想,驚叫道:“真是胡蘿卜調辣麵,吃出沒看出!”


    “沒錯!”


    白世寶說道:“總感覺我們像是棋子似的,每走一步,都在別人的算計裏!步步驚得‘馬臥槽’,逼著我們往死路上走……”


    燕子飛插話道:“不用說了!我這就迴去,向李察問個明白!”


    馬五爺一愣,急忙阻攔道:“李察兄弟怎麽了?”


    燕子飛驚道:“你們不是懷疑他嗎?”


    “啊?”


    白世寶心想燕子飛肯定是會錯了他們的意思,便解釋道:“我們說的並不是李察兄弟,而是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勁!……你想,我們剛劫了大獄,轉眼間城中就布滿了官兵,這消息是不是傳的太快了?好像袁世凱早就知道似的!”


    燕子飛一拍腦袋,羞愧道:“我倒是想歪了!”


    馬五爺在旁搖頭說道:“我猜袁世凱不一定提前知道,否則不會讓我們把大獄劫成!而那將亢,恐怕也是臨時得到的消息,匆忙間就帶了幾十個士兵來捉我們,結果卻是自討苦吃……如果猜的沒錯,這些事情的背後,肯定是有人在設局!而設局這人有意放過我們,隻是不知道他的意圖何在……”


    白世寶迴道:“現在也顧不及這麽多了!總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我看還是先救兄弟,然後再從長計議!”


    馬五爺點了點頭。


    三人快步向城中走去……


    過了珠市口往西,果然見到一隊巡邏兵,端著洋槍在到處捉人。白世寶三人側身鑽進小巷子裏,探頭窺瞧,發現巡邏兵手中抄著幾張畫像,對過往行人一一排查,遇有長得可疑之人,就地用麻繩綁了,等著押送迴去。


    白世寶驚道:“他們手上是通緝告示嗎?”


    “等等,我去看個明白!”燕子飛眼賊,徒手翻牆上了房頂,趴在房上探頭瞧了一眼,頓是一驚!然後悄悄退了幾步,翻身下房,向白世寶和馬五爺急道:“糟了!我們被人畫了像,每個人頭賞銀七百兩!”


    “什麽罪過?”


    “打家劫舍,殺人起貨!”


    馬五爺怒罵道:“他姥姥的!我馬五爺什麽時候幹活這等勾當,這不是往我身上叩屎盆子,毀我名聲!”


    白世寶說道:“估計上次在‘八仙山’被捉時,就給我們畫了像!”


    燕子飛插話道:“我剛才還瞧見了馬魁元的畫像!”


    “馬魁元?”


    白世寶疑惑道:“他也沒有去‘八仙山’,官府怎麽還有他的畫像?……這下傷腦筋!這些畫像的來頭有些可疑!難不成是在劫獄時被人記下了長相?”


    “走!去下一處!”


    這時,那隊巡邏兵綁了三五個人,將他們拴在一條麻繩上,推推攘攘的往城西走去。白世寶等人起身,瞧著他們走遠後,這才從巷子裏鑽出來。


    燕子飛說道:“還好!剛才被捉的這些人,沒有我們兄弟!”


    馬五爺在旁皺眉說道:“李察說兄弟們都散了,躲藏起來!這樣不光是官兵難找,我們找起來也是費事!”


    白世寶在旁突然插話道:“我倒是有個辦法能找到他們!”


    “什麽辦法?”


    白世寶左右瞧了瞧,說道:“我們去找家鋪子,買些黃紙冥錢,我招些孤魂野鬼出來,打點一些錢財,讓它們幫忙找人!”


    “招鬼找人?”


    燕子飛大喜道:“這法子好!那些鬼魂不但比我們走的快,還能鑽牆進屋,去我們去不了的地方……”


    馬五爺急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買些黃紙!”


    三人相互點頭後,避開正門的大道,鑽進了‘臨子街’後牆的小巷子裏,快步急去。


    這‘臨子街’的正門是一間間的小酒館。


    酒館也分三六九等,‘臨子街’這些小酒館算頂末的了,不掛幌子,也不寫字號,屋裏連個座位也沒有,胡亂擺幾個木樁子對付。來喝酒的都是扛活拉車的苦力人,手上捏一把鹽水花生,進門打上三兩碗酒,坐在木樁子上便喝,隻為解饞過癮。


    此時,一間小酒館裏點著燈,正有二人坐在裏麵喝酒!


    一人方頭方臉,眉重眼亮,寬嘴闊耳,穿著一件紫色道派,頭戴烏道帽,灰布褲子下用麻繩紮了褲腿,腳上瞪著一水黑的布鞋,正端著茶杯喝茶。


    這人正是‘茅山宗師’林九。


    身旁坐著一位虎背熊腰的漢子,穿了一件羊皮外翻的襖子,沒有袖子,露出兩隻牛腿粗的胳膊,背上背著一口虎頭闊刀,刀身上傳了三個大鐵環,正端著一海碗酒往嘴裏灌,邊喝邊抱怨道:“這酒沒勁!老板,換上有勁的來……”


    林九說道:“你這麽喝酒跟喝水似的,怎麽能品出酒味兒?”


    壯漢用寬大的手掌一抹嘴,說道:“怎麽喝都得進肚子裏,好酒賴酒我肚子有數……老板!你是不是往這酒裏摻水了?”


    店老板急忙跑過來,說道:“打開門做生意,不敢糊弄您!這酒價錢賤,就圖個味大,你若要勁頭,店裏有個酒,叫做‘炮打燈’!我給你斟上一碗?”


    “炮打燈?”


    林九一聽,這酒名有些意思。


    “這種酒是用山芋釀的,不講餘味,隻講衝勁!喝道嘴裏別含著,趕緊咽下去,否則嗆壞了嗓子,進了肚子裏就會躥上來一股勁兒,勁頭很猛,直撞腦袋,酒量不好的一口就能暈上好幾天!這酒好像過年時放的炮仗似的,點著一炸,紅燈躥天,所以叫做‘炮打燈’!”


    壯漢聽後急道:“說的懸乎,還不快給我端上一碗嚐嚐?”


    店家急忙開了酒壇,舀了一碗端上來。


    酒氣撲鼻,辣著眼睛!


    “好酒!”


    壯漢將鼻子湊近聞了聞,又向老板問道:“我們叫的羊頭什麽時候上來?”


    店老板迴道:“羊頭小店沒有,我已經叫夥計去屠戶家給你抹去了,馬上就迴來!”


    林九向店家笑道:“不急不急!正好我們等人!”


    壯漢舉手揚脖,將碗底一翻,將一碗烈酒灌入肚子裏,瞬間感覺像是泡進了酒桶裏。肚子裏有一股勁‘騰’直往頭上湧,帶著一股辣勁嗆得眼睛裏冒火。壯漢大叫道:“夠勁兒!”


    店老板驚道:“這位爺怎麽一口就幹了?”


    林九在旁笑道:“他是關西人,喜歡辣口,酒量自然不在話下!”


    店老板“哦”了一聲,不再言語,轉身迴了屋。


    這時壯漢對林九說道:“那令狐道長出去多時了,怎麽還沒迴來?”


    林九說道:“約莫著是和毛道長閑聊上了!不急,正好羊頭還要等會……”


    壯漢說道:“你們道派都忌五葷三穢,恐怕這顆羊頭要我獨吃了!”


    “這羊頭正是為你叫的!”


    壯漢說道:“對了!剛才聽著外麵唿唿嚷嚷的,官兵四處抓人,莫非城中鬧了什麽事?”


    “與我們扯不上關係!毛道長在書信中說,他知道是誰在暗中搗鬼,攪得‘苗疆議事’開不成,還傷了眾多道派掌門……”


    壯漢撓了撓頭說道:“我們龍虎道派的道觀在關西,倒是沒受多大牽連!隻是……可憐了齊連山道長死的冤屈!臨來時,師兄告訴我說,要提防著點,實在不行用‘焚天刀’的忌術來護身,可不能給龍虎道派丟臉,現在‘駁議派’的馬魁元他們可都看著我們笑話呢!”


    林九點頭說道:“現在道派大亂,若要平息這場風波,勢必要揪出這個幕後人!”


    壯漢點頭稱是。


    咣!


    這時,店門裏跑進來一人,正是這小酒館的夥計。他穿這件灰布衫,懷裏抱著一團蒲葉包,上麵用麻繩打著捆,從蒲葉裏還往外滲著鮮血,他喘著粗氣道:“羊頭買迴來了!”


    店老板走出來叫道:“怎麽這麽慢?”


    夥計一邊打開蒲葉包,一邊抱怨道:“聽說城裏出了重犯,官兵們滿城抓捕呢!張屠戶不敢開門,我敲了好半天,才叫他幫忙抹了一個羊頭!我掂量著約有七八斤重……”


    “迴來就好,趕緊給兩位爺上架烤了!”


    店老板話音剛落,眼睛瞪得像是牛眼一樣,嚇得麵色煞白,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啊!


    小夥計也嚇得癱坐在地上,驚叫道:“這……這是?”


    林九和壯漢迴頭朝那團蒲葉包上一瞧,鮮血淋漓的竟是一顆人頭!


    “怎麽迴事?”


    壯漢起身走過去,用手將那顆人頭一翻,麵色蠟黃,雙眉中間有一點紅痣,脖子被齊刷刷的割斷,頓時也愣在那裏,張大了嘴巴驚道:“是令,令狐道長?”


    林九眉毛一皺,驚道:“啊……怎麽是令狐道長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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