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大殿,傳來一陣的響動。


    是鄭公公迴來了。


    垂首站在殿中央的花謝影身形略微一動,僵硬的瞥了眼進來的鄭公公。


    楚禹眯眸看了花謝影一眼,問進殿來的鄭公公:「泠妃可有話要說。」


    鄭公公小心的瞥了眼帝王神色和花謝影,暗暗抹著冷汗道:「泠妃娘娘並沒有留任何話,安安靜靜的進了冷宮。」


    花謝影身體更僵硬。


    縱然他已經爬到了這個位置,他的妹妹還是難逃一劫。


    皇帝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他父親死的時候,他就曾發過誓,不會再讓家人從他的眼皮底下受到傷害。


    然而,一切發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仍舊無能為力,他痛恨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曾經的傷口在慢慢的撕裂。傷口淌著鮮紅的血液,然後默默的潰爛,發膿,反反覆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他的親弟弟被發配出去,他無法將人拉迴來,就近在京都城內,他的眼皮底下,依然無能為力。


    甚至可能連累到家裏。


    帝王若是牽累家族,他花謝影的力量又有多大?又有幾分能耐?


    這種無力感,讓他想要發狂,不顧一切。


    聽到鄭公公的話,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花家其他人還需要他,他不能太過衝動!


    他已經沒有了衝動的權力了。


    一股濃濃的疲倦襲擊而來,花謝影整個人隻覺得壓抑。


    想發泄卻不知朝哪個方向發,隻能不斷的吞咽著,等待著。


    他在等什麽,連他自己也都有一瞬間的迷茫了。


    楚禹的視線投和向了花謝影,幽幽問道:「花愛卿覺得朕如今的處置可還行?」


    花謝影一愣,僵硬的抬起手,揖禮道:「皇上處理得當,臣無話可說。」


    畢竟是花家女,他又能如何說?


    通姦之罪,那是禍及家族的罪啊。


    楚禹這麽「大方」的放過花未泠,隻將其打入冷宮中,又將他叫到這殿中來看著,無非就是想要告訴他花謝影,他楚禹對你花家已經仁盡義盡了。


    接下來,也就是你們花家迴報朕的時候了!


    花謝影道了那話後,垂眸不敢去與帝王對視,他怕自己的情緒會泄露在帝王的眼前。


    「皇上,半個時辰前,啇王妃也剛剛從飛泠宮出來。」


    鄭公公此話一出,花謝影倏然抬首,那眼底的情緒一掠而過。


    楚禹挑眉,淡聲問:「如今啇王妃在何處?」


    「帶著宸小王爺去了玉太妃那兒。」


    「朕記得泠妃也曾與啇王妃以好友相稱,泠妃出了這等事,啇王妃卻無反應?」楚禹說著看向花謝影,神色有些意味深長。


    花謝影雙手在袖下慢慢成拳。


    「可能是啇王妃也知泠妃此舉不對,還是站皇上這邊的。」


    鄭公公的話讓楚禹心情不由好了一些,「你說得沒錯,啇王妃也是個有分寸的。」


    隻是。


    楚禹想起那天魯文清所說的話,眉頭又皺緊了。


    看著外邊,陷入了沉默。


    鄭公公又抹了一把冷汗,這氣氛相當的不妙。


    花謝影僵直著身站在殿中,也未出聲。


    「皇上,啇王求見。」


    一聲啇王求見打破了僵凝的氣氛。


    楚禹也迴了神,聽清是誰來了,神色為之一凝,道:「讓他進來。」


    楚啇走進來的時候,滿殿的陰霾都被驅散了,他這人一站在這裏,比那百花齊放還要管用。


    楚啇作了禮,道:「陛下。」


    「你有何事。」


    楚禹的臉色談不上好看,語氣也冷冰冰的。


    楚啇看也沒看身邊的花謝影一眼,道:「事關柳祭司失蹤一案,臣弟有親自跟隨去追蹤,一直不見蹤跡。說來柳祭司的失蹤與臣弟的內子有些關係,臣弟也不能坐視不理,特地進宮來懇請陛下能夠給臣弟派上幾人去尋找。」


    楚禹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盯著楚啇好半響,寒聲道:「朕聽說你在外圍獵場被刺殺了,可有礙?」


    「謝陛下關切,臣弟無礙。隻是希望陛下能夠極力尋找柳祭司,也好安臣弟內子的心。」


    楚啇隻提柳疏狂之事,倒也沒有說其他。


    柳疏狂的生死,楚禹比他們任何的一個都要清楚,他的人傳迴來消息稱柳疏狂已經死於劍下。


    所以憑他們再怎麽努力搜尋也尋不迴活人了。


    活見人死見屍,楚禹也想要確認這個人是否真的死了,考慮了一會就點頭答應了:「柳愛卿幾年來為北唐盡心盡力,替朕辦了不少的事,朕聽聞他的事也十分的揪心。朕會派卓統領親自出宮去助你們尋找柳卿的下落,不管生死,也都要將人尋迴來。」


    提到了禁軍統領,楚啇的唇一勾。


    這樣的安排,也是符合了楚禹的辦事風格。


    「多謝陛下!」


    楚啇正要告退,瞥了眼身邊的花謝影,愣道:「花大人麵色不好,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正想要讓楚啇退下去的楚禹抬了抬眼皮,看向花謝影。


    花謝影道:「昨夜未睡好,今日氣色稍差了些。」


    「原來是這樣,對了,內子今日去了飛泠宮,聽說要給泠妃娘娘送些東西,也不知道這件事花大人可知道?」


    這下不僅是花謝影愣住,就連楚禹也是眸色一凝,盯住了楚啇。


    慕驚鴻給了花未泠什麽東西?


    「在下不知此事。」


    花謝影不知楚啇想幹什麽,但他的出現也確實是解了他的困。


    楚啇有些可惜的道:「她出門時就神神秘秘的,憑本王如何追問也不肯說,說是說出來了就不靈了。也不知道是什麽,竟叫她那般迫不及待的送進飛泠宮,本王還以為花大人知曉一二,也好能滿足一下本王的好奇心。」


    「花大人也知道,內子一向喜歡專研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時候就連本王也覺得跟不上她的思緒。這會兒往往也會十分的苦惱,本王有時候就在想,內子和曾經的端木祭司到也是有幾分相似。」


    座上的帝王倏忽一僵。


    花謝影愣愣的看著楚啇,忽然領悟,「啇王妃聰慧,尋常人也確實是難以跟上她的思緒,就連送人東西也是大有來頭!也是泠妃娘娘無福,即便是拿了啇王妃所送之物,恐怕也無法再使用了。」


    楚啇咦了一下,訝異道:「可是泠妃娘娘出了什麽事?」


    花謝影嘆道:「泠妃娘娘犯了錯,皇上已經將泠妃娘娘重罰了。臣在此,正要謝過皇上對泠妃以及花家的不殺之恩,不曾想卻叫啇王先了一步打斷。」


    說罷,花謝影朝著楚禹重重的一禮,口中謝了恩。


    楚禹眸寒如霜,死死盯著殿中的兩人。


    好像是要在這兩人身上找出點異樣來。


    沒有想起這兩人有任何的密切交集,也就鬆了心,他的心思一直落在剛才楚啇說的那些話。


    慕驚鴻到底是給了花未泠什麽東西?如此的神秘。


    慕驚鴻的身份不同,本事也非同尋常人,楚禹不免就會想到了一些事關重大的東西。


    比如布陣圖等物。


    「朕有些累了,你們二人都退下吧。」


    「是。」


    楚禹未留下任何一人,擺了擺手將他們趕出了殿。


    兩人剛退出去,楚禹就陰沉著臉吩咐鄭公公:「再走一趟冷宮,阻止了花未泠,一定要從她的手中套出慕驚鴻所贈之物。」


    鄭公公聞言愣了好會兒才匆匆領命而去。


    殿外。


    花謝影對楚啇一揖:「多謝啇王相救。」


    楚啇拂了拂袖間不存在的塵埃,道:「本王匆匆趕迴來,剛到宮中就聽聞了此事,便加快了腳步過來,也還好趕得及時。」


    提救人的事,也是楚啇直接給楚禹將卓堯束安排到自己身邊來遞給的台階。


    說起來,他也是順帶拉了一把花謝影。


    如何說,花謝影曾言道要效忠他這個王爺。


    花謝影陷入困境,楚啇也總不能視之無睹。


    「隻是皇上當真會聽信了?」


    先不說慕驚鴻有沒有給花未泠什麽東西,就算真的給了,真的能影響到楚禹的決定?


    「人已經派了過去,泠妃能不能逃過這一劫,就看鄭公公的腳步快不快了。」


    楚啇的視線斜向一個方向。


    花謝影跟著瞥了一眼過去,果然看到了鄭公公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在心裏邊,暗暗鬆了口氣。


    「依她的性子,一定會自行了斷。」


    花謝影非常的了解這個妹妹,所以他剛才在殿中才會隱忍。


    差一點,他就忍不住了。


    「你我也沒有必要一起出宮。」


    楚啇轉了一個方向就去,連招唿也沒打。


    花謝影站定在那裏,遠遠朝這條道往前看,隱約的看見一女子牽著個孩子朝這方向走來,正好與楚啇前去的路相對。


    他知道,那是慕驚鴻。


    「大人。」


    屬下非常擔憂的靠近,「家裏可能得了消息,要不要先迴花府?」


    花謝影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大步出宮。


    ……


    慕驚鴻牽著兒子出來就看到楚啇迎了上來,她愣了愣,往他的身後看去,能隱約的看見遠遠的一道身影。


    楚啇站到了她的跟前,知道她想要看什麽,道:「人已經安全出來了,至於泠妃那裏,就看鄭公公了。」


    聞言,慕驚鴻也就放心了:「王爺是特地趕迴來處理這件事?」


    「我捨不得阿鴻心裏難受。」


    楚啇低頭下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氣息繞在她的鼻息前。


    慕驚鴻微笑,「謝謝!」


    「阿鴻要真的謝我的話,就親一下?」


    慕驚鴻抬了一下頭,就能親到他的唇。


    楚啇捧住了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衣擺被扯了好幾下,楚啇有些惱怒的鬆開了慕驚鴻,寒著臉低頭,看到楚宸正叉腰仰著腦袋,一臉不高興的瞪著他。


    「臭小子,你這是什麽態度。」


    「父王又啃娘親,壞蛋!」


    「……」


    慕驚鴻俏臉臊紅,趕緊將兒子的嘴巴捂住。


    楚啇樂了,「小子,這是父王的權力。」


    「我也要啃……唔……」


    楚宸躲開慕驚鴻的手沖他老子叫囂。


    楚啇忍無可忍,伸手擰住他的耳朵,楚宸哇哇叫了起來,「娘親,救命啊!父王他要把阿宸的耳朵擰爛了!」


    「小子,你敢啃試試,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我才不怕你……我,我有娘親!」楚宸理直氣壯的吼!


    楚啇拍了兒子一腦袋,「這件事上,你父王我才是最有權力說話,你娘親也救不了你。」


    楚宸委屈巴巴的捂著腦袋,狠狠的瞪著楚啇,一臉的不服氣!


    慕驚鴻已經先走在前麵,懶得理會身後這對父子。


    楚啇也真是,沒臉沒皮的說那些話,也不覺得臊得慌。


    想到自己剛才縱容他,臉就更熱了。


    「阿鴻,且等等我。」


    「娘親,父王又打我……」


    身後父子倆追著前麵的女子,一前一後的都不相讓。


    這一幕落在悵鳩等人的眼中,無不是一副溫馨的畫麵!


    怎麽看也不覺得膩!


    ……


    就在他們歡歡樂樂出宮時,楚禹也終於是等迴了鄭公公。


    猛地站了起來,急聲問:「問出了什麽。」


    「泠妃娘娘……懸樑,太醫正在救治,奴才未能從泠妃娘娘口中問出什麽來。」


    他也是為了不讓楚禹等急了,才先迴來匯報情況。


    楚禹的臉一下子就陰了下去。


    「搜飛泠宮,一定要找出可疑之物。泠妃那裏,給朕看好了,在沒有找到東西之前,絕對不能讓她死了。」


    「是!」


    鄭公公心中一凜。


    也不知皇上怎麽了。


    ……


    後宮。


    顧塵香得知皇帝又派人去救了花未泠,隻是一聲冷笑,未對此理會。


    現在的顧塵香已經對楚禹完全失望了,她一心隻想要助顧家往上爬。


    隻要顧家鞏固了,還怕楚禹會不把自己放眼裏嗎?


    至於江相嬋那裏,她也正在找機會讓朱太醫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江相嬋這一胎給徹底抹殺了。


    「皇後娘娘,外麵的消息傳柳祭司已死,皇上那裏可能會任命啇王妃為祭司。」


    顧塵香聽到進來宮女的話,眯了眯眼,搖頭冷聲道:「他不會讓慕驚鴻坐上這麽個位置,女人總會壞事,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當年的端木樽月已經折騰夠了,他可不敢再弄出這麽大的陣仗。


    「現在皇上相必很苦惱,你去,給本宮傳話給皇上,就說本宮想要見見他。」


    「是。」


    雖然每一次傳話都被皇上拒絕了,可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去傳。


    這一次宮女也像往常那樣將顧塵香的話傳達給鄭公公,本以為又是拒絕之言,不想鄭公公出來,神色頗為怪異的道:「皇上今夜會到鳳儀宮,請皇後娘娘好好等待。」


    宮女愣了好會兒才反應過來,滿臉驚喜的道謝,然後匆匆迴鳳儀宮匯報這樣的好消息!


    然而顧塵香聽了,並沒有什麽驚喜,好像也預料到了楚禹會答應一樣,波瀾不興的眯著眼靠坐在軟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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