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了想, 還是叫住了顧直:“這個時候過去幹什麽?我已經叫人問候了二舅舅, 你剛迴來,還是在家休息, 等著明天閑了在過去就是了。沒得叫人家多心, 想著我們看笑話了。”黛玉想著王夫人不是那種心胸寬闊的人, 當初為了自己的婚事,王夫人已經是心裏嫌著自己了。結果她費盡心思總算是得償所願, 誰知卻——寶玉和寶釵的金玉姻緣成了笑話。這會寶玉鬧著要娶湘雲, 沒準王夫人一肚子的火氣都要發泄在黛玉和顧直的身上。認為是黛玉和顧直成心的看她的笑話呢。


    顧直聽了黛玉的話先是愣一下, 才明白過來,不由得歎口氣搖搖頭:“還真是娶妻不賢毀三代。你想的也對。不過人家既然心有嫌隙,咱們不管如何在他們的眼裏都是錯的。我不是沒事找事。不過是看在親戚的麵子上罷了。那個寶玉也是個可憐的,他現在能明白點也是好事。我們要是不肯幫他一把。沒準他那點好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就沒了。今後算是徹底的渾渾噩噩成了個廢物了。其實也不是我多事, 主要是看在你和嶽父的麵子上。老太太在日, 對你不錯,也算是我們盡最厚一點孝心吧。”


    賈母當初不管是什麽心思, 但是對著黛玉不錯,親自放在身邊疼愛有加。顧直心裏明白黛玉心裏還是對著賈母和寶玉很有感情的,加上林如海,總是想著那是賈敏的娘家, 當初賈敏臨終的時候拉著林如海求他照應些娘家和老母親。賈母最疼的便是寶玉。林如海的身份不好出麵,因此顧直善解人意的出來要幫著寶玉。


    聽著顧直的話, 黛玉低頭沉默一刻:“你這個人真是——太忠厚了。也罷了, 何必在乎那些人怎麽想呢。二舅舅脾氣古板, 一時半會的說不通,你也不要著急,別和他拌嘴生氣就是了。”黛玉對著賈政的古板和迂腐有深刻的認識,擔心顧直被賈政給氣著了。


    “我也不是個孩子了,再也不為那些不相幹的事情生氣。其實我這些年也被那些官們磨煉出來了,什麽千奇百怪的人都見過,比這個窩火一百倍,一千倍的事情都經曆了。我想著父子沒有隔夜仇,現在你二舅舅那樣生氣大概是自視甚高,拉不下來臉麵罷了。其實你二舅舅心裏清楚著呢。”顧直給黛玉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走了。黛玉看著顧直背影,心裏明白,寶玉和湘雲在一起是最好的結果了。


    雖然現在賈家看起來是又興盛起來了,其實這不過是賈政和賈珍投機取巧,運氣不錯罷了。賈珍另說,就是賈政那副樣子,即便是皇帝立刻給賈政個內閣輔臣,就賈政那個性子也不能做長久。官場上瞬息萬變,沒有點真本事和過硬的背景,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以前榮國府的那點關係現在基本上被耗盡了。以前的親友故交們,多半是寥落起來。賈政沒什麽真本事,在官場上也不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隻怕是難以長久。


    寶玉一表人才,但是萬事不縈心的淡漠超脫,今後寶玉也隻能做個富貴閑人了。更不要說當初寶釵鬧出來的事情,寶玉和賈家都成了京城的笑話了。和賈家門當戶對的,誰肯把女兒嫁給寶玉做續弦呢?


    就算是有人想和賈家攀親,也都是些沒根基想要攀附的人。那樣的人家,賈政和王夫人又看不上眼!寶玉高不成低不就,總不能一輩子沒媳婦。


    湘雲和寶玉才真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當初黛玉沒來京城之前賈母未必沒存著撮合史家和賈家親上加親的心思。而且看湘雲對寶玉言語態度,湘雲對寶玉隻怕是感情複雜。湘雲和寶玉在一起,總是好過娶一個和寶玉合不來的媳婦好,也省的連累了人家的女孩子。


    賈政這會吃了黛玉叫人送來的蘇合香丸,覺得心裏好些了,正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趙姨娘在床邊殷勤侍奉,對著賈政不住的絮叨著:“寶玉還在外麵跪著呢。老爺還是叫他起來吧,仔細著跪壞了叫太太心疼。”趙姨娘嘴上幫著寶玉求情,其實每句話都在挑動著賈政的怒氣。她巴不得賈政一生氣把寶玉趕出去才好呢。這樣這個家都是她和賈環的了。


    不耐煩的一擺手,賈政心裏這會剛舒服了點,誰知趙姨娘卻是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趙姨娘以前還算是嬌俏可人誰知上了年紀越發的昏聵庸俗起來。這個時候王夫人忽然進來,趙姨娘一下子嚇得閉上嘴,站在一邊不敢說話了。王夫人先狠狠地瞪一眼站在邊上裝兔子的趙姨娘,對著賈政說“林姑老爺家的女婿來了,說是;林姑老爺派他過來探望的。老爺現在沒精神,不如先請他迴去,等著——”


    王夫人聽著底下人說顧直來親自探望,第一個念頭就是林如海是派人來看自己笑話的。當初為了寶玉的婚事,王夫人差點和林如海鬧翻。後來寶釵出事,王夫人更覺得在林如海跟前挺不腰來。誰知寶玉這個傻孩子竟然說要娶湘雲!史家的丫頭說什麽也不能進賈家的。若是這樣何不當初賈母早在接了湘雲來的時候,自己編點頭答應。那樣的還能在賈母落個好呢。


    史家不錯的時候自己都沒答應,何況現在史家敗落了,湘雲是個被休掉的寡婦!哪裏配得上自己的寶玉呢。黛玉的婚事倒是圓滿順利,一轉眼黛玉已經是兒女雙全了,顧直在官場上也平步青雲,相形之下更顯得寶玉的婚事窩囊。


    本想著找借口說賈政病的厲害不能見客,打發了顧直走,倒是身邊玉釧和彩霞提醒:“是林姑老爺的好意,而且顧姑爺是靖王身邊的人,聽說皇上還要升他的官呢。這樣打發了不好。想著顧姑爺不是那種沒眼色的人。不如請他見見老爺。顧姑爺見著老爺確實病著,肯定不會多打攪的。”


    王夫人聽著玉釧的話不錯,也就來問賈政的意思了。賈政聽見是顧直來了,頓時眼前一亮,也不虛弱無力的靠在床頭上了,忽的一下坐直身體:“快請!我正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呢。”皇上賞的不過是個朝議大夫的虛銜,賈政算是明白了,今後要抱緊靖王的大腿才是正道。可是靖王對著自己不怎麽看得上眼!顧直是靖王身邊的心腹親信,一定要從顧直的嘴裏探探口風。


    顧直跟著兩個婆子進來,剛進了院子就見著寶玉直直的跪在院子當中,這個時候天氣已經開始熱了,陽光白亮亮的照下來,寶玉臉上曬得通紅,整個人有點搖搖晃晃了。寶玉跪在那裏閉著眼,顧直裝著沒看見,跟著兩個婆子進去了。


    賈政披著件衣裳拄著拐勉強的坐在南窗下的炕上,見著顧直來了掙紮要起來。顧直那裏等著賈政起身,忙著上前笑嘻嘻的扶著賈政,不叫他動:“嶽父大人叫我來看看二老爺。看樣子二老爺起色還不錯。”說著顧直拿出個小瓶子:“這是我親自到太醫院秋求來的丸藥,太醫院的王君孝他們商量著改了方子,這個更柔和些。”賈政忙著親手接了過來,拉著顧直坐在炕上說話。


    顧直卻是撿了挨著炕沿上的椅子坐下來,寒暄了幾句就直接切入正題:“剛才我進來見著寶兄弟臉上都是汗水,這大熱的天氣別是曬壞了。我還記得當年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寶兄弟。這是為了什麽,叫二老爺這樣生氣?”


    “孽障,竟敢和我頂撞起來,隻怕他明天就敢謀逆造反了。都是家門不幸,生出來這樣的一個不成器的東西……”賈政提起來寶玉,心裏五味陳雜,隻能是唉聲歎氣的和顧直抱怨起來。聽著賈政絮絮叨叨的,從賈母溺愛,到後來寶玉不肯上進讀書,王夫人選的不靠譜親事……賈政就像是個喝醉的人,抓著顧直絮叨個半天。意思就是一個——寶玉不好都是別人的毛病,和他這個做父親的一點關係沒有。但是他卻要承擔這些責任。


    顧直聽著賈政的話心裏暗笑,不過臉上還是露出來同情的神色來,等著賈政絮叨了一陣子,顧直則是緩緩的說起來眼下朝局情勢了。外麵的幾位王爺都上疏給皇帝,表示要進京來吊唁太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那裏是吊唁太子,展示下兄弟情深呢,根本是太子沒了,大家的眼珠子都盯在了儲君的位子上。賈政頓時沒了病怏怏的萎靡,緊張的盯著顧直說:“靖王是什麽打算?”


    “王爺是個看重感情的人,太子薨逝,靖王親自向皇上請旨,親自操辦太子的喪事,外麵諸王要進京來吊唁是合情合理的事情。皇上倒是沒什麽表示,不過靖王預備著上疏請皇上宣召外麵的諸王進京來吊唁。”顧直別有深意的看一眼賈政接著說:“皇上看了靖王的上疏很是感慨,誇獎靖王是個有情義的。父子兄弟,割不斷的血脈,就算是一時鬧的不愉快,可到底還是血脈相連呢。就像是二老爺和寶兄弟。皇上上了年紀越發的看重親情了。記得以前老太太憐惜史大姑娘從小沒了父母,特別接到身邊住了好幾年。現在我家那位還時常的提起來當初在老太太跟前和史家大姑娘相處的情形呢。其實史大姑娘也是二老爺和太太眼看著長大的。她一個女孩子,那裏就牽扯上那些事情了。”顧直一番話,娓娓道來,賈政聽了半天沒言語。


    其實賈政心裏也不是真的分不清眼前情勢,實在是賈政沒什麽辦法,不知道要怎麽應對複雜的局麵。賈政半輩子都是按部就班,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而且他運氣不錯。從小的母親偏愛,父親臨終把自己的前程都安排好了,靠著家裏的權勢和人情關係,在官場上也算是混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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