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何德何能如此受皇上恩寵,本該是歡喜的,可臣妾想到幾位姐姐宮中寒涼,心中便是惶惶不安,鬥膽懇請皇上,雨露均沾!臣妾不懂禮,說了些讓皇上發惱的話,請皇上降罪!」


    說著,花未泠雙手一伏,將腦袋磕到了地板上。


    冰涼的觸感讓花未泠總算是找到了一些自我安慰,自己這一舉動肯定是要惹惱皇帝的。


    為了花家,她也是不得不這麽做。


    若她在後宮傳出受寵程度蓋過貴妃娘娘甚至是皇後娘娘,顧家和江家那邊又如何想?


    花家一直以來以低調行事,不敢涉深,就是為了自我避禍。


    她若在後宮裏跟這些妃子鬥,就表明花家有爭奪之心。


    然而。


    她並不知,楚禹已經逼得花家去鬥了。


    她這裏,也不過是一個提示的開始。


    楚禹深幽如潭的目光在她伏地的瘦小身子上掠過,淡淡道:「起來吧,別宮裏的寒涼,還輪不到你一個嬪妃來操心,這是朕的事。怎麽,你還要管著朕的心不成?」


    花未泠身子不禁瑟瑟發顫,知道皇上這是生氣了,「臣妾不敢。」


    「話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楚禹冷芒一收,越過她的身邊往裏大步走進去。


    花未泠連忙爬起來跟了進去。


    楚禹大手一揮,又讓人搬棋盤,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讓花未泠過來。


    花未泠唯唯諾諾的走過來,欲言又止。


    「是要朕下旨你才肯聽話嗎。」


    「臣妾……」


    「坐下。」


    「是。」


    花未泠不敢再吱聲。


    這一宿,又是楚禹勝了棋,花未泠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她也並非有意相讓。


    楚禹一走,花未泠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想要阻止皇帝過來,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


    花未泠左思右想,得了個好法子,楚禹就給她這裏下了一道聖旨。


    由鄭公公親自過來宣讀。


    等聽完聖旨之意,花未泠傻了眼。


    升了妃位?


    從嬪到妃,這……


    鄭公公笑眯眯的將手中聖旨送出去,「奴才給泠妃娘娘賀喜了,泠妃娘娘,接旨吧!」


    花未泠伸出僵硬的手接過聖旨,又令宮女給了鄭公公一個大荷包。


    鄭公公又連聲道喜,那笑容落在花未泠眼裏,卻也不是那麽歡喜了。


    捏著聖旨,滿臉的凝重。


    花未泠入宮不到一個月就連升了幾個位份,與那些妃子平起平坐,一下子就成了宮中的大忌。


    皇帝獨獨榮寵你一人,就是這後宮妃子的仇人。


    花未泠可高興不起來。


    事實如何,花未泠都比誰清楚,皇帝根本就沒碰她,莫說碰了,就是解衣也未曾有過。


    「升了妃位?這速度倒是有些快了。」


    「可不是,」孫嬤嬤站在顧塵香的身邊,也是替顧塵香著急了起來,「也不知這泠妃拿了什麽迷藥給皇上灌上了。」


    顧塵香冷笑,「嬤嬤前邊還勸本宮來著,怎麽倒比本宮先惱上了?」


    「老奴也是替娘娘著急。」


    「皇上對這花未泠可非真心,」就算花未泠長得好,也有些本事,但不至於將楚禹這個人弄得五迷三道的。


    見過花尚書令後就獨寵花未泠,這其中若說沒有點什麽,她還真不信了。


    她看得明白,其他人也會看得清。


    而這位最清楚的人,也就屬慕驚鴻了。


    她跟楚禹多年的情意,又怎能不了解這個人在這方麵的秉性。


    相愛時,她可能會迷了眼。


    經過生死之後,楚禹的一切在她的眼中就更加的清明可辯了。


    「皇上連寵泠妃數日,今日突然封了妃,也真沒想到!」


    「以前見泠妃時,也不覺是有幾分厲害,不想在這方麵很是得心應手。」


    「或許這其中有花尚書令的緣故。」


    「一下子從嬪到妃,這似乎有些快了,這叫前麵那些妃子們如何想?」


    「這……」


    丫鬟們低聲在廊外說著宮裏傳出來的八卦,卻未注意到不知何已站在門前的慕驚鴻。


    慕驚鴻將這些話都聽入了耳內,心中想著這事的原因。


    楚禹,想要逼花家參與眾臣之鬥。


    尚書令不爭不鬥,保持中立,又似乎對於室不夠忠心,楚禹不僅要拉著花家進來,還要一重一重的試探。


    花未泠的事,也僅是一個開始。


    他竟然先拿花家,而不是顧家。


    慕驚鴻幽眸眯了眯,轉身迴屋裏尋出卦錢和卦盤。


    屋外剛才在議論皇帝與妃子的丫鬟們都有些緊張的往裏探,見自家小姐隻是尋那些小玩意出來,鬆了口氣。


    外麵的聲音更細小遠去了。


    慕驚鴻坐在桌案前,一卦一卦的卜算著。


    柳眉微蹙時,抬眼看向門外蒼茫的天際。


    也不知道這一劫應在誰的身上,花謝影嗎。


    想到那個自取字為自在的男子,慕驚鴻輕輕一嘆息。


    碧鈺進來見她盯著天際發呆,小心的將手裏的火盆換走。


    「小姐若覺得悶了,奴婢陪小姐到院子外麵走走。」


    慕驚鴻拉迴了神思,「就在屋裏,也甚好。」


    碧鈺見她凝眉又準備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心不免有些難受。


    以前小姐因為口吃的問題,一直不肯開口說話,更不願意往外麵接觸。


    好不容易有了些靈活氣息,又因為一場大病打迴了原形,也好在小姐還肯開口說話,隻是這性子卻古怪了。


    喜歡的玩意也變了。


    從小姐平常時看的書中能看得出,小姐是喜歡端木族的那些玩意的。


    每迴看到她從裏麵拿出卦錢和卦盤,這心就跟著緊揪了起來。


    端木樽月是怎麽死的,他們可是一清二楚。


    那樣慘澹的下場,可不能發生在自家小姐的身上。


    「昨兒個夫人還跟陳嬤嬤說起讓小姐自個管管鋪子的話,奴婢不小心聽著了幾句,要是小姐對這些感興趣,在夫人跟前提上一句,必然也是答應的。」


    慕驚鴻聞言笑了笑,「你這是偷聽。」


    碧鈺俏臉一紅,急切的解釋:「奴婢當真隻是不小心聽來,還請小姐勿惱……」


    「有母親管,也沒我的事。」


    「小姐總是要嫁人為婦,到時候也是要接手管家的,這種事,提前學了也是對小姐有益,想必夫人也是這麽想。如今沒給小姐說這些,是怕小姐您的身子受不住罷。」


    一提到將來的嫁人,慕驚鴻臉上的笑容就斂住了。


    觀察著慕驚鴻臉色的碧鈺,見此,也不敢往下說了。


    慕驚鴻見她瑟縮的模樣,收起卦錢和卦盤,「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碧鈺一愣。


    「不是要我,學掌家?」


    「是是是!」


    碧鈺見著她一掃陰霾的花開般笑容,立時就到了前麵來引路。


    碧蘿端著水果進來,看到二人越過自己往外走將果盤交給了旁邊的丫鬟,提裙跟著後頭出去。


    顧氏正要出門,忽見女兒過來就讓陳嬤嬤先行一步。


    慕驚鴻笑道:「我身邊的丫鬟,說了,讓我過來,跟著母親,學掌家。擔心我以後,嫁了,沒人教。」


    顧氏聽女兒拿自個調侃愣了愣,看到碧鈺一臉的尷尬,笑容堆滿了。


    「你的丫鬟說得沒錯,這年紀,也該學著掌家了。」顧氏又將陳嬤嬤叫住,「也不必先走了,帶著驚鴻一起過去瞧瞧,認認幾個鋪子。」


    「是!」


    陳嬤嬤笑盈盈的迴來。


    *


    啇王府的後池塘,楚啇已經坐在這裏削皮毛已經有好些天了。


    向來有些潔癖的啇王竟然幹起了這些髒活,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


    悵鳩抱著劍,站在身後環視著周遭,視線不時的往水邊的人看去一眼,心隱隱不安,王爺這表現不對勁啊。


    怎麽就那麽讓人擔心。


    楚啇正細心的處理著帶血腥的皮毛,還特地讓人從外麵運來一些山泉水備用。


    硝皮毛那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也是難為了楚啇親自著手。


    他叫人弄來的這些皮毛都是帶著血味的,處理起來更加的麻煩,處理好後可以做成披風或卷邊。


    繁雜又精細的活若放在以往,他絕對是不會碰。


    這迴一碰就不假手於人,古怪之處可見。


    悵鳩又瞥了眼過去。


    硝皮毛這個活非常精細繁雜,要除去雜肉還要去肉味,血味,腹味。最後還要除味等,一般獵戶都不會,隻得把皮毛交給別人賺點微薄的小錢。可皮毛一向都是稀罕物,隻要硝弄好再配上針角細密的秀女手藝,出來後都是精緻之物。


    但他想不通,王爺是從哪裏弄來這麽些狐皮的?


    一些野兔皮毛都難尋,能尋得這麽些上等的狐皮,府裏的這些婆子倒是好本事。


    悵鳩幽冷的視線不禁投向遠處低頭掃地修剪枝葉的幾個老婆子身上,嚴重懷疑,這些少言寡語的老婆子就是他們的皇帝派來監視王爺的。


    完成了第一道工序,楚啇就讓人上了上等的鹽水泡著去腥。


    「主子,這些髒活還是屬下來做吧。」


    悵鳩看他親自去做,又急忙跑過來要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楚啇精美如畫的眉一挑,悵鳩立即退後。


    楚啇提到後院,幾個婆子已經準備好了一些泉水加了上等的鹽,他放入漂洗了數十遍,爾後又讓婆子拿來剪刀,用他那雙精貴的手修剪著不良的邊角。


    「說說宮裏的事。」


    悵鳩這才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皇上今日封了花家的花未泠為妃,如今這後宮裏,幾妃對這位泠妃可是虎視眈眈了起來。」


    「哼。」


    楚啇從鼻子裏發出了冷笑。


    對楚禹這些手段,倒也不見得多稀奇。


    「才從本王這裏試探完就拿花家開刀,也真以為花家是輕易揉捏的。能坐穩了尚書令這個位置,又捧得兒子入了監察院做了那處處走動的禦史,總不能沒有一點手段。他這一動,可就要動出了問題。」


    「慕七小姐那裏,主子如何打算?」悵鳩鬥膽一問。


    楚啇剪毛的動作一頓,冷眸掃了過來,悵鳩默默的避開。


    楚啇眉染寒霜,「今日她做了什麽。」


    悵鳩連忙接話:「跟著慕二夫人出府認鋪子位置,學習掌家。」


    「學掌家?她這是急著嫁人了?」楚啇冷嗤。


    「……」悵鳩點頭,道:「應當是這樣了。」


    楚啇用力將手中的剪子丟進水裏,毛也不修剪了,一張美臉冷得滲了冰渣子。


    即使是這樣,也仍舊別有一番美景所賞!


    「主子?」


    「這府裏著實悶熱,出門走走。」


    「……」


    悵鳩手一擺,讓婆子們看著王爺丟下的皮毛,免得這人一迴頭又要找。


    幾個婆子忙將任性的王爺丟下的皮毛撈起來掛到了杆上曬著,還小心翼翼地撫順了上麵的皮毛,四角定好繃直,免得有褶皺影響了皮毛的質量。


    悵鳩駕著馬車,帶著任性的美王爺出門散心!


    按著他的指示,在京都城裏轉悠著,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就轉到了慕二夫人手裏管的幾家鋪子位置,正好看到從其中一間走出來的身影。


    悵鳩繃著臉,裝作什麽也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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