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之女,擇三尺紅,蓋頭遮麵,白日迎送,此故是為:紅喜衝煞,躲陰避邪;人死之後,心欲隨三魂遊走,遇有良緣之女,便生色,欲,欲抬轎搶親;更有蛇狐通靈之妖,效仿學人,入轎附身,化作佳人,欲嚐人事;故而,嫁女披大紅蓋頭,使妖魅不見其麵,白日迎送,躲陰時遇鬼;名曰:良辰遮醜,三尺紅蓋頭。——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白世寶記得師父說過,他那雙“白天嚇人,晚上見鬼”的‘鬼眼瞳’,是每晚陰時‘煉月’,將月陰煉至眼睛上,所以才掛了一層陰膜,通了白見了鬼。


    “應該不會是看了這本鬼書後,被迷了心魂,才自己戳瞎雙眼的……”


    藍心兒瞧了瞧天色,不見半點月光,烏雲籠罩在頭頂上像是憋著勁兒,似要攢足了雨水才會迎頭潑下來,站起身來抖了抖,說道:“我勸你還是別瞎琢磨了,機緣未到,你強求不來!”


    “你這話在理兒!”


    白世寶心想:不管怎樣,如今能夠瞧見祖師爺書上的字跡,也算是往前跨了一步。正像藍心兒說的那樣,保不齊哪天遇到什麽事兒,自己就可以毫無顧忌的翻看這本書,不怕被迷了心竅!


    “等你眼睛好些了,我們還是盡快去找迴我的肉身吧,免得到時七魄消散!……我倒是希望毛道長的這個‘收魄符’用不上。”藍心兒瞧著那張收魂符說道。


    “這蛇毒還要多久能解了?”白世寶覺得眼睛發癢。


    藍心兒走過去,用手指在白世寶的眼睛上輕輕壓了壓,見白世寶沒有痛感,便將蛇牙粉膏揭了下來,此時白色粉膏背麵已經變成了暗黑色,說道:“蛇毒已經被拔出來了,你慢慢睜開眼睛看看!”


    白世寶微微睜開眼睛,向周圍看了看,又轉過頭瞧了瞧藍心兒,說道:“誰家的染坊倒了?怎麽到處都潑了綠?”


    “綠?”藍心兒向白世寶眼睛一瞧,兩隻眼睛被這蛇牙粉膏拔得毒性入眼,布滿了綠色的血絲,連白色眼仁都浸成了綠色,笑道:“倒像是個外邦異種,長了一雙綠眼!”


    “這個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我現在看什麽都是綠色,刺眼!”


    “這樣倒好,在你眼裏秋冬都是夏天,看著養眼舒心!”


    “你……”


    “蛇毒都被藥膏吸走了,剩下這點蛇毒入了眼底拔不出來,倒也無大礙,不出三五天自己就消好了!”


    白世寶站起身來,瞪著一雙綠眼繞著四周瞧了瞧,整片密林都變成暗綠色,再低頭看腳上的那根縛魂紅繩也變成了一根綠繩,彎腰一邊解開紅繩,一邊自嘲道:“西瓜皮瓤兒分不清,八成這幾天看什麽都不是原色兒了……”


    白世寶向那匹烈馬走了過去,瞧著這匹長腿‘綠馬’,怎麽都不順眼,牽著馬韁硬生生拽了過來,對藍心兒說道:“話說你那肉身再哪裏?趁早幫你投了肉身還陽,我好早日迴去。”


    “我估計師姐將我肉身放在蠱屍墳塚,那裏是她煉蠱的禁地!”


    “蠱屍墳塚?”


    藍心兒用手指了指白世寶身後說道:“就在那座山後有一處窪地,是片廢棄的亂墳崗,因為師姐常年在那裏煉蠱,蛇蠍毒蟲到處都是,也就沒有人敢去那裏,成了禁地。”


    白世寶疑惑地問道:“你師姐偷害了你的性命,你魂魄迴來後怎麽不去找你師父訴冤,讓他來助你?反而兵行險招,先去師姐煉蠱的地方找肉身?”


    “我師父才不管這些事情……”藍心兒低著頭若有所思。


    白世寶聽著愣了愣,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師父,任由徒弟們相互殘殺?


    “她好像是有什麽事情道不出口,或者就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算了!向那位毛道長說的,她們道派之間的事情,我們的確是無權幹涉!”想罷,白世寶騎上馬背,對藍心兒說道:“走吧!晚了你可真要吞那張‘收魄符’了。”


    藍心兒點了點頭,飄著身子飛到馬背上。


    二人向西南方向走了約有一個時辰,穿過密林,越過山峰之後,眼前又見是一個山坳,群峰山間的夾穀,夾藏在山峰之間,隱匿在低窪之處。


    這山坳被一陣霧氣籠罩,隱約透著一股不安。


    腳下泥濘不堪,馬匹走的吃勁兒,白世寶便下來牽著馬步行,未走幾步感覺腳底濕滑,低頭一瞧,竟然是一條一米長的花斑腹蛇。


    白世寶平生最怕這種沒手沒腳的東西,嚇得往後直退。


    “啊……”


    藍心兒突然在後麵一聲大叫。


    白世寶急忙迴頭,瞧藍心兒的陰魂嚇得直哆嗦,奇怪道:“我怕蛇是因為它沒有手腳,你是煉蛇蠱的怎麽還怕蛇?”


    “蛇我倒不怕,不過鬼腳底留空,是為了踏著陰風,最怕踩到東西……”藍心兒用手向前一指,說道:“你瞧那黑壓壓的一堆是什麽?”


    白世寶順著藍心兒手指的方向一瞧,竟是一個巨大的蛇堆,黑壓壓一片看不清個數,約莫著足足有上千條毒蛇,縱橫交錯,相互盤繞著身子纏在一起,零零散散的也有數百條之多。


    “這下完了,我怕蛇,你怕踩到東西,這些蛇要是爬過來,咱倆全死了……”


    藍心兒的陰魂腳地生風,飄飄悠悠地飛在半空中朝白世寶笑了笑。


    “好吧!你這招倒是妙,可我怎麽辦?蛇吃人可不吐骨頭,我騎著這馬踏過去,就去陰曹報名號了……”白世寶想了想,突然又說道:“對了,你不是說你煉了毒蛇王蠱嗎?你用那蛇王鎮住這些毒蛇不就成了?”


    藍心兒點了點頭,落在地上,從袖口掏出那條黑蛇,說道:“好蛇兒,全靠你了!”說罷,將黑蛇放在地上,看著黑蛇吐著信子向那個蛇堆遊了過去。


    眨眼間便有七八條毒蛇爬過來,用身子將黑色緊緊纏住,在地上翻滾,白世寶瞧著這黑蛇體長不過三尺,被那七八條毒蛇纏的在當中掙紮不脫,再看藍心兒一臉凝色,心道:“腮幫子裏鼓風,藍心兒這是吹了!”


    “這毒蛇王是我抓了上百條蛇喂養出來的,又施了蠱術,哪裏會這麽容易對付,你別看它小,狠毒起來連我都咬……”藍心兒說罷,用手一指說道:“快看!”


    白世寶迴頭一瞧,藍心兒的那條黑蛇突然鑽出個頭,吐著信子張開大口向身上一條毒蛇頭上咬去,那條毒蛇被咬的全身酥麻,吃了苦頭,鬆開盤卷的身子爬了一下,便全身抽搐,最後痛的翻著白肚皮,露著白死了……


    “真是厲害,你這蛇百毒不侵……”白世寶說話間,蛇堆上的群蛇紛紛向黑蛇爬了過去,一條接著一條的往黑蛇身上纏滾,不多時又滾成一團蛇堆,密密麻麻的令人駭然。


    “愣著幹嘛?還不快走!”藍心兒飛落在馬背上,向白世寶嚷著。


    “可是你那蛇?不管它了?”


    “它能對付,現在蛇堆移了位置正好讓空出一條道來,我們還不快走?”


    白世寶爬上馬背,拽著馬韁唾了一聲,催馬前行。


    身下密密麻麻的毒蛇向蛇堆上遊動,馬蹄踏著空隙往前邁著步子。要是尋常馬匹見了毒蛇早就嘶聲鳴叫,踏著蹄子後退了,這匹馬被藍心兒中了蟲蠱,哪裏敢不聽話,硬著方步向前急行。


    白世寶迴頭眼瞧著蛇堆越來越遠,也不知藍心兒的那條黑蛇如何應付的來,再看藍心兒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恐怕自己的擔心多餘了。


    “就在前方……”藍心兒站在馬背上大叫。


    白世寶向前一望,竟是一片墳區,荒草叢生,石碑橫聳,密密麻麻的墳堆到處都是,再向前看,隱約像是有數百棵樹,樹幹不粗,卻長的及高,每棵樹的樹皮都被剝得精光,樹下便是一座座孤墳,樹上好像還倒吊著一個東西,隨著風吹左右搖擺著……


    越走越近,白世寶莫名感覺有種不安湧上心頭。


    不對!


    樹上倒掛著的不是別的,正是死屍!


    一個個死屍都被樹皮包裹著,頭朝下,腳朝上,倒吊著,成了‘人粽子’,其中一個樹皮被風吹幹,露出半個胳膊出來,手指和手臂上的肉都被蟲蝕了,隻剩下根根骨頭……


    “這種是我們苗疆的樹葬之法,人死後深埋入土中,在墳頭上栽棵大樹,象征著長存長青……不過這些屍都被我師姐挖了出來,用了個‘倒頭忌’之法,用樹皮包裹住屍身,等風幹之後,好在屍上培毒,來煉製毒蠱……”


    白世寶聽著駭然,心說道:“人死不易,命喪後,身做屍,魂作鬼,何苦再挖出來‘掛了臘腸’,讓風幹雨蝕的簡直喪盡天良!”


    藍心兒默不作聲。


    白世寶鎮了鎮,看著這裏足有上百個吊屍,便問道:“你的肉身該不會也被你師姐掛在這裏吧?”


    “師姐急於煉蠱,肯定會將我肉身抬到這裏,我們四下裏找找吧!”


    “這可怎麽找啊?”


    “廢話!當然是最漂亮的那個……”


    “……”


    白世寶走到一棵樹下,一股惡臭味刺鼻,心想這些屍體早已腐爛,又在這裏風幹久了,各個樣子都不會好看,心有餘悸地用手剝開一個‘人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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