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之人,常遇鬼隨,行途言語,莫談家事;鬼物耳聰,一一記下,擇其近路,繞至家中,變化其人,同吃同寢,暗取陽壽,招禍入門;其人返迴,見床睡人,同聲同貌,恍惚之間,鬼物逃走,其人不知,家已生禍;名曰:鬼聽。——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這位年歲半百的老人將嚇鬼鞭抄在手裏,不注地打量著,然後伸出手指摸了摸上麵的血跡,塞到嘴裏嚐了嚐,自言自語道:“鞭子倒是不錯,隻可惜沾了人血……”說罷,又瞧著白世寶搖了搖頭,說道:“大男人用鞭子抽打女人,可是不好看!”


    靈瑤在身後瞧這老人略有熟悉,想了想後,突然麵露喜悅,大聲叫道:“齊師伯!”


    “齊師伯?糟了,他們認識!”


    白世寶在一旁連連叫苦,原本自己還有些勝算,偏偏半路殺出個齊師伯!現在自己失了法器,對方又攀來個親戚助陣,豈不是對家兵馬來襲,我在這裏‘單卒臥底’?


    “呦?這不是麻祖的大徒……”老頭迴頭一瞧,看見靈瑤光著上身,頓時臉色臊紅起來,急忙用手捂住眼睛說道:“這麻祖怎麽教的徒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老不死的,見了女的臉就紅!”


    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讓白世寶聽得一愣,四下裏瞧了瞧,周圍除了他二位身旁就再無他人了。此時藍心兒在地上昏死過去,那鬼差許福和三個陰鬼卻是不能算在內。


    靈瑤聽後向那老頭拜了拜,說道:“原來廖師母也在這兒,拜請了。”


    “別叫我師母,我可受不起……”


    白世寶心想難道這周圍還有鬼魂?是我沒有看到?揉了揉眼睛,又轉身子看了一圈,依舊沒有半個人影,心裏暗叫奇怪,見靈瑤彎著身子正向老頭問安,捉摸著難道是我眼睛被蛇毒侵蝕壞了,分不出男女?


    那老頭用手撓了撓腰,卻有女人的聲音,說道:“你快點從我頭上下來,背你半天我脖子都酸了……”


    老頭笑嘻嘻地將身子往後一仰,上半身挪了個空子,平地裏又鑽出個人來。


    老頭還是原來的樣貌,隻是身材少了半截,身高僅剩三尺有餘,像是個小孩。多出來這人竟是一位老嫗,臉上抹了厚厚的脂粉,臉頰上又塗了紅腮,頭上戴朵大紅花,個字卻比那老頭高出半個頭,穿著一件壽衣花襖,下半身褲子挽著,光著一對小腳兒。


    白世寶看的驚奇,剛才沒有注意道那雙赤足,原來竟是這位老太太的腳,再瞧那老頭穿的那件粗布麻衣,前襟多出一尺半來。這個人像是唱雙簧似的,一人在外,一人在內,老頭用長長的前襟將那老太的上身子擋住,外表如同一人,實則二人。


    老嫗端著一對小腳在原地繞著靈瑤瞧了一圈,不住地搖著頭,抿嘴歎道:“麻祖這個老色,棍兒,議會時就老瞪著眼睛盯著我瞧,邪言不修身,沒個正事兒,收的徒弟也是這麽不正經兒……”


    白世寶見靈瑤聽後臉色略有難堪,卻強作笑臉不敢與其翻臉,心想這二人來路非常,恐怕不是個凡角兒!


    白世寶哪裏知道,這二老便是號稱‘九死驚開奇門遁,五行八卦推神門’的兇喜雙老。那老頭名叫齊連山,因麵相和藹,被人稱為:‘喜漢’,這老嫗名叫廖老太,因言語刁惡,被人稱為:‘兇婆’。


    這二人熟知‘天地人’三遁,通曉‘驚開休生傷杜景死’八門,掌握六儀之法,看懂九星奇局,煉有‘五龍遁法’,乃是天玄道派的一脈分支,名叫:奇門遁甲!


    迴頭再說這齊連山,他見廖老太圍著靈瑤看個沒完,嚷道:“你快停下來,轉的我頭暈!”


    廖老太哪裏聽他的話,依舊端著眼睛在靈瑤身上亂瞟,說道:“我倒要看看麻祖這老色,棍收的怎樣的徒弟……”


    “人家收什麽徒弟管你何事?”


    “我沒徒弟,瞧瞧不行?”廖老太和齊連山鬥起嘴來。


    “誰讓你不收徒?看著別人家的東西眼饞!”


    “嘿!你個死老頭子跟我抬杠是不?”


    “你嘴巴太毒,這都罵跑八個徒弟了,誰還願意跟你學!”


    “呸!你‘好貓不留種’,教徒弟還暗自留了一手……”


    “奇門遁術不同於其他法門,罡法精要,參天難懂,我們悟了半輩子才算個‘半通’!那些人耐不住性子,學一半就跑了,我有什麽辦法?怎麽說是我暗留了一手?”


    “……”


    白世寶一瞧,這是怎麽的?這二老你一言他一語的自己鬥了起來,心想這兩個怪人脾氣不好,我還是離的遠些為妙。正想著,突然聽到鬼差許福喊道:“兄弟,陰魂支撐不住了,我得快些收迴來,免得傷了三鬼!”


    隻見許福搖動引魂幡將三鬼的陰魂從屍身上抽迴,留下三個屍身被那群毒蛇瘋狂搶食,三個陰魂從眾人身旁飄過時,帶著一陣陰風……


    “怎麽突然刮了一陣風?”


    “這風刮得有點邪門……”


    那二老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停了鬥嘴,倆人手指一掐算,恍然大悟,轉身齊刷刷地望著白世寶!


    廖老太撇著眼睛打量了白世寶一番,用手摸著下巴說道:“這小子膽子不小,竟然在這裏招鬼。”


    “隻是個半吊子……”齊連山走過去將嚇鬼鞭握在手上,給那廖老太瞧了瞧,繼續說道:“這小子不知道狗血雞血破煞,在這鞭子上抹了人血。”


    白世寶這才知道,人血破鬼用的,嚇鬼鞭要用狗血雞血才行。


    齊連山仰起頭來問道:“你是哪個道派的弟子?”


    白世寶心想萬萬不能在這倆怪人麵前露了底兒,惹出是非不好收場,索性順勢編下去,說道:“大字加一橫,在下是‘天’派弟子。”


    二老相對望了望,一臉迷茫,轉頭又問道:“為何在這裏鬥法?”


    白世寶將來由去脈如實說了,又指了指身後的藍心兒說道:“她現在身上中著她師姐的降頭,若是不快點破除,恐怕命不久矣。”說罷,白世寶迴頭正要去看藍心兒,卻卻感覺衣服被人拉住,扭頭一瞧,衣角上不知何時被一根銀絲拉著,另一端被那老頭齊連山握在手心。


    “嘿嘿,不勞你動身,我去看看!”


    齊連山說罷,向廖老太使了個顏色,廖老太身形一遁,眨眼間便到了藍心兒的身旁,扶起藍心兒瞧了瞧,見藍心兒麵色發青,唇舌發紫,身體微涼神智已是不清,看樣子已經昏死了好一陣。


    廖老太向齊連山搖了搖頭,說道:“死老頭子,這姑娘怕是不行了……”


    “烏鴉嘴別亂說!”


    齊連山手上一抖,將係在白世寶衣角上的銀絲收了,向藍心兒走了過去。


    白世寶心想有這二老在身旁,恐怕靈瑤不敢動手,便將靈瑤撇在一旁,也跟著齊連山跑了過來,暗暗叫道:藍心兒她可不能就這麽死了,要不這些日子我的辛苦豈不是白費了?


    齊連山翻開藍心兒的眼皮瞧了瞧,然後掐著手指一算,驚說道:“怎麽?這姑娘命斷過一迴?”


    白世寶一愣,心想這老頭竟然能掐指算命,看得透人的壽命。


    齊連山向廖老太問道:“這姑娘是麻祖的小徒弟,救還是不救?”


    “死老頭子,你在試我?”廖老太瞪了齊連山一眼,又繼續說道:“雖然我和那老色,棍意見不合,但是這事關人命的事,我能不管嗎?”


    白世寶聽後大喜,心說道:天無絕人之路,這藍心兒真是命不該絕,處處都能遇到好人相助!


    白世寶發現手臂上的黑色已經蔓延到了胸口,心想這毒擴散的如此迅速,說道:“我們身上還中著她師姐的毒!”白世寶說完一迴頭,卻不見了靈瑤的身影,頓時又是驚道:“糟了,她師姐跑了……”


    白世寶記得那張攝了藍心兒心魂的符紙被他用嚇鬼鞭抽在地上,急忙跑過去撿來遞給齊連山看,齊連山看後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說道:“這不是南陲邊魁的黑巫降頭嗎?”


    “邊魁?”白世寶聽著名字覺得怪怪的。


    廖老太太問道:“麻祖的徒弟怎麽會巫術?”


    齊連山搖了搖頭。


    廖老太太看了看藍心兒又問道:“死老頭子,我們將這姑娘帶迴武西鎮如何?”


    “你帶走她,如何向麻祖交代?”齊連山略有為難。


    “管他那個老色,棍幹嘛?他任由自己徒弟相互殘殺,怎麽有資格做師父?”廖老太想了想後又繼續說道:“我們將她帶迴武西鎮,等下毛小芳下次主持議事時,我們再給她帶迴來,你看如何?”


    齊連山笑了笑說道:“你個死老太婆,我還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肯定是瞧這姑娘順眼,想橫刀奪愛,搶了麻祖的徒弟來解恨,這樣不但有了自己的徒弟,還能氣氣的他吐血,真是一箭雙雕!”


    廖老太咧著牙笑了笑,轉身對白世寶說道:“等一會給祖宗上上香,多虧他們保佑你。”


    白世寶不懂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剛要問道為何?卻感覺胸口一悶,為字卡在喉嚨裏,幹瞪著眼睛,愣是說不出話來,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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