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她得出去找人來救媽媽。


    正當此時,安鹿聽到樓下有摩托車啟動的聲音響起。


    蘭芝說道:“安俊出去打牌了。”


    安鹿注意到,蘭芝這一次在說到安俊的名字時,聲音格外冷漠,再沒有了之前對每一個孩子的溫柔。


    又過了一會,房子裏安靜下來,安鹿想了想,又開始把門拍得砰砰作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爸爸,爺爺,奶奶!”


    然而似乎認定了她跑不了,根本沒有人理會她。


    等了一會,也沒有等到人上來,安鹿稍稍放了些心,從床後麵摸出一個鑿子,準備行動。


    選定了一個土牆較為薄弱的地方,安鹿正準備開鑿,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道細細的唿喊聲。


    “妹妹?妹妹。”


    這道聲音有些憨憨的,明顯帶著喜悅。


    安鹿愣了愣,看向床上的母親,突然反應過來,“媽,大哥房間應該可以出去吧?”


    聞言蘭芝也怔了一下,眼裏也閃過一道亮光,“對,我怎麽忘了誠誠?鹿鹿,你叫誠誠幫你開門。”


    “大哥,你聽得到嗎?”安鹿小聲問道。


    似乎以為安鹿在偷偷和他說悄悄話,安誠聲音壓得更低了,“妹妹,我聽到了。”


    這幾個字拖著長長的尾音,聽起來格外幼稚。


    安鹿心髒砰砰跳起來,“大哥,你現在悄悄地到隔壁媽媽房間來,把門打開,不要發出聲音,知道嗎?”


    安誠智商不高,隻有四五歲小孩的智力,平常總是傻乎乎的,但他從小最喜歡安鹿,非常聽她的話。


    安鹿怕他記不住,又重複了好幾遍剛才的話,等安誠認真答到都記下來之後,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作為家裏唯一長期生活在樓上,又不受寵的傻子,安誠以往隻要鬧出動靜,哪怕隻是丁點腳步聲,如果安建平心情不好的話,就會上來打他一頓。


    長此以往,安誠便學會了悄無聲息的走路。


    過了兩分鍾,安鹿聽到門外有的動靜。


    緊接著,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探進來,亮晶晶的眼裏滿是喜悅,“妹妹。”


    安誠看起來好多天沒有洗過澡了,身上髒兮兮的,有些過長的頭發也揪成一團一團的,臉上還糊了許多血,額頭上的傷口沒包紮,盡管此時已經結了疤,但看起來依舊格外恐怖。


    不過安鹿此刻隻有心疼。


    顯然,他頭上的傷是前幾天保護媽媽留下的。


    她抿了抿唇,眼眶又紅了。


    “妹妹別哭。”安誠臉上笑嗬嗬的,抬起手想給安鹿擦眼淚,但看到自己的手上黑乎乎的汙垢時,又把手放了下去,“手手髒髒,不能碰妹妹。”


    聽到這句話,安鹿原本欲落未落的眼淚忽的掉了下來,她慌亂擦了擦臉,隨即小聲安排道:“大哥,你待會好好待在媽媽房間,要保護好她,等我迴來。”說著她看到門邊安城剛才拿開的扁擔,拿起來塞進他懷裏,“你把門鎖好,要是有人進房間裏找媽媽,你就用這個打他。”


    安誠抱著扁擔,乖乖點頭,“好的妹妹。”


    再三囑咐好安誠,又和蘭芝告了別,安鹿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確定樓下他們都已經睡著了,才摸黑躡手躡腳朝樓下走。


    她走得格外小心,並沒有發出什麽聲音,順利逃出了家門。


    安鹿手裏沒有照明工具,村子裏的路又都不平,今晚雖然有月亮,但並不明亮,隻能勉強看到路。


    他們家附近就是一條竹林路,夜間有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宛若鬼影幢幢,叫人膽寒。


    盡管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但安鹿到底還是有些害怕這樣的景象。


    但她不敢耽擱,無論如何,她得先報警,把媽媽先送去醫院。


    竹林路旁邊就是大伯的家,他們家還開著燈,裏麵有人說話。


    但想要出村必須要從他們院子前經過。


    安鹿貓著腰小心隱藏身形,準備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一陣狗叫。


    大伯家拴在門外的狗叫了起來。


    “汪汪汪!”


    “旺財,叫什麽呢?”大伯母的聲音響起,她拿著個手電筒朝外看。


    眼見著手電筒的光芒要照到自己身上,安鹿下意識跳到門邊的斜坡下麵,將近兩米高的斜土坡讓她腳扭了一下,瞬間疼得不行,她緊緊咬著牙,沒有叫出聲。


    過了一會兒,大伯母沒有看到什麽,便訓了一頓亂叫的狗,重新迴了屋裏。


    安鹿齜牙咧嘴摸著斜坡一瘸一拐往前走。


    不知道腳上是不是傷到了骨頭,她每走一步都宛若腿斷了一般,痛得不可言喻,沒一會兒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十分鍾後,安鹿扶著一棵樹站在路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現在又沒有手機,得找其他人求救。


    想了想,安鹿調轉了方向,朝舅舅蘭峰家走去。


    自從外公外婆都去世後,他們家和蘭峰家走動就不多了,但逢年過節還是會走動,安鹿和兩個表哥關係也還可以,現在偶爾也會發微信聊天。


    所以在想到可求助的人時,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蘭峰。


    蘭峰家距離安鹿家不遠,平常也隻需要十幾分鍾就能到,但現在安鹿腳疼,加上天太黑了。


    半個小時後,她才敲響了蘭峰家的門。


    此時屋裏已經關了燈,顯然他們已經睡下了。


    過了兩分鍾,裏麵的燈才亮起來,然後腳步聲響起。


    出來的是蘭峰,他身上穿著個汗衫,外麵披了件襯衣,看到安鹿,他表情有些驚訝,“鹿鹿?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身上怎麽這麽髒?快快快,進來說。”


    倒不怪蘭峰大驚小怪,此時安鹿身上的t恤牛仔褲上全是泥巴,臉上也沾了許多碎葉子,顯得格外狼狽。


    坐到客廳裏,安鹿簡單擦了擦臉上的髒汙,端著舅媽遞過來的水,把自己逃出來的始末講了一遍。


    兩人聽過後,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蘭峰當即拍了桌子,怒不可遏,“鹿鹿你等著,舅舅這就去找安建平!他今天非得給我個說法不可!”


    見蘭峰的反應,安鹿心中感動,同時也鬆了口氣,不過還是說道:“舅舅,你先幫我報警吧,再幫我媽叫個救護車,我手機被安俊搶走了。”


    “好,鹿鹿你先坐坐,我去房間拿手機。”蘭峰說道。


    “你手機昨天不是摔壞了嗎?用我的吧。”舅媽說著跟了上去。


    安鹿坐在桌子邊等了一會,沒有見蘭峰他們再出來,不由有些奇怪,便起身準備去看看。


    然而剛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便聽到房間裏有聲音傳來。


    等她聽清楚裏麵傳來的說話內容時,頓時如墜冰窟,渾身發寒。


    第224章


    “你還真打算幫她報警啊?我可聽說了,那家人至少出了兩百萬呢。”


    隔著門板,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有點失真,但聲音中的貪婪與算計卻是格外清晰。


    安鹿背脊發涼。


    舅媽從小也是對她疼愛有加。


    雖然這幾年比較少走動,但在安鹿心中,他們還是信得過的親人,她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聽到馮玉的話,蘭峰有些不耐煩。


    “行了,你趕緊出去看著她點,我給安建平打電話,叫他來把姑娘接迴去。”


    “她剛才傷到腿了,我把大門都鎖了,她跑不掉的。”馮玉倒是不急,“你和安建平說說,今天咱們可是幫了他個大忙,怎麽也得表示表示。”


    “知道了知道了。”蘭峰說著撥通了安建平的電話。


    電話隔了好一會才接通,安建平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什麽事?”


    “安建平,你居然還睡得著。”聽到安建平的聲音,蘭峰不由嘲諷道。


    安建平和蘭峰平常關係就不怎麽樣,聞言也有些生氣,“大半夜不睡覺幹嘛?有什麽事?”


    “你姑娘跑到我家來了。”蘭峰說道,“我可以幫你把她拖著不讓跑,但你得給我四十萬。”


    聽到安鹿跑了,安建平噌的從床上翻了下來,大步朝樓上跑去,但嘴巴也沒有停,“四十萬?!你想得倒美!”


    蘭峰嘖了一聲,“行,那我幫她報警,你拐賣自己姑娘,也是犯法的,你去和警察解釋吧。”


    “你等會兒,我先看看她在家沒。”安建平此時已經到了樓上。


    中間的房間還開著燈,他透過門板縫隙往裏頭看,想看看安鹿在裏麵沒有。


    然而眼睛剛湊近去,便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那雙眼睛極其幹淨,閃爍著好奇的光芒,沒有什麽攻擊性,但在此時此景卻格外驚悚。


    草!


    安建平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了一步,險些從身後的陽台圍欄翻下去。


    緊接著他才反應過來,他們竟然忘記把那個傻子鎖在房間裏了!


    安鹿肯定被傻子放跑了!


    還有那個臭婆娘,肯定對安鹿說了什麽!本來以為她馬上要死的人,沒想到都要死了還壞他好事!早知道弄死她得了!


    “傻子!開門!看老子不弄死你們!”


    安建平抬起腳狠狠踹向木門,但這扇門為了引安鹿迴來後關住她,前幾天剛加固過,又被安誠在後麵死死堵住,他腿都快廢了也沒踹開。


    “不開,你是壞蛋!我要保護媽媽!不能給你開門!”


    聽到門後拖長了音調顯得格外幼稚的聲音,安建平氣得兩眼通紅,腦袋充血。


    “安建平,你姑娘還要不要了?”


    正當安建平失去理智想去找斧子劈了這扇門時,電話裏的聲音將他拉迴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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