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瞧見宋憬聞一步步朝餐廳靠近,六六幹脆沒出聲。這次就算他專斷,他覺得,這兩人還是攤開說比較好,缺少交流是感情中的大忌,六年前,他跟莫非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此時,東曉背對著客廳,宋憬聞已經到了餐廳外邊。


    六六問:“你覺得他可憐你?”


    東曉點頭眼神裏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是。”


    六六輕聲歎了一口氣,但還是以開解的態度去看著他:“你是覺得自己不夠好?”


    “是。他為我做了這麽多,我應該盡可能地迴報他,而不是趁機訛上他。”東曉眼神裏有些堅定的不可捉摸的神色,


    宋憬聞站在餐廳外聽完這兩句,眉心迅速打起一個結。


    六六覺得到這兒就夠了,該說的也都說出來了,於是就開始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入學?”


    宋憬聞沒繼續停留,輕聲來,悄悄走,沒一會兒,背影就遠了。


    很快,莫非又晃了過來,衝著六六說:“咱們這就迴去吧?”


    六六迴神,想到今晚他的確還有安排,轉而對東曉道別。


    沒人留他們,誰留他們啊是吧?這天是七夕。


    東曉跟宋憬聞一直把他們送到院子門口,臨別時,宋憬聞意味深長地跟六六道了聲謝。


    六六心領了,宋憬聞這麽鄭重地對他道謝,說明情況應該是好的,對吧?


    他等著東曉的好消息。


    六六跟莫非從宋宅出去,一路上再沒說東曉的事兒。


    車行駛在山邊的林蔭道,郊外的夜永遠比城市黑得更透更澄澈,剛過八點,給人直觀感覺卻像是城市的九點後。


    六六沒開後座的燈,反而大敞著窗子,讓融融月色透進車裏。


    他突然問莫非,“你五歲那年,有天晚上,非鬧著去我家找我,最後真帶著壓歲錢去了我家,還記得嗎?”


    莫非摸著兜裏的東西,心裏琢磨著正事,手心出了汗。腦子轉一圈,當真從記憶裏翻出這麽一件事兒。


    這又是一筆黑曆史。


    不過,誰的童趣時代沒幾筆黑曆史呢?是吧?


    六六從小被當成明星打造,小時候還真演過一部戲。


    那年,六六七歲,演的是苦情戲主角的兒子。


    那電影的劇情,莫非如今已然記不清了,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六六演的小孩在戲裏過夠了苦日子,吃不飽穿不暖,還特別懂事兒,吃個餅都舍不得多吃一口,心心念念給媽留著。


    小孩的邏輯,大人很難理解。莫非當時知道那隻是戲裏的人,可是,隻要那小孩頂著六六的臉,他就覺得他哥受了苦。


    所以,那晚從電影院出來,他吵著要去找六六。單找還不行,還要先迴家揣上壓歲錢。


    他媽擰不過他,給白女士打了個電話。


    於是,晚上九點半,莫非跟他媽一塊兒出現在六六家。


    他們的童年,確實,令人迴味的東西挺多。


    莫非自己也樂了,“還記著呐?”


    六六樂不可支地接話,“能不記得嗎?我都睡了,又被你叫醒,人迷迷糊糊的,就見你爬上我的床,還往我手裏塞錢。”


    莫非打了個補丁,“還哭著喊著要用壓歲錢養你。”


    兩人同時笑出聲來,這都什麽事兒啊?


    可,那是他們最初的寶貴和純粹。


    更美好的是,他們無需追憶,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二十餘載光陰過去,他們依然純粹,他們的現在和以後依然純粹而寶貴。


    車離市區越來越近。


    七夕夜的狂歡,遠處天幕,有煙花綻,那一片靛藍被銀花火樹印得格外璀璨。


    夜風清涼,又是一年秋初,這一個秋初,六六沒像以前那樣鬱悒。


    他來了個深唿吸,給自己提神,垂在身側的手,也摸進了口袋。


    可沒等他把那東西摸出來,手腕一緊,整條胳膊被莫非拖了出去。


    一小片冰涼觸碰到他右手的無名指,從指間,一直滑到指根,嗯,飛快的。


    六六低頭一瞧,那是一枚男戒,莫非就這樣不容分說地給他套上了。


    套上還沒完,莫非托起他的手,火速放到唇邊親了下,“我那話現在還算數,養你一輩子,就這樣定了。”


    六六:“……”


    這他媽是求婚吧?是求婚吧?


    莫非衝他得意地眨了眨眼。


    六六摸著戒指,又氣又好笑,衝著莫非質問:“就這樣了?”


    莫非笑意淡了些,“你不覺得這樣特別有驚喜?特別出其不意?”


    雖然現在都流行單膝下跪,可他對他哥單膝下跪都快成日常了,求婚還這麽幹?太普通了吧。


    六六眼底暈出一絲笑,“我真是太驚喜了。”


    很快,從兜裏掏出自己準備的戒指,打開盒子,挑出一個,嗖地套住了莫非的無名指。


    莫非這下真愣了,好半天才迴過神。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瞧著那輪銀白光圈。他哥也準備了戒指?


    六六昂著下巴,瞥一眼他的手,“就這麽著吧。”


    莫非伸手摟住他哥的肩,“這可怎麽辦?婚戒,咱們一人準備了一對,以後戴誰的好呢?”


    六六命令下達得挺果斷,“單月戴你的,雙月戴我的。”簡單粗暴。


    接著,捏著莫非的下巴,嘴唇碰了下莫非的嘴,如蜻蜓點水。


    分開時,他收了笑,“七夕快樂。”


    交握的兩隻手,兩枚款式不同的戒指,這是他們的心有靈犀。


    窗外斑斕光彩映亮他們的臉,莫非把六六的手握得更緊,“每天都得樂。”


    來日方長,那樣長久的以後,希望你一直快樂。


    希望,你在我身邊的每一天,都是愉快的。


    六六轉頭看向他,促狹地問:“你專跟我比著來是吧?”


    那一雙眼眸剔透似水,莫非深深凝望,沒說話。


    兩相對視,而後,他們都笑了。


    這個世界不算完美,可幸好,他們掬住了心底這一抹白月光。


    這一抹白月光,從他們懵懂童年,到青澀少年,再到如今,或許曾被陰霾遮覆,卻從未淡去,更不會泯滅。


    今後的路還長,路上或許還有坎坷。


    可有斯人相伴,他們不會孤單。


    執手同行,永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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