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生死,冥書在冊,生辰八字,記錄無缺;幼年童子,病秧告急,可焚香奏請,焚紙燒錢,擇黃紙朱墨,抄寫八字,路口燒化;鬼魅拾財,願為替身,借鬼之身,轉換病魔;此名曰:換童子。——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三天後,上午。


    一輛汽車在街道上飛快地駛過,車內後座上正坐著兩人,其中一人穿著一件官服,是位官員。


    “勞煩柳兄幫我介紹下監獄的情況!”


    “現在京城的監獄都是舊清遺留下來的,簡單改造而成,我們要去的這間監獄,前身是舊清‘順天府監獄’,舊清時關押的都是皇室成員、京師滿人,內務府旗人,太監和八旗軍人,算是個特殊的牢兒;現在這所監獄的所長叫做齊福來……


    “這監牢中有老監四座,每座有五間房子,都有牢役們持槍把守!牢役們每天隻開當中那間的天窗來透氣透光,其他四間房子都不開窗,裏麵關押著二三百個犯人;每到晚上,牢門落鎖,直到天亮才開,那些犯人吃喝拉撒睡全在裏麵,氣味極其難聞;一到了冬天,那些家窮的犯人沒有被褥,就光著身板睡在冰涼的地上,沒熬到深更半夜,人被凍死了……”


    “柳兄不是管著京城所有監獄嗎?怎麽在這間獄裏關了這麽犯人?”


    “您不知道,近年來的案件,都是和革命黨掛鉤的犯人,其他監獄都不敢收押,而這間‘順天府監獄’是袁世凱欽點關押要犯的地方!我也沒有辦法調行改動,再加上獄官、禁卒們都知道,關的人越多,就越有利可圖,所以這個所長齊福來,親自向袁世凱要了這麽個艱巨的‘任務’……”


    說到這裏,這位穿官服的人,又歎氣道:“這裏如同陰曹鬼門關,但凡進來了,不死也得被脫一層皮,一副三十斤重的腳鐐手銬,就讓你吃盡了苦頭!一旦等你受不了了,就會花錢委托官兵往外麵捎信,讓親人們稍錢來打點,估計你家有多少財產都要丟在這裏,被瓜分幹淨!剩下那些榨不出油水的窮犯人,可就倒黴了,戴上刑具二十四小時關押,一點也不會客氣,牢役們還要用他們來警戒其他犯人!”


    身旁這人聽後頓了頓嗓子,問道:“我要找的那人現在如何?”


    “來時被灌了麻,藥,昨晚剛剛蘇醒!”


    “嗯!”


    這人點了點頭。


    二十分鍾後。


    一個穿了身灰色西服,紮著棕紅領帶,腳上穿著橙黃的鋥亮皮鞋,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禮帽,手中拄著一根拐杖,臉上戴著一副黑墨鏡,在身旁這位官員的陪同下,坐著汽車直駛到舊清‘順天府監獄’的門口。


    吱!


    汽車急促的刹車聲,車子開到監獄的門前,猛地停了下來。


    門衛看了看車牌,向汽車敬了個禮,急忙轉身打開了監獄的鐵門,一麵躬身點頭,一麵把汽車引到監獄的院子裏。


    聽到汽車聲,監獄的看守所長齊福來也長奔上前,等汽車停穩後,便彎著腰拉開車門,這時車裏的二人都下了車。


    監獄所長齊福來拱手歉道:“不知柳督辦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這位身穿官服的人正是管理京城所有監牢的,柳督辦!


    柳督辦引薦道:“齊所長,這次難得有天津英捕房的江督察長賞光,來看看我們的情況,我請他來,是想讓他按照西牢的辦法指點我們改進工作。”


    柳督辦說明了來意。


    齊福來聽後驚訝道:“久聞江督察長大名,真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參觀後,還望江督察長能夠多多指教!”


    江督察長笑著點了點頭。


    隨後,齊福來帶著柳督辦和江督察長參觀監牢。


    當他們走到一個單間門口時,江督察長問道:“這號裏怎麽隻關了一個人?”


    “是個重犯!”


    齊福來趴在江督察長耳旁悄聲說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燕子飛李三!”


    “哦?”


    江督察長將身子湊近了牢門,摘下墨鏡往牢裏仔細瞧了瞧,隻見角落裏正坐著一個上了腳鐐手銬的人,正聳拉著腦袋,默不作聲。


    這人正是燕飛子。


    江督察長咳嗽了一下,然後故意撥響了牢門上的那把大鎖頭,迴頭對陪在身旁的齊福來說道:“在我們巡捕房和西牢裏,這種橫開的鎖頭已經不用了,這種鎖很容易被打開!”


    “江督察長說的是,這裏的設備的確有些陳舊,上麵不撥款,這裏隻能是先湊合著用,不像租界裏的西牢,設備好的沒得說,以後要是有機會,可一定讓我們也去參觀參觀……”身在一旁的柳督辦,故意將江督察長的頭銜當著燕子飛的麵,喊了出來。


    燕子飛聽見後,抬頭向牢門外一瞧,和江督察長打了個照麵。


    臉生,不熟!


    江督察長努了努嘴,向齊福來說道:“走吧!我們再去前麵看看!”


    齊所長立刻欠著身子在前麵領路。


    這時,柳督辦落在後麵,悄悄地將手裏的一個小布包扔進監牢裏。燕子飛見這個小包落在他腳邊,便急忙用腳踩住。


    等他們的腳步聲遠了,燕子飛這才挪動屁股,轉了個身,背朝外,打開小包低頭一瞧,竟然是一張小紙條包住三把鑰匙,紙上歪歪斜斜地寫了一行小字:


    “三天後京城長樂坊二樓見,看完吃掉。”


    燕子飛知道是這位江督察長暗中搭救,撕碎了小紙條,塞進嘴巴裏一邊嚼一邊想:


    隻是這人是誰?我不認識他,他為何要救我?


    他救我,必然是有求於我!不過他卻低估了我燕子飛的本事,我可是和白世寶兄弟從陰曹鬼牢裏逃出來的人!我隻是還沒來得及打探到眾兄弟的下落,否則我早就飛身逃走了!


    不過……先甭管這人是誰,既然他在暗中幫我,相信是同道中人,既然給了這個條件,莫不如我出去探探風,打探下白世寶和馬五爺的下落!


    想罷,燕子飛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後半夜,燕子飛乘人不備,打開腳鐐手銬,然後聽著沒有牢役前來巡看的腳步聲,便悄悄打開了牢門,彎著腰在監獄中找了好一陣!


    “怪了!怎麽不見白世寶、馬五爺和眾人的身影!”


    燕子飛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又在牢中找了幾個小時,眼瞧著天色漸漸初亮,燕子飛無奈之下,隻好翻身上牆,人不知鬼不覺地‘飛’出了監獄。


    ……


    同一時間。


    紫禁城西北角,英華殿後的一處枯井中。白世寶慢慢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漆黑,隻有一截微弱的燭光閃耀著。


    白世寶感覺頭昏腦漲,不記得先前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這是在哪裏。


    “白兄弟,你可醒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正看著自己微笑。


    “馬五爺?”


    白世寶興奮地叫道。


    馬五爺端著一截蠟燭說道:“我們這夥人還真是小鬼不收,閻王不待見,撿了條活命!”


    白世寶向周圍望了望,黑暗暗的牆壁,身下的沙土陰冷潮濕,便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裏?”


    馬五爺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睜開眼睛就是在這了!”


    這時身旁的人陸陸續續地蘇醒過來,東張西望,不知所措。白世寶在人群中掃了一遍,驚問道:“怎麽不見燕子飛兄弟?”


    馬五爺搖頭說道:“我醒來時就見到我們這三十多人,少了好多兄弟,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見有人端著蠟燭,從遠處跑過來喊道:“馬五爺!這洞像是個迷宮!我走了半個小時就遇到了好多岔路,若不是刻了記號,怕是找不迴來了!”


    “走!我們來都來了,就算是陰曹地府我們賞賞光,觀瞧觀瞧!”馬五爺將白世寶扶起身,眾人借著蠟燭的火光探步往前走。這時馬五爺喊道:“手上的蠟燭快燒滅了,大家低頭再找找,看看地上還有沒有蠟燭……”


    說罷,眾人趴在地上一通亂摸,果真又摸到了三五根蠟燭頭,相互對著火,點燃起來,頓時火光通明。


    白世寶心中暗道: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蠟燭頭?


    這時有人叫道:“快來瞧,這裏有個牌位!”


    眾人慌忙湊上前去,低頭一瞧,地上不知被誰擺了一塊牌位,上麵寫道:恪順皇貴妃之位。


    白世寶驚道:“這不是珍妃的靈位嗎?”


    “珍妃?”


    “她是光緒皇帝的側妃,他他拉氏,鑲紅旗人,當時禮部左侍郎長敘的女兒!聽說八國聯軍進京時,老佛爺挾持光緒帝慌忙出逃,珍妃投井自殺了!”白世寶說罷後,心裏暗道奇怪:“莫非我們迴到了京城?而且身在皇宮裏?”


    馬五爺突然驚道:“難不成這就是袁世凱說的‘鬼井’?他說過要將我們丟在這裏喂鬼!”


    這時有人說道:“我聽說當年珍妃被幽禁在宮西二長街白字門內牢院裏,有專門太監總管嚴加,怎麽會跑到這間枯井裏?”


    更有人說道:“別瞎說!珍妃當年可是被囚禁在侍從下人居住的地方,屋門從外麵倒鎖著,吃飯洗臉均由下人從一扇活窗裏端進去,看守她的一位老太監閑來無事就代表老佛爺對它進行訓斥,訓斥時間都是在午飯時進行,老太監指著珍妃的鼻子列數罪狀,珍妃還得跪著聽訓,訓斥完還得磕頭謝恩呐……”


    馬五爺低頭不語,心裏暗道:“珍妃的靈位怎麽會被供奉在這裏?”


    白世寶走上前來說道:“馬五爺!你瞧這靈位,不覺得有些怪異嗎?”


    “怪異?”


    “這靈位上麵沒有一點塵土,而且這些蠟燭頭散落遍地都是,可能是有人專門來這裏供奉!”


    馬五爺驚道:“你是意思是……”


    白世寶點了點頭,斷言道:“這枯井裏肯定還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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