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盡快脫身,前去參加自己的學術聽證會。


    在學術界,聽證會至關重要,如果錯過聽證會,哪怕他後麵解釋得再清楚,學術不端的汙名也無法徹底洗清。


    此時距離聽證會正式開始還有半小時,足以容納百人的會議室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來者皆是頗有名望的學術研究者。


    作為本校同專業教授,黃化仁是有資格參加張廣禮的學術聽證會的,他此時坐在角落,身邊是幾個熟稔的教授,皆在低聲議論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張教授研究態度嚴謹認真,待人接物皆是盡心盡力,我相信他不會做出論文抄襲之事。”一個戴眼鏡的國字臉教授說道。


    另一個稍稍年輕些的教授點頭,“以我對張教授的了解,他在學術方麵再認真不過,這必定是惡意舉報,等聽證會完畢,張教授一定要追究舉報者責任。”


    “我倒是與二位有不同見解,無風不起浪,更何況若是舉報證據不足,怎麽可能會舉行這場聽證會?知人知麵不知心,二位不要被表象所蒙蔽。”說話者是一個圓臉教授,“黃教授,你和張教授交往比較深,你認為呢?”


    突然被叫到,黃化仁臉上露出他招牌性的和煦笑容,“這個我也不好說,畢竟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嘛。”


    黃化仁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但聽話的人卻都下意識會認為張廣禮表裏不一。


    畢竟連身邊要好的朋友都這麽說了。


    一時間原本還給張廣禮說話的兩名教授都不禁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轉眼距離聽證會開始時間隻剩下不到五分鍾,唐校長都來了,張廣禮依然沒有露麵。


    期間唐校長出去打了幾個電話,表情顯得有些嚴肅,顯然心情看起來不怎麽樣。


    “張教授怎麽迴事?這麽晚了還沒來?”


    “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會議室內議論紛紛。


    聽到周圍的議論,黃化仁臉上表情不變,眼底卻閃過一絲得色。


    隻有他知道,這場聽證會,張廣禮是不可能來了。


    證據丟失,張廣禮拿什麽證明自己的清白?更何況,他現在應該在警局裏哭爹喊娘吧。


    這一次,他定要把張廣禮釘死在恥辱柱上!


    他實在是受夠了他每一次與自己說話時假作雲淡風輕的虛偽模樣。


    憑什麽他能發表sci?


    憑什麽他能評選上高級職稱?


    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才對!


    距離聽證會開場隻剩一分鍾。


    周圍的議論聲愈發密集。


    黃化仁身體激動得微微顫抖,緊緊咬著腮幫子,才控製住自己表情不要得意的那麽明顯。


    張廣禮。


    他完了。


    這時會議室大門被推開,唐校長走進來。


    黃化仁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不著痕跡的緊緊捏著褲子大腿上的布料,抬眼期待地看向唐校長,等待著他說出張廣禮無法與會的消息。


    唐校長抬手往下壓了壓,等待大家安靜下去,說道:“感謝諸位同僚前來參加我校張廣禮教授關於《生物粒子論述個體遊離粒子活性研究》論文專題的聽證會。根據張廣禮教授要求,此次聽證會將以學術直播的形式在國際科學論壇中播出。


    “下麵有請張廣禮教授。”


    第199章


    聽到直播兩個字時,在場學者們對張廣禮的懷疑頓時散去了大半。


    畢竟,國際科學論壇中集聚了全世界無數科研愛好者,以及無數大佬級科學家。


    若他真是一個學術不端,卑劣的抄襲者,絕對不可能有勇氣公開聽證。


    這時會議室大門再度被打開,張廣禮步履從容走進來。


    他站到會議室演講台上,神色鎮定,因感冒而沙啞的嗓音此刻顯得格外有力。


    他沒有廢話,直切入主題,“歡迎大家來參加我的聽證會,關於……”


    看到張廣禮出現的瞬間,黃化仁腦子裏邊轟的一聲,下意識打了一個冷戰。


    怎麽可能?


    張廣禮不是應該待在警局裏麵掙紮辯解嗎?怎麽會準時出現在聽證會上?


    難道是詹雲茜背叛了他?


    黃化仁想到他之前讓詹雲茜對付張廣禮時,她那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眼神越發冷了下去。


    那個賤人!


    黃化仁心中發狠,對詹雲茜也連帶痛恨起來。


    不過他並未太過擔心。


    他了解張廣禮,作為一個計算機白癡,張廣禮計算機裏的隱藏活頁夾還是他教他建起來的,如果沒有旁人提醒,他根本想不到備份文件。


    再加上那本筆記本還在自己手裏。


    所以,哪怕張廣禮今天準時到場,他身上學術不端的帽子,也注定摘不下來。


    就在黃化仁這麽認為之時,他突然看到張廣禮拿出一個u盤。


    看著被展現在屏幕上的一個個證據,黃化仁兩眼頓時瞪得溜圓。


    這些資料……


    頓時,一股被欺騙的憤怒瞬間填滿黃化仁的胸腔。


    張廣禮,他竟然還留了備份?!


    “黃教授,黃教授?”


    這時一旁的國字臉教授看到黃化仁身體顫抖的厲害,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


    黃化仁迴過神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沒事,就是會議室暖氣不太夠,有點冷。”


    “可是我看你臉上出了很多汗啊。”國字臉教授有些不解,不過並沒有太過在意,繼而轉向會議室講台上,“我果然沒看錯張教授,實驗記錄保留得如此全麵,看誰還敢說他抄襲,等聽證會結束,惡意舉報者肯定會受到嚴懲。黃教授,你作為張教授的朋友,一定也很開心吧?”


    對方的真誠發問宛若刀子紮進黃化仁心口,但他卻不能否認,隻能假意笑著點頭,“是啊。”


    此刻,他隻覺得身下的真皮椅子宛若插了許多根針,讓他恨不得趕緊跳起來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這時,黃化仁突然看到正在講解論文思路的張廣禮若有似無地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


    在張廣禮的眼神下,黃化仁隻覺得自己仿佛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光了全部衣服一般,心底的醜陋無所遁形。


    他都知道了?


    黃化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手掌都被冷汗浸濕。


    不,不可能。


    他做的這麽隱秘,張廣禮這個隻知道研究學術的老古板,根本不可能發現。


    接下來兩個小時,黃化仁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度過的,他全程恍恍惚惚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直到最後提問環節結束,掌聲響起時,黃化仁才陡然驚醒。


    周圍的人都熱烈地討論著在張廣禮聽證會上的收獲,還有許多頗有名望的教授圍上前與張廣禮交流。


    黃化仁隻覺得自己宛若一個跳梁小醜,與這裏格格不入。


    他默默起身,打算悄悄離開會議室。


    然而,他剛站起來,還沒走兩步,便見一列警察推開門,徑直朝他走來。


    黃化仁心裏一咯噔,渾身僵硬,額頭上倏地冒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這些警察,該不會是來抓他的吧?


    不對啊,就算是惡意舉報被發現,也隻不過是民事案件,來兩個人就得了,這裏警察得有五六個了吧!


    “黃化仁,我們接到報案,你涉嫌惡意舉報,惡意造謠,並與多起刑事案件有關,請配合調查。”警察拿出逮捕令。


    對於警察的到來,現場尚未離開的學者教授們都不禁側目。


    上百雙眼睛看過來,黃化仁臉色慘白,直到雙手被銬上手銬,才迴過神。


    他下意識看向人群中的張廣禮,卻隻見他正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眼裏滿是厭惡。


    他想為自己辯解,但心裏也知道,若是沒有切實證據,警察不可能如此興師動眾,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來抓他,他此刻辯解,無非是讓自己顯得更難看。


    黃化仁腦袋耷拉下去,仿佛被瞬間抽去了精氣神。


    完了,這下全完了!


    張廣禮迴到辦公室樓棟,剛走上樓,便看到站在走廊上瑟瑟發抖的詹雲茜。


    女孩依然穿著上午那件絳紅色羽絨服,雙眼紅腫,鼻頭凍得通紅,顯得格外可憐。


    張廣禮打開辦公室門,屋裏忘記關閉的暖氣傾瀉而出,他說道:“進來吧,外麵冷。”


    詹雲茜吸了吸鼻子,垂著頭小心翼翼跟在張廣禮身後走進辦公室。


    張廣禮沒有關門,坐到辦公桌前,開始整理之前被弄亂的辦公桌。


    “張,張老師,對不起。”詹雲茜站在張廣禮麵前,小聲說道,“網上的謠言我已經澄清了,他們不會再罵您了,對不起。”


    張廣禮聞言,轉頭看向詹雲茜,“詹雲茜同學,你知道你做錯什麽了嗎?”


    “我,我不該拿黃老師的論文糊弄您,也不該聽黃老師的話,在網上詆毀您,還把您辦公室密碼偷偷記下來告訴他,幫助他陷害您。”詹雲茜頭越來越低,聲音裏滿是愧疚,“對不起,張老師。”


    看著眼前身體微微顫抖的女孩,張廣禮眉頭緊鎖,“你說錯了。”


    驀然聽到張廣禮的否定,詹雲茜有些發懵,抬起眼看向張廣禮的眼睛,“啊?”


    看著眼前女孩懵懂的眼神,張廣禮歎了口氣,語重心長,“你一直是一個好孩子,是受害者,這些都不是你的過錯,你也不必因此愧疚。


    “你唯一錯的,是在受到欺負時,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老師。若是你第一時間告訴我,便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也不會受那麽多委屈。


    “你是我的學生,你應當相信老師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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