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占巫,取銅錢三文,熏於爐上,敬而祝曰:天何言哉;叩首拜服,祈神靈招報,祝畢,將銅錢平方手掌之中,扣合搖動,心處寧靜,排除雜念;以映心象,傳遞八卦,通曉天事;此名曰:搖卦。——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夜深了。


    烏燈瞎火的東門外除了鼾聲和夢囈,隻剩下一片靜謐。一間四合院的宅子已經熄了燈,這時有一個人影在院子裏轉了下,縱身溜進了西廂房屋裏。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白世寶。


    白世寶在炕上掃了一遍後,徑直走到一位瘦弱的老者麵前,抬起手用力捂住了這人的嘴巴,悄聲道:“噓!馬五爺是我!”


    馬五爺從夢中驚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睛瞪得好大。


    白世寶搖頭示意,然後將手從馬五爺的嘴巴上移開。馬五爺將聲音壓得很低,疑惑道:“兄弟怎麽又迴來了?”


    白世寶沒有搭話,先是走到窗戶前聽了聽,然後向馬五爺悄聲說道:“來不及多解釋,叫兄弟們馬上起來,我們趁夜逃走!”


    “逃?”馬五爺聽著心頭不禁一愣。


    馬五爺畢竟是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看得出來白世寶的急切,眉毛上都在滴汗,自然猜到事態的嚴重性,倒也沒有多問,先是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悄悄叫醒了眾人。


    眾人醒後見白世寶和馬五爺一臉急迫的樣子,也都明白,肯定是出了什麽狀況!眾人都未多言,穿好衣服,跟著白世寶和馬五爺身後,悄悄溜出了宅子……


    一切過程,順利的出乎白世寶的預料。


    眾人趁著夜色,一直跑到城郊。


    白世寶這才舒了一口氣。


    “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麽?好端端的為何要逃出來?跟那小桃紅也沒來得及打聲招唿!”馬五爺走上前問道。


    白世寶臉色一變,正色道:“小桃紅?她可是袁世凱的人!”


    眾人聽後,紛紛驚訝不已。


    馬五爺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白世寶便將剛才在李勇祥家裏聽到的事情,全盤講了出來,聽得眾人更是目瞪口呆。


    馬五爺聽後,沉默了很久,說道:“這麽說……燕子飛兄弟為了救我們,自己又被捉了迴去?”


    “可惜!我沒能打探出燕子飛兄弟被關押的地點!”白世寶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想知道下落也是不難!……袁世凱那裏有邊魁和將亢坐陣,恐怕我們不好下手,如今隻能去撬李勇祥的嘴巴,看看能否從他口中,打探出燕子飛兄弟的下落!”


    “事不宜遲,我們還等什麽?”馬五爺急道:“我們這就去他家裏!早到一步,燕子飛兄弟少吃一陣苦頭!”


    白世寶搖頭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李勇祥也是才知道這件事情,他的手下仆人去袁世凱那裏捎口信探風去了,沒迴來之前,李勇祥那裏恐怕是白去……我們需要等等!”


    “等?”


    幾個性子急的插話道:“心急如焚,怎麽等的了?”


    “等等……”


    馬五爺突然用手一擺,說道:“你們聽?這是什麽聲音?”


    眾人一愣,側耳聽了一陣,果真有‘嗚嗚嗚’的哭泣之聲。


    “好像有人在哭……”


    “這也太邪乎了吧?”


    “是啊!誰大半夜的在這荒郊野外‘哭喪’?”


    “你們聽!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有人向前方一片陰暗幽黑的玉米地裏指了指,隨後便有幾個膽大的跑了過去。白世寶剛要上前攔阻,卻是晚了一步,隻好和馬五爺一起追了過去。


    眾人跑了過去,扒開玉米叢,正看見有一婦女穿著一件白衣,臉上的妝粉都哭花了,紅著眼睛抱著一具男屍,嚎啕大哭,見了眾人後,反而哭的更歡,邊哭邊說道:“嗚嗚嗚……好心人幫幫忙吧!嗚嗚嗚……我丈夫死在這裏,我抬不迴去……”


    白世寶從懷中摸了一張符,攥在手心裏,借著月光向婦女身下瞧去,鬆了口氣,暗道:“身下有影子,不是鬼魂……”


    馬五爺扭頭向白世寶看了看,白世寶點了點頭,表示無疑。


    於是馬五爺走到男屍旁,用手在脖子上的脈門摸了摸,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涼透了,恐怕死了好久了!”隨後向婦人問道:“你家夫君怎麽會死在這裏?”


    女子邊哭便說道:“我家這人願意喝酒,前天跑去‘八方煞’去喝酒,直至深夜都未迴家,我等到天明便坐不住了,四下裏來找,結果也沒找到……今天晚上聽人說在這裏遇到個男屍,我便跑來一看,正是我家男人!”


    “什麽?”白世寶驚道:“八方煞?”


    馬五爺起身問道:“怎麽?有何不妥?”


    白世寶搖頭說道:“倒是沒有什麽不妥,八方煞不是酒樓名字,卻是個地名,京城人都知道;聽說那個地方有點邪氣,有一口百年老井,所謂:‘八方來風,灌入一口井中’,而‘煞’字又稱為:‘風入水中,浮水生風’,這口老井,便叫做:八方煞!


    都傳井中有個‘井童神’,每逢七月二十三日,大家都要買些瓜果糕點,茶品煙酒作為祭品,來拜祭這個‘井童神’!將祭品放入一個竹簍中,再蓋上一塊紅布,叫做封井!隻有到了七月二十四,送走了井神,才能打水……”


    有人好奇地問道:“若是提前打水了會怎樣?”


    白世寶迴道:“之前有人醉酒口渴,在七月二十三這天夜裏去老井中打水,結果打上來的都是鮮紅的血水,結果沒過幾日,這人便渾身脫水,瘦成了麻杆,幹癟死了……”


    眾人聽後無不驚異,再迴頭瞧這男屍,渾身無肉,皮膚緊貼著骨頭,看起來也像是一具幹屍。


    這時馬五爺向婦人說道:“請節哀吧!如今我們碰上了,能幫便順手幫你一把,你家住在哪裏,我們幫你把屍體抬迴去……”


    婦人大喜,跪地連連磕頭,說道:“我就在前方十裏處的村子!”


    白世寶戒心仍未放下,拉了下馬五爺,悄聲說道:“馬五爺,這檔事不能輕易許諾,夜裏抬屍,禁忌太多……”


    馬五爺笑了笑,咬著白世寶的耳朵,悄聲迴道:“我們幫她抬屍後,順便可以在她家中借宿一夜!等到明日,你說的那個仆人迴到李勇祥家中的時候,也肯定會帶迴燕子飛兄弟的下落,到時我們好作打算,否則這大半夜的也沒個去處……”


    原來馬五爺的用意在這裏!


    白世寶聽後,想了想,沒有別的辦法,也隻好點頭答應。


    隨後眾人脫了衣服包裹住男屍,搭肩的搭肩,抬腳的抬腳,將男屍扛在肩上,一行人由婦人在前方引路,直朝東南方向走去……


    行約半裏,婦人有些躁動不安,有所不適,不住地向四周張望,看樣子像是找上門東西。白世寶見狀迎上前去,問道:“你這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婦人臉色一紅,用手解著裙帶,滿麵著急道:“我要入廁,勞煩眾位稍等我一下!”說罷,便鑽進了道旁的一處廢屋中。


    這間廢屋已經荒廢多時,雜草長得半人那麽高,門窗都已經腐朽,牆皮上露出青磚來!眾人將男屍平放在地上,坐在旁邊歇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眾人等了足有半個時辰,仍不見那婦人出來,白世寶便急道:“總感覺怪怪的,該不會出了什麽岔子吧?”


    有人說笑道:“婦人磨蹭,解手一個時辰的都有,哪有我們男人那麽方便……”


    馬五爺歎道:“一個女人家解手,我們也不好追問,再是等等吧!”


    馬五爺這句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婦人慘叫道:“啊啊……救命啊!”


    白世寶唾道:“念叨什麽來什麽!……還真出了事兒!”


    眾人急忙衝進廢屋之中,一進去便看見屋中停放著一口棺材,棺材蓋已經被打開,棺中有一屍身正掐著婦人的脖子,那婦人麵色發紫,眼皮上翻,一有出氣,沒有了進氣!


    白世寶大驚道:“行……行屍?”


    不對!


    這男屍麵如薄紙,枯瘦如柴,這不正是剛才他們抬的男屍嗎?


    有人站在門口處,向外麵一瞧,驚道:“外麵的男屍,怎麽變成了一截枯木頭?”


    “娘的!我們中了計了!”


    馬五爺來不及多想,從懷中掏出幾枚大洋,抓在手上,手腕蓄力一發,大洋‘嗖嗖嗖’地,如同子彈一樣飛射出去,帶著一股風勁,打在屍身的手背上和腦門上。


    鐺鐺鐺!


    屍身上被打擊的火光迸射,幾枚大洋像是打在石頭上,發出陣陣悶響。


    屍身被打得身子顫抖,手腕上頓時消了勁。


    婦人倒在地上,眾人急忙跑過去將婦人拽迴到身旁,低頭一瞧:這婦人身子已經癱軟,好似一灘爛泥,口中吐著白沫,眼皮翻白,已經被掐死了。


    嘶嘶嘶……


    這時那具屍身的麵色開始泛起紅光來,嘴角流著腥臭的口水,身子一挺,從棺材中一躍而起,揮舞著雙手向眾人撲了過來。


    白世寶急忙掏出兩張符紙,飛符打了過去!


    一道符紙正好擊中在屍身上,‘咚’地一聲,頓時冒出一股濃濃黑煙,屍身胸口處的衣服被符紙灼燒了一大塊,身上的皮肉外翻,留出來一股黑濃腥臭的淤血……而另一道符,正好打在它的臉上,屍臉被打掉了半麵,露出來的……竟然是半張貓臉!


    白世寶驚愕道:“貓……貓妖?”


    眾人慌道:“貓上了屍身!”


    屍身被打得呲牙怒火,動作變得急快,趴在地上像貓一樣上躥下跳,撲在一人身上,張嘴便咬!


    白世寶急叫道:“快點生起火把!我們燒了它,否則我們誰都逃不出去……”


    嗖!


    這時,一道黑影突然飛掠而過,橫阻在眾人麵前,就在腳跟落地的一瞬間,粗大的尾巴在地上掃起塵土,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時,這團黑影已經化成一個美,女,身材婀娜,腰肢如柳,嬌嫩嫩的臉蛋上透著一股騷氣……


    眾人驚道:“小桃紅!”


    隻聽小桃紅向那屍身叫道:“哥哥且慢動手,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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