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頭似梗著一塊火炭,端木樽月用力一咳,喉嚨火辣辣的極為難受。


    「醒了!醒了!」


    迷迷糊糊的,端木樽月聽到周圍傳來吵雜聲,耳朵嗡嗡作響,腦袋脹得發昏,剛想開口說話,一波壓力衝上來,腦袋一沉又昏死了過去。


    *


    似在夢裏,熾熱的烈火中,她透過熊熊烈火,一動不動地望著那緊緊相偎一起的壁人,她的心,身,都在發顫。


    滾滾濃菸捲著火舌翻過她修長纖細的身軀,一襲灰色祭司袍與翻卷的火舌融合在一起。


    外麵的人望著火海中人,難掩懼意。


    黃袍加身的皇帝清清楚楚的看到火海中那雙黑亮無雜質的眼,幽深如狼!


    濃烈的恨意夾著火焰朝他撲了過來,他收攏五指,臉白如雪的朝後急退幾步,不敢再直視殿中的女人。


    火柱砸下來的那刻,皇帝仿佛聽到來自祭司的詛咒。


    他慌了,害怕了。


    指著已被大火淹沒的大殿大喝了起來。


    端木樽月,端木一脈的巫祝,主鬼神事。


    此女的影響力,已能左右他身為帝王一定的權威。


    *


    耳旁有細語聲漸漸變得清晰,端木樽月重重的一下喘息,慢慢睜開眼皮。


    映入眼簾是一張模糊又陌生的臉,這張臉朝她露出驚喜之色,「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叫大夫!」


    端木樽月想要張嘴詢問,那人已經奔出了門。


    喉嚨處難忍的澀疼湧上來,她拚了命的咳。


    天公待她不薄,沒把她給燒死。


    唿啦聲從外麵傳進來,一美婦人領著一個黑鬍子的老者匆匆進來,眼中是難掩的焦急。


    看到此婦人,端木樽月騰地坐直了起來,因起得急,差些岔過了氣去。


    「驚鴻!」一聲驚唿,美婦人同時伸手去扶她。


    「別……碰……我。」


    她艱難的吼出三字,聲音卻小得可憐,連拂人的動作都弱得如徐徐輕風。


    「驚鴻,快讓大夫瞧瞧,你剛摔破了腦袋。你感覺如何?可覺得哪兒難受?怪為娘沒好好保護你!」婦人一下子就握過端木樽月的手,將人攬到懷抱裏,心裏邊又急又疼。


    屋裏的下人見狀,一個個紅了眼眶轉身去偷抹眼淚。


    端木樽月身體倏忽一僵。


    她看見了不該屬於自己的手,青蔥白嫩,指甲蓋泛著微粉的色澤,纖細中難掩病色。


    這絕對不是她的手。


    腦袋嗡的一聲炸響,她愣愣的接收了來自另外一個人的零碎記憶。


    慕驚鴻,侯府的二房嫡女,是個小結巴。


    因幼時生過一場大病,在那之後說話就不利索了。


    端木樽月之所以會記得這麽清楚,完全是因為另外一個人,那個依偎在帝王身邊的女人。


    而眼前扶著她的婦人,是那個女人的姑姑。


    端木樽月想笑,卻笑不出。


    心裏說不出的悲涼和憤恨。


    大夫把過脈,確定她醒來無礙,給她包紮好腦袋,開了藥方就離開。


    屋裏靜了下來。


    顧氏坐到女兒的身邊,看著女兒呆呆愣愣的樣子,心底裏一陣陣的抽疼。


    扼了扼腕,眼中怒火翻滾。


    此事絕對不能這麽善了。


    「驚鴻,」顧氏撫著女兒蒼白的小臉,淚朦朧了雙眼。


    「還好你無事,否則為娘就是殺了那些害你的人,也不能……」說到此處,顧氏哽咽不成聲。


    然。


    端木樽月卻毫無反應。


    還有什麽比重生到仇人的親戚上還要可笑可悲的?


    「碧蘿,碧鈺,看著你們小姐。」


    顧氏吩咐兩丫鬟放開了慕驚鴻的手,帶著其他人出了屋。


    很快,外廳就傳來了顧氏怒意濤濤的聲音,她正冷聲質問最可疑的幾個庶女。


    護女心切又怒極的顧氏指著低眉垂腦的兩名少女,「驚鴻好好的怎會摔下去,聽丫鬟們說是你們帶著她朝寺中小竹林去了,還指使驚鴻支開了婢女,可有此事。若查實此事,必不能就此罷了。」


    話語憤怒,陰冷的眼神直視著不敢抬頭的兩名庶女。


    一個是大房的庶女,一個是二房的庶女,聯起手來欺她可憐的女兒,好得很啊。


    寺院裏好些人煞白了臉。


    「二弟妹這話就有些過了,幾個女兒家湊在一塊戲耍,會有些意外發生也是難免的,怎麽能說是有人害驚鴻呢。她們自己都交代了,當時一個沒注意,是驚鴻自己不小心摔下了階梯,二弟妹何必咄咄逼人在佛主麵前鬧不愉快,」大房的續弦屠氏尖著嗓音插了句嘴。


    氣氛頓時壓抑了下來。


    屠氏是侯爺的續弦,育有一子,又掌著家裏的中饋。


    仗著年輕貌美,嘴巴甜,時常哄得老夫人開懷,在老夫人麵前十分得臉,平常時行事就有些張揚。


    對比生不出兒子的二房嫡妻,老夫人更加喜歡屠氏。


    是以,屠氏一開口,其他人就基本等著看好戲了。


    顧氏冷眼睨了過來,冷冷的目光,叫屠氏對視之際臉色有些灰白。


    「大嫂,」這二字幾乎是帶著諷刺意味咬牙擠出來的,「我好像從未說過有人害驚鴻吧,聽大嫂這麽一提,依我看,此事還得請京兆尹來親自查看過才行。」


    屠氏被一堵,說不出話來了。


    剛才準備置身事外的幾個妾室也變了臉色,垂著腦袋不言語的幾個庶女也是臉色煞白的發出一聲怪叫。


    「家裏的事,就不必讓外人插手叫人看笑話了吧。老夫人讓我們幾個帶著小輩們出來禮佛,不是生事的。來寺裏上香禮佛的人不少,事情怎麽樣還是得迴府了再到老夫人麵前解釋清楚,要是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姐姐,你說是不是?」二房的妾室張氏慢悠悠的開口維護自己的女兒。


    大夥兒都知曉老夫人偏心大房,對顧氏是骨頭裏挑刺,到了老夫人麵前哪還有什麽公理可審。


    顧氏冷冷的看著張氏,張氏低下頭,掩飾自己有些意色的表情。


    「夫人,小姐她……」小屋裏的人出來,一臉焦急的看著顧氏。


    顧氏已顧不得與這幾人理論,丟下一句冷言,「那就等迴了府再處理此事。」


    沒有再糾纏這事,顧氏轉身迴了屋去看女兒。


    外麵的動靜,一點也不落的進了端木樽月的耳朵。


    不,現在的她已不是什麽端木樽月而是慕驚鴻。


    端木樽月已經在那場大火裏化為灰燼,死得幹幹淨淨。


    她很慶幸自己,留了後路給端木一族。


    也不知此時此刻的他們,可有逃出了生天。


    *


    歇息了半天,慕驚鴻已無礙,隻是腦袋上多了條白紗布。


    佛殿前,住持帶著幾個和尚前來道歉相送,說了好些好話。


    顧氏憂心女兒的身體,外麵的大夫瞧得不好,她迴府了再到宮裏請太醫來確診後才能安心。


    慕驚鴻由旁人攙扶著站在寺前,美眸凝視下方,對身旁人和物渾不在意。


    「小姐,奴婢先扶您下去。」


    身邊婢女經得她的同意,攙扶著下階梯來到馬車邊時,大房的庶女不屑的掃了眼過來,嘴裏還念叨了句「裝模作樣」的話來。


    慕驚鴻耳聰,聞得此聲,側目。


    顧氏已經走了過來,「驚鴻,你和母親一起。」


    婢女馬上又扶著慕驚鴻走到了顧氏的馬車。


    坐進馬車,顧氏跟著坐下,馬車前行時,顧氏要去拉慕驚鴻的手被她避開。


    顧氏一愣。


    但做為母親,最是了解女兒,知道她受了委屈不肯親近人,以往都是如此,也就沒有把這小舉動放心上。


    「自從你爹走後,娘知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是娘護不好你。好在有你外祖家護著我們娘倆,你表姐如今為一國之母,此後也能……」


    慕驚鴻像是被什麽紮到了般,眼神冷冷的盯了過來。


    顧氏被女兒這陰冷的眼神看得又一愣,「怎麽了?」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陣的騷動。


    吸引開了顧氏的視線,掀開車邊的小窗簾,問:「前麵發生什麽事了?」


    嬤嬤湊到前來說:「夫人,是皇家護送端木祭司遺體下葬。」


    聞言,顧氏的眉頭就是一皺,「如此敗德的人怎能按規矩安葬,皇上對她也太過仁慈了。」


    「夫人說得是,在宮裏行如此不恥之事,堂堂一國祭司,實在是我北唐國的恥辱。」


    身邊婢女的話很輕,卻深深刺疼了慕驚鴻的心口。


    顧氏話語帶著幾分冷意道:「皇上也是看在她對北唐有功的份上才給她安葬的殊榮,此事不可再議,免得傳到了不該傳的人耳中。」


    身邊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的車隊停了下來,看著岔口行走的那支龐大的隊伍,慕驚鴻發自內心的露出一個嘲弄的笑來。


    聲音嘶啞又諷刺,「殊榮?……可笑。」


    「驚鴻,你說什麽?」顧氏的目光正追隨著那口高高抬起的棺木,突聞身邊的人說出這幾個字,不禁驚訝的迴頭看著麵露嘲弄笑容的慕驚鴻。


    在他們的印象中的慕驚鴻雖不柔弱,但絕對不會說得出這樣的話。


    顧氏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未曾理會顧氏的她,慢慢轉過了視線,順著小窗朝外望去。


    慕驚鴻伸出蒼白纖細的手,慢慢的掀開了車簾,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任何事物,直視著那口奢侈的棺,夾著滿滿的諷刺和冷寒。


    她端木樽月早就說過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


    這不,她變成慕驚鴻迴來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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