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道:“看得出來,幺哥也是武藝出眾之人,自然知道這人身上的經絡都是相互連通的。我等和人廝殺,發招使力的時候,招式不同,動用的筋骨也不相同,的肌肉和經絡手承受力量也不同。比如肩頸用力的時候,就要牽涉草肩胛骨後麵那條肌肉。”


    “幺哥肺上中了敵人一錘,胸口的肌肉再不能用,雙臂使勁的時候就隻能調動背心的幾塊肌肉。使得多了,自然疼痛。”


    “小的方才這一針下去是將你背心繃緊的筋骨放鬆,有將那幾條筋骨所要承受的氣力轉移到腰上。如此,你的腰就會感覺到酸了。”


    “不過不要緊,隻需要每隔得兩日再施一次針,如此三五次就會好完全。”


    楊幺拱手:“原來如此,明白了,多謝鐵兄弟。既然你已經在衛迴那裏入了法,也算是我神教弟兄,且迴老營休息,日後還多有叨擾。”


    “願意為幺哥效力。”牛皋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算是成功地混進摩尼教中去了。


    下來之後,衛迴也悄悄問過牛皋,說牛大哥你怎麽會醫術,還如此高明?


    牛皋撲哧一笑:“我懂什麽醫術?”


    衛迴:“那你怎麽針到病除?”


    牛皋迴答說:“怎麽習武之人,平日間磕磕碰碰難免,自然要懂得些推拿折砭之術。”


    原來,他從小嗜武成狂,有家資豐厚,家中請了十多個教頭學習武藝。其中有一個教頭有一身家傳醫術,見牛皋有興趣,索性一並傳了。


    如此一來,牛皋也算是略通岐黃之術,靠著這一手,總算是得到了楊幺的信任。


    不在咳嗽,除了腰上還有點酸漲,楊幺隻感覺腳下生風,渾身舒泰。當下就帶著眾人,到了江邊換乘了十多具早已經紮好的竹伐,逆流劃了六七裏地,就到了一個大平壩,棄筏登陸。


    南方多山,可山間卻散落著無數土地肥沃的小平壩。因此,百姓大多聚集在這些山間盆地生活。隨著人口越來越多,就興成村鎮和城池。


    眼前這片壩子甚大,甚平,從腳下蔓延開去,足足有十四五裏長寬,到處都村莊。阡陌交通,炊煙嫋嫋,還真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


    不過,遠處卻是一片巨大的用夯土和青石修築而成的大寨,在夕光中,宛如張牙舞爪的怪獸。


    巨寨位於一座山的高台上,隻一條小路連通。


    山腰上到出都是鹿砦和土堡,當真是險惡異常。


    有無數旌旗招展,時不時有一隊隊斥候騎著戰馬在平把壩上飛奔而過。


    到處都是長長的車隊,民夫們推著小車將數之不盡的糧秣輜重朝山上送去。


    牛皋心中一凜,有個聲音在心中高唿:鍾相的偽朝廷,原來就在這裏!


    “幺哥,官家就在山上的城中嗎?”衛迴小心地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楊幺笑道:“官家可不在裏麵,這裏是我神教原先修葺的一處分舵,這裏地勢險要,又有壩子裏的物產可以補給。所以,從澧州和鼎州撤下來的教友就暫時在這裏休整。此地原本是南方的瑤子和苗子的地盤,由土官管轄,因為知道的人卻不多。此地叫連雲寨,位於沅江邊上,距離桃源縣城也不遠,進可攻,退可守。”


    聽到鍾相沒有在這裏,衛迴一臉的失望。


    牛皋心中卻篤定這裏絕對就是鍾相的老巢,不然,這裏怎麽可能囤積了這麽多糧秣和軍隊。


    在連雲寨中安頓下來之後,牛皋畢竟是一方大豪,為人豪爽,不幾日就同摩尼教中的眾人稱兄道弟混得熟了。


    這山寨上如今已經聚集了三千多人馬,且都是精銳的護教隊甲士。山寨上的糧草可供大軍食用一月,而且,陸續還有糧秣和兵馬朝這裏集合,顯然,妖賊是要好生經營桃源縣,以此為根據地了。


    他和衛迴也沒閑著,很快就和王慎建立起了情報聯絡,將這裏的消息傳遞迴去。


    在信上,牛皋說他懷疑這裏就是鍾相的偽皇庭,可是現在並不敢確定。尋找鍾相老巢的事何等緊要,在不確定之前,也不敢亂說。否則,那可是要壞事的。


    他和衛迴正在探察,一旦確定就迴第一時間迴報。


    到山寨之後,牛皋因為就近給楊幺施針,再加上他帶來的那二十條漢子都是剽悍勇士。在一眾瘦小的摩尼教徒中還真有點鶴立雞群的味道,很受重要,就被楊幺充實進護教隊中去。


    衛迴做了個隊正,牛皋則是他的副手。


    又過得六日,這一天,突有人來傳,說幺哥命牛皋馬上去見他,有事說。


    “見過幺哥。”牛皋拱手施禮,


    這裏是連雲寨大廳後麵的花園,乃是一個四合院式的建築。中間是一個寬大的天井,地上鋪著青石,院子四角各自擺了一口用來防止走水的大石缸。


    金黃色的陽光從天井上麵投射下來,照得院子裏一片溫暖的明亮。


    在陽光中,楊幺身上穿著一見青色長衫,腰紮牛皮帶,上麵懸掛著一口鯊魚皮短刀。他身材瘦小,可收拾得極為利索,見到二人,微笑著道:“來了。”


    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表情溫和。


    他年紀雖然比牛皋小,但此刻看起來卻像是個寬厚的兄長,身上散發著一種叫人折服的氣質。


    不愧是幾萬妖賊的首腦,這分氣度卻是別人學不來的。


    牛皋這幾天已經將摩尼教妖人的情形摸得清楚,也知道鍾相雖然是明尊教的偽皇帝,可性格古怪,為人又高高再上。教中一應日常事務都由楊幺處置,也因此,他甚得教眾愛戴。


    牛皋順著他的手勢直起身子之後,問道:“不知道幺哥身子這幾日可好些了,今天傳小人過來所為何事?”


    楊幺:“多謝鐵兄弟,經你施針,又服了幾劑藥,咳嗽已經好完全了。就是腰上還有點酸,不太提得起氣力,估計還得在治上一陣子才能恢複。”


    牛皋笑道:“幺哥,你腰上的幾個穴位都被針紮得爛了,不能再紮,得停一陣子再說。”


    “這個送給你。”說著話,楊幺從袖子裏掏出一物塞到牛皋的手中。


    牛皋定睛看去,卻是大吃一驚。他乃是地方大族出身,也是識貨的,卻見這個盒子有半尺見方,通體閃爍著暗紫色的光芒。晶潤光滑,乃是一整塊小葉紫檀所製。


    木盒上鑲嵌著明珠、寶石,在陽光上耀得人睜不開眼睛,竟然是一件價值千金的瑰寶。


    盒子已是價值不菲,裏麵卻不知道裝著何等寶物。


    牛皋忙道:“幺哥,小人如何受得起這樣的犒賞?”


    楊幺一笑:“鐵兄弟,你先打開盒子看看裏麵的東西再說不遲。”


    牛皋打開盒子,出乎他的意料,裏麵竟然不是什麽稀世珍寶,而是一排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這是……”


    楊幺:“沒錯,這是郎中用來給人針灸的銀針。鐵兄弟醫術了得,可用的針都極是簡陋,上迴甚至用竹簽。舍妹從小喜歡醫書,手頭也藏有不少銀針,我就叫她尋了一套合用的,又在府庫中挑了一個盒子裝好,今日送與你。對了,你可要好好收藏。我知道你們這些戰場廝殺漢手頭經常缺錢,哈哈……”


    牛皋忙道:“幺哥賜,不敢辭,小人就算手頭再緊,也不敢將這盒子上的寶石撬了換酒錢。”


    說完話,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剛一響起,就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旁邊的廂房裏冷哼一聲:“他敢!”


    突然有個女子的聲音傳來,牛皋不覺愕然。


    楊幺一笑:“細妹,你不是要見鐵兄弟嗎,今日我把人給你帶來了。針我也替你送了,現在也沒我的事了,有話你問她就是了。”


    說罷,就在牛皋耳邊小聲道:“屋中乃是舍妹,她從小在山上采藥,熟知藥理,嗜好岐黃之術。前天來的連遠寨,說是給我看病,又下了一副湯藥。聽到鐵兄弟的針灸之術,見獵心喜,向想你討教一二。你進去吧,我先走了……還有,細妹脾氣不太好,你說話的時候順著點她的意思。”


    說罷就匆匆離去,麵上竟帶著一絲畏懼。


    牛皋心中好笑,楊幺統帥萬千教徒,管轄著三州之地,何等威風八麵,竟然對自家妹子怕成這樣,卻不知道這個細妹是什麽樣的人物。


    他以前在河南的時候本是一方大豪,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什麽樣的大人物沒見過,又如何會害怕區區一個邪教徒。


    當下就大步走進屋去,拱手道:“鐵柱見過細妹。”


    這間屋子頗大,空氣中彌漫著藥材的味道,到處都是貼著標簽的長櫃,顯然這裏是摩尼教的藥房。


    “你起來吧!”那個女子的聲音傳來:“聽說你用針灸之法治好了我大哥的咳嗽,說說究竟是什麽道理?”


    牛皋抬起頭看去,屋中光線有點暗,一條纖細的人影正在案上拿著小鍘刀切著飲片。


    她身材妙曼,有著南方人特有的娟秀五官,竟是一個小美人兒。此刻她額角微微出汗,唿吸輕微悠長,麵龐微紅,叫人有種將她摟在懷中好生憐惜的衝動。


    不過,牛皋是何等人物,也不會將美色放在心上。


    很快就平靜下來,將自己如何和楊幺針灸一事詳細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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