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幸運。


    腳下生風迴到家門外,匡長青還沒來得及拿出鑰匙,便聽到裏麵妻子焦急唿喚女兒的聲音。


    他心裏頓時一咯噔。


    黎秀玲是個溫和內向的人,平日裏就算是很生氣,罵人的時候聲音也不會太大,能讓她這麽著急,家裏肯定出大事了!


    匡長青慌忙找出鑰匙打開門,隨手把蛋糕一放,鞋都顧不上換,大步跑進屋裏。


    他一眼便看到正在衛生間門口一臉焦急的黎秀玲,“怎麽了?”


    看到匡長青,黎秀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爸,剛才我看到歲歲進了洗手間,然後她好像摔倒了,我敲門也沒有響應。”


    匡長青緊皺著眉頭,閨女向來懂事乖巧,肯定不會做出惡作劇之類的事情。


    他推了推門,因為沒有錢,買了房子後並沒有裝修,因此家裏的衛生間門還是用的老式的那種,由裏麵扣上的門閥,現在是關閉狀態。


    匡長青也喊了兩聲,沒有得到匡安歲的響應,便朝黎秀玲道:“秀玲,你往後退一點。”


    黎秀玲瘸著腿往後退了幾步,匡長青抬腳猛地踹到門上。


    “砰!”


    一聲巨響,門框猛然斷裂,撞到後麵的牆壁上,不堪重負地垮塌彎曲。


    夫妻倆卻沒有心情關心支離破碎的門。


    “歲歲!”


    此時洗手台上水龍頭嘩嘩冒水,清瘦的小姑娘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臉上身上都沾染上不少觸目驚心的鮮血。


    看到這一幕,黎秀玲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匡長青腦子裏也是懵的,但立刻強行鎮定下來,“快給孩子拿衣服,上醫院!”


    兩個小時後。


    夫妻倆坐在醫生辦公室,表情皆是惶惶,“醫生,我們女兒怎麽樣了?她得了什麽病?”


    “搶救很及時,患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情況穩定的話,明天就能出icu。”醫生翻了翻驗血報告,開始給夫妻二人詳述匡安歲的病情。


    匡長青聽得很仔細,但那些專業術語他一個也聽不懂,最後他隻聽明白了一句話,醫生說:“根據當前檢測數據分析,患者是急性白血病。”


    白血病!


    這幾個字宛若晴天霹靂,狠狠砸在匡長青頭上。


    這是癌症啊!


    他身體前傾,雙手緊緊捏著桌子邊緣,手背上滿是青筋,渾身都在發抖,“醫,醫生,這不可能吧,是不是檢查錯了?我們家沒有人得過這個病啊。我閨女好好的,怎麽會得這個病?”


    “這個病的因素有很多,並不局限於遺傳……”


    醫生說了很多話,匡長青試圖聽明白,但腦子根本轉不動。


    黎秀玲也是一臉空白,她沒作聲,隻是默默擦眼淚,眼睛都哭腫了。


    等醫生說完。


    匡長青問道:“這個病要治好,得多少錢?”


    “具體費用不敢保證,都是根據患者病情來決定的。不過根據患者當前的情況判定,她極有可能是高危型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費用可能不低。”


    “麻煩您給個準確數字,我,我們好籌錢。”匡長青緊緊握著雙手,局促不安道。


    “根據目前的醫學經驗,保守估計可能需要七十到一百萬。”


    一百萬!


    聽到這個價格,匡長青眼前一黑。


    他們家哪來這麽多錢!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夫妻倆坐在醫院走廊上。


    買了房這三年,他們家光是過日子都緊巴巴的,根本沒有存到錢,剛才入院時交的兩萬押金,已經是這幾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全部了,根本撐不起接下來的治療。


    沉默了一會,夫妻倆拿著手機一個一個給家裏的親戚打電話。


    但前幾年買房的錢還沒有還清,親戚們本來也不富裕,也都是有心無力。


    最後,兩人清點了一下,總共隻借到不到三萬。


    這點錢,和天價的治療費比起來,簡直杯水車薪。


    黎秀玲轉頭看向匡長青,“她爸,現在怎麽辦?”


    匡長青眼睛通紅,很快做了決定,“賣房,治療不能耽誤,孩子不能不救。”


    接下來幾天,黎秀玲在醫院照顧匡安歲,匡長青請了幾天假,奔波於各個房產中介。


    但最近傳聞政策即將變動,學區房價值大減,加上房子本身是高層老破小,基本沒有拆遷的可能,投資價值也不大。


    因此,一聽是鳳祥小區的房子,中介都直搖頭。


    匡長青跑了幾天,哪怕降價銷售,也沒有尋到一個買家。


    又一次從二手房中介處出來,匡長青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的走著。


    天已經黑透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上落下來,伴著寒風一起灌進他的脖子裏。


    匡長青打了個哆嗦。


    街道兩邊的樹上已經掛滿了紅燈籠,每一家還開著的店鋪都放著喜慶的音樂。


    他恍惚間意識到,還有兩天就是除夕節。


    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


    而他的女兒,卻躺在病床上等著錢救命。


    “大哥。”這時後麵一個小夥追上來。


    匡長青認得他,剛才那家中介處的房產銷售,姓張,“張兄弟,有什麽事嗎?”


    “你那套房子我剛才幫你看了,想要賣三百萬確實有點困難,急售的話我建議降價到兩百四十萬,我這邊有意向客戶,能一次全款付清。”


    聽到全款,匡長青有些意動,但這房子他原本買成三百六十多萬,三百萬原本就是急售價了。


    “還能再加點嗎?”


    “這已經是最有誠意的價格了,你也知道,最近的房市不樂觀,更何況還是你這種不吃香的老破小。再說了,他可是全款。”銷售說道,“隻要你點頭,他那邊有關係,明天就能給你打錢過戶。”


    聞言,匡長青在心裏算了一下。


    如果兩百四十萬賣掉,還掉銀行和親戚的錢,剩下的給孩子看病,應該剛好差不多。


    這麽一盤算,匡長青點頭,“行。”


    第二天,匡長青便帶著房產證和資料來到了房管局,與買家簽訂了過戶合同,除掉還給銀行的一百萬和過戶費中介費,到他手裏還有一百二十多萬。


    買主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據中介說是個富商,他和匡長青握了握手,“房子我們暫時不住,你們三個月內搬走就行。”


    “謝謝,謝謝!”匡長青感激道。


    從房管局出來,盡管雪依然沒停,但匡長青卻有一種雲開見日的感覺。


    至少孩子看病的錢有了!


    迴醫院之前,匡長青迴了趟家。


    當然,這裏很快就會是別人的房子了。


    拿了些黎秀玲囑咐的生活用品和匡安歲的書包,匡長青再次準備出門。


    出門前,他才注意到之前被自己隨手放在鞋櫃上的蛋糕,這麽多天過去,這個花了他一筆巨款的蛋糕已經全壞了,徹底不能吃,隻能扔了。


    匡長青歎了口氣,把它拎起來出了門。


    迴到醫院,匡長青來到病房放生活用品,卻並沒有看到黎秀玲和匡安歲。


    這幾天匡安歲雖然轉進了普通病房,但情況並不穩定,經常昏昏沉沉,大多時候都在睡覺。


    所以她除了上洗手間,基本都待在病床上,更不會離開病房。


    此時病房裏的洗手間是空著的,所以母女倆不會在洗手間,而黎秀玲的手機還在凳子上放著,顯然是匆忙離開的。


    匡長青心裏不踏實,忙問同病房陪床的家屬,“大姐,你看到我家歲歲她們去哪了嗎?”


    隔壁床大姐有些耳聾,見匡長青和她說話,有些沒聽明白,“啊?”


    匡長青心頭著急,沒有再問,放下東西朝護士台奔去,“請問64號床的病人呢?”


    “64號床病人剛才心髒驟停,現在在三號搶救室進行搶救……”


    護士話沒說完,匡長青已經跑到了走廊盡頭。


    住院部的客用電梯極其擁擠,現在是午餐時間,更是五六分鍾一趟,匡長青等不及,直接從消防通道跑下去的。


    兩分鍾後,他氣喘籲籲來到搶救室門口,一眼便看到一臉驚慌,仍未迴過神來的黎秀玲。


    他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卻渾然未覺,自己的聲音有多顫抖。


    十幾分鍾後,手術室被打開,戴著氧氣罩的匡安歲被推出來。


    匡長青連忙迎上去,“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


    “暫時搶救成功。”醫生說道,“患者病情發展得太快了,恐怕有些危險,需要去icu進一步觀察治療。家屬去把費用繳一下。”


    黎秀玲跟著去了icu門外,匡長青拿著卡去繳費區交錢。


    此時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收費員問了兩次交多少錢,他才迴過神來。


    之前預交的住院費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今天又搶救了一次,還得住icu,一天就是大幾千上萬,不知道賣房子的錢夠不夠。匡長青收迴思緒,說道:“先交,交二十萬吧。”


    收費員聞言點頭刷卡,“請輸密碼。”


    匡長青輸入自己的銀行卡密碼。


    “滴,交易失敗。”機器上傳來提示音。


    收費員看了下報錯提示,說道:“先生,你的銀行卡處於凍結狀態,請解凍了再來付款。”


    拿著被遞還迴來的卡,匡長青有些迷茫,“凍結?我的卡一直好好用著的,怎麽會被凍結呢?同誌,您是不是搞錯了?要不再試試?”


    這時,匡長青突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號碼是區號加報警號碼。


    他拿起手機,才發現已經有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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