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機票價格的時候,安鹿突然愣住。


    這幾年因為太忙,安鹿都沒有迴家,不過每個月工資九成都打了迴去給媽媽補貼家用,她自己隻留一點維持生活開銷。


    前不久弟弟又車禍骨折,她把僅剩的幾千塊錢也打了迴去,現在身上隻有幾百塊錢。


    但這張機票卻要一千二百塊。


    往常她迴家都是坐的最便宜的火車,隻要兩百多塊錢,沒想到機票竟然這麽貴。


    想了想,安鹿又給梁響打了個電話。


    梁響剛送完江遙正往迴走,聽到電話便接了起來,“安學姐,上車了嗎?”


    “已經上了,謝謝你。”聽到對麵熟悉的聲音,安鹿猶豫了一下,想要開口借錢,又有些難以啟齒。


    “那就好,我給你申請了預發三個月工資,這會兒財務應該會給你打款。”梁響揉了揉眉心,“收到了嗎?”


    梁響話音剛落,安鹿就看到了銀行卡到賬信息。


    她眼眶發燙,聲音再度哽咽起來,“收到了,謝謝,謝謝。”


    “不用謝我,都是遙遙提醒的,我哪裏想得到這些。”梁響也不貪功,“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去開會了。”


    這兩個學弟真是太好了!


    安鹿將感激藏在心裏,迅速買了機票。


    五個小時後,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安鹿才終於迴到家鄉的小鎮上。


    此時小鎮上已經沒有了人煙,連燈光都少得可憐。


    她剛下出租車,就看到不遠處路燈下靠在摩托車上抽煙的安俊。


    安俊今年二十四歲,隻比安鹿小兩歲,不過他初中都沒讀完,已經混了十年社會了,身上帶著一股子痞氣。


    “姐,你總算迴來了,我等你老半天了。”他一臉不耐煩。


    “媽怎麽樣了?”看到安俊,安鹿急忙問道。


    安俊卻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是看了眼開走的出租車,語氣有些陰陽怪氣,“這是市裏的出租車吧,姐你可真有錢,前陣子我骨折了你才給我打了四千,這一趟都得花好幾百吧?”


    安鹿從小就不會和人吵架,尤其是爸爸和爺爺奶奶偏心弟弟得很,她在他麵前總是矮了一頭。


    久而久之,她在家裏也就成了個受氣包,好在有媽媽護著,她才沒有抑鬱。


    不過這幾年在外麵,她硬氣了一些,聽到安俊陰陽她,也並不打算默默把這口氣咽下去,目光落在他稀爛的站姿上,“你腿看著沒斷啊,你騙我?”


    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安俊麵色一僵,不過馬上又恢複理直氣壯,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一腳,哧了一聲,“我騙你做什麽?我腳指頭骨折了,疼著呢。”


    說著還誇張地哎喲了幾聲,假得不能再假。


    安鹿看得拳頭都硬了,不過心裏惦記著媽媽的傷勢,“趕緊迴去吧,爸爸不是說媽傷的很重嗎?怎麽沒有上醫院?”


    “她那點子傷沒必要上醫院。”安俊無所謂道。


    聽到這個迴答,安鹿皺了皺眉。


    爸爸電話裏明明說媽媽摔得很嚴重,但安俊又說她的傷沒必要上醫院,兩人的說法對比起來有些奇怪。


    難道媽媽的傷其實並不嚴重,爸爸隻是在騙她?


    但她剛才打了幾次媽媽的電話都沒打通。


    奇怪。


    “姐,我搭你迴去,你可得給我車費,不要多了,五百就行。”


    安鹿正思考著,便聽到安俊充斥著算計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心裏有些不舒服,“五百?我打出租車迴來才兩百多。”


    “你也說了那是出租車,我可是你親弟弟呀,咱們之間有親情在的,能一樣嗎?”安俊笑眯眯的搓了搓手指,“姐,你現在可是研究所裏的大人才,總不能給弟弟五百塊都給不起吧?”


    安鹿心中本就著急,給安俊轉了五百塊,沒好氣道:“趕緊走吧。”


    “好嘞,姐你這脾氣有點見長啊,還是以前溫柔。”安俊喜滋滋的點了收款,跨上摩托車,“姐你快點,媽還在家裏等著你呢。”


    迴村的路沒有修過,有些坑坑窪窪的,平常隻有摩托和三輪車能走。


    將近半個小時後,安鹿從顛簸的車後座上下來,一下午的奔波,加上對母親的擔憂,讓她身心俱疲,不過她此刻隻惦記著迴家看媽媽。


    他們家的房子是普通的農村兩層土房子,已經有三十年曆史了,看起來十分老舊,堂屋照出來的燈光能看到門外壩子裏的各種髒汙垃圾。


    顯然,壩子裏至少好幾天沒掃過了。


    安鹿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


    媽媽是個勤勞的女人,每天都會掃地,有她在家裏總是幹幹淨淨的。


    此時堂屋裏有人在交談,安鹿大步走進去,環視了一圈。


    除了爺爺奶奶爸爸之外,還有好幾個陌生人,見她進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安鹿印象裏家裏應該沒有這樣的親戚,她不太喜歡他們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奇怪,像是在看某種商品,就沒有和他們打招唿,隻是朝安建平問道:“爸,我媽呢?”


    “鹿鹿迴來了!”安建平似乎喝了酒,此時紅光滿麵,顯得十分高興,“你媽在樓上房間裏呢,你快去看看她。”


    安鹿聞言大步朝樓上走去,木質樓梯被她踩得砰砰作響。


    安建平朝後進來的安俊使了個眼色。


    安俊急忙跟著大步上了樓。


    第222章


    樓梯間是沒有燈的,安鹿隻能拿著手機照明。


    多年的樓梯木板老舊,有些晃動,踩上去不怎麽踏實。


    安鹿好幾年沒迴過家,沒注意又多了幾塊斷裂的木板,走到中間的時候差點一腳踩空,好在她及時扶住了牆壁,這才沒有摔下去。


    她也聽到了後麵跟上來的腳步聲,迴頭看了一眼,是安俊。


    樓上一共有並排三個房間,陽台最左邊角落的那個小房間是大哥安誠的。


    因為嫌棄他是傻子,如果沒事出來的話,爺爺奶奶會拿棍子打他。


    所以平常除了上廁所,他都會待在裏麵。


    第二間房原來是安鹿的,後來安建平和蘭芝吵架分房睡,加上安鹿走後房間空了下來,現在就是蘭芝在住。


    這兩間房都是沒有窗戶的,而二樓靠著樓梯,唯一一間有窗戶的房間,則是安俊的房間。


    看到安俊跟在自己身後,安鹿以為他是要迴房間,因此並沒有管他,隻是繼續大步往上走。


    二樓的地板也是木製的,顏色有些發黑,還有不少汙漬垃圾,在手機手電筒的照亮下格外明顯。


    安鹿走到中間房間門口,下意識看了眼陽台過道盡頭的方向,那邊放著一個便桶,便桶已經滿了,散發著厚重刺鼻的味道。


    而便桶旁邊,則放著一個缺了半邊的碗,碗底滿是髒汙,甚至能看到發黑發黴的米飯麵條,隻有最上麵有一坨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冷飯。


    那是大哥安誠的房間。


    以往媽媽總是把大哥的碗和便桶都清理得幹幹淨淨,現在竟然都髒成這樣了。


    這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安建平騙了她,媽媽肯定不是昨天出事的!


    安鹿咬緊了腮幫子,推開了麵前的這扇門。


    屋裏漆黑一片,並沒有開燈。


    開門的同時,一股屎尿伴隨著腐臭味迎麵撲來,巨大的味道嗆得她眼睛都睜不開,胃裏都在翻騰。


    安鹿把手機手電筒抬起來照向床的方向,床鋪的床帳是拉下來的,隱約看到裏麵有一個人影,似乎是媽媽的樣子。


    “媽?”


    安鹿喊了一聲,她抬手摸索著門邊的燈線,哢噠一聲把燈打開了。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屋子,安鹿終於看清,床上躺著的人果然是蘭芝。


    她心髒頓時揪了起來,顧不得味道刺鼻,她急忙跑到床邊拉開床帳。


    床上的女人麵無血色,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唿吸有些急促,但顯然還活著。


    安鹿繼續往下看,便看到她的胳膊不正常的扭曲著,隻是用布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顯然已經化膿,並且還在往外滲血,兩條腿也是斷的。


    床單上滿是血液和屎尿混合的味道,她甚至看到了床邊還有蒼蠅在飛。


    床邊櫃子上放著一個和安城房間門口同款的破碗,髒汙不堪的碗裏還有一點冷飯,看碗底的髒汙也是好幾天沒洗過了。


    顯然,蘭芝摔下山之後,他們根本沒有給她治療,而是把她放在這裏吊著等死。


    安鹿上一次給蘭芝打電話的時候是一周之前,當時她還好好的。


    所以,這應該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安鹿腦袋充血,眼睛通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是故意殺人!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今天沒有迴來,明天他們是不是就會把媽媽拉去埋了?


    安鹿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然而,撥號鍵還沒按出去,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猛的把手機奪了過去,並把她朝前推去!


    安鹿身形不穩,一個趔趄朝前摔去!


    而她的前方,正是躺在床上的蘭芝。


    眼見著要壓到蘭芝身上,安鹿猛地用手撐在床沿上,強行改變了自己的摔倒方向,結果就是腦袋砰地一聲,結結實實撞到床邊柱子上。


    一時間安鹿疼得眼冒金星。


    隱約間她聽到身後的房間門被猛地關上。


    過了幾分鍾,腦袋終於緩過神來,雖然還是痛,但好歹能正常思考了。


    安鹿揉了揉頭上被撞出來的大包。


    盡管她沒有看清楚身後的人是誰,但除了剛跟著她上來的安俊,根本不可能有別人。


    蘭芝身上本來有傷,剛才那一下要是壓實了,說不定會把本來就受傷嚴重的她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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