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代指揮使的稟告,朝堂上一片死寂。


    本該是一片喜慶,然而,氣氛有些沉悶、詭異。


    “好!太子果然有勇有謀,不愧是我秦家皇朝的子嗣!”


    涼帝臉上的笑容,似乎被凍住了。


    北莽大軍壓境,社稷有累卵之危。值此危難之際,太子非但沒有殞命或逃遁,反而披掛上陣,不屈不撓,狠狠反擊了氣焰囂張的北莽鐵騎。就算是整個大涼王朝的曆史,這種麵對北方敵人的勝利,似乎都是鳳毛麟角。


    世上哪個做父親的不盼著兒女成才?不盼著兒女平安?


    涼帝聽到這個消息,本應該是欣喜若狂,但此時的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喜悅,隻有深深的詫異和恐懼。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自己身為一國之君,放棄京師,南奔金陵。


    太子卻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以身家性命為籌碼,廝殺惡鬥,殫精竭慮,拱衛京師。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讓天下之人怎麽想?


    若是都去支持太子,自己這個大涼皇帝擺在哪裏?


    一時間,涼帝對太子產生了強烈的憎惡:為什麽還不放棄?為什麽還不去死?


    你活著,你掙紮,就是為了給天下之人一個對比:皇帝決策失誤,丟掉了祖宗的江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或軟蛋麽?


    “恭喜陛下!”


    “太子神勇,真乃我大涼王朝的中興之兆!”


    群臣中,這才穿出來幾個稀稀拉拉的賀喜之聲。


    “林愛卿,你的意思如何?”


    涼帝似笑非笑,看著玉階下的樞密使兼兵部尚書林青。


    名義上,太師閆鬆不知所終,生死未料。這位林愛卿掌控著皇帝身邊的禁軍,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了。


    “陛下......北境兵禍連連,一片混亂,各種消息如雪片一樣飛了過來,有些自相矛盾,真假難辨。不如再探虛實,才能做決斷。當然了,陛下身為一國之君,乾綱獨斷,也是理所應當!”


    林青是個牆頭草,他為官就兩個訣竅,一個是“拖”,有需要擔責的事情,就往後麵縮頭;另一個是“推”,把決策權留給涼帝。


    “嗬嗬,愛卿言之有理。”


    涼帝豈能不知道林青的秉性?隻是這個“推”字訣,甚合自己口味。哪個皇帝不喜歡“乾綱獨斷”的快感?


    正要下令讓皇城司的代指揮使繼續打探北麵的消息,卻見群臣之中,一個不起眼的人出列,衝涼帝恭恭敬敬行禮,卻是觀文殿大學士陳泰。


    “陛下,代指揮使的消息,定然是無誤!北莽受挫,鋒芒不在!臣鬥膽建議,速起南方本地軍隊及禁軍,大舉北上!協助太子,收複失地!”


    陳泰說的慷慨激昂,但是群臣響應的寥寥無幾。


    一方麵,大家好容易才逃到了金陵,本想過幾天安穩日子,實在不想再興甲兵,跟北莽死磕。


    另一方麵,群臣不敢明說,不過都存了一樣的心思。


    自己跟著涼帝南渡金陵,不給太子發救兵。若是太子當真繼承大統,豈不是要秋後算賬?最好太子被殺,或者失寵,被廢掉儲君之位,自己日後才能安安心心的享受榮華富貴。


    “嗬嗬,陳學士所言,也有一些道理。然而兵者兇器,不能貿然北進......”


    涼帝幹笑兩聲,不置可否。


    “陛下!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若是陛下能派出大軍,協助太子,擊破北莽,收複失地,百年之後子孫後代議論起來,陛下就是一代聖君!萬望陛下速下決斷!”


    陳泰磕頭出血,聲音懇切。


    三皇子秦瀟厲聲嗬斥:“人言書生誤國,果然不假!陳學士,你隻憑著一股書生意氣,就想蠱惑陛下,妄興大兵?金陵禁軍,有保衛天子之責,豈能輕動?你這腐儒帶過兵、打過仗麽?你們跟北莽死磕到底,就不怕被俘的二皇子被殺?”


    陳泰咬牙,很想狠狠的把三皇子懟迴去。然而人家是帝室之胄,又不敢撕破臉皮。


    “老大,你有什麽見解?”


    涼帝的目光投向了玉階下的大皇子秦毅。


    “這個......北莽......全憑父皇乾綱獨斷......”


    大皇子秦毅,自從出使北境迴來,嚇破了膽子,一直托病在家,沒有恢複過來,這次是強打精神出來參加朝議的。


    聽到“北莽”、“出兵”等詞眼,早就嚇的雙股戰戰,麵色煞白,磕磕巴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涼帝心裏失望:爛泥不上牆的東西!


    戶部尚書王勇拱手道:“陛下,北境情況尚不明朗,從長計議為妙。”


    禮部尚書邱禮也道:“從長計議,穩妥行事!”


    “言之有理!”


    “老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群臣幾乎都一致同意,派兵北進之事,不可貿然行事,必須“從長計議”。


    陳泰站在原地,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強烈的孤獨感。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從長計議”下去,擊破北莽的良機非但要失去,隻怕太子秦雲固守孤城,也有性命之虞!


    涼帝擺擺手,眾臣都安靜下來。


    “唉,可惜閆太師不在,多半已是死於亂兵之中了......若是老太師在,大家也能有個主心骨。”


    涼帝提到了閆太師,擠出兩行眼淚。


    “陛下節哀!”


    “陛下節哀!”


    有大臣帶著哭腔,向涼帝下拜。


    也有人心裏琢磨:閆太師這老家夥兇多吉少,大概率活不成了。若是他死了,大涼朝堂,誰為百官之首?又該抱著誰的大腿呢?


    出兵北進之事,暫且擱下。


    涼帝把手輕輕一擺,高總管手捧聖旨上前。


    “諸位,定州一役,我軍中了北莽賊人奸計,墜入陷阱,不少忠臣壯烈殉國。為了慰藉忠魂,勉勵後人效仿,特此追封禁軍副統領展孚為忠順侯,追封金吾衛統領閆傑為靖北侯,追封當朝太師閆鬆為......”


    高總管拖長聲音,宣讀聖旨。


    卻見兩個侍衛匆匆忙忙奔了進來,衝代指揮使耳語兩句。


    代指揮使麵色一變,連忙出列,對著涼帝便拜:“陛下,宮門外有兩人,自稱是閆太師父子!”


    “快快宣他們進來!”


    涼帝心頭大喜,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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