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子卿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訥訥地開口,“如果是這樣,那就遭了!”


    細想這兩日的所見所聞,所有的疑問都仿佛在頃刻間串在了一起。為什麽是在一個月前陸續有村民失蹤,為什麽深林裏有巨獸的腳印,為什麽崖壁上會有源源不斷的水湧下,為什麽這個普通的山穀裏會被設下如此強烈的陣法,而為什麽猰貐又要把內丹放在外麵,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


    它在曆神劫!


    “走,快走!”淩瑄拉著天雪就跑,駱子卿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扔掉了手上的樹枝,疾步跟在了後麵。


    “淩瑄哥哥你慢點!你別跑這麽快呀!你們能不能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天雪不明所以地朝他大喊,手腕被他拉得又紅又疼,忍不住痛唿,“疼,疼……”


    聽到她喊疼,淩瑄鬆了些力道。此時他們三人已進了山洞之中,洞裏的路狹窄,隻能容納一人通過,他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駱子卿點燃了火把在前麵帶路,淩瑄則在後麵對天雪簡單解釋道:“仙有仙劫,神同樣也有神劫。猰貐身為神獸,自然逃不過曆劫的命運。它一個月前來這裏,想是因為這個山穀地勢較低,且靈氣極為充足,打算在這裏避劫之用。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縱使避劫,也免不了它喜食人類的本性,那些失蹤的村民多半成了它的盤中之餐。”


    “啊……”天雪惋惜地低唿,作為醫者,本能地心生同情,“那些村民好可憐啊……”


    淩瑄拍了拍她的肩,歎息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怪隻怪他們運氣不好,遇上了這等厄運。”


    天雪停下腳步,拉著淩瑄的衣角,小聲問:“就沒有辦法救他們了嗎?”


    淩瑄無奈道:“世間因果循環,自有定數,又如何能夠輕易改變呢?”


    天雪垂下肩,囁嚅道:“要是我們早一些下山就好了,他們也許就不會死了。”


    淩瑄不置可否。


    若是早一些下山,他們的確可以在村民上山前發現異象並阻攔,可世上哪有什麽如果可言,說不定真的早一個月下山,他們壓根就不會遇上這等事,還談什麽相救呢?


    駱子卿走著走著聽不到兩人的聲音,迴頭一看才發現兩人停在原地不動了,往迴折了幾步,對著他們大聲道:“你們兩個有什麽話等迴去之後再說,子時就要到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他的聲音在山洞裏迴蕩,淩瑄捏了捏天雪柔軟的手心,柔聲道:“天劫一般都在子時,我們不知道它的劫日究竟是哪一日,所以還是先離開這裏,子時一到就危險了。”


    同時他也擔心剛才他們鬧出的動靜會把猰貐驚醒,萬一它醒了,幾人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手心被他的指腹摩挲地酥酥癢癢的,天雪咬了咬唇,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正一點點升高,好在周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她點了點頭,細若蚊蠅地應了一聲,剛想往前走,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得抬頭,對上淩瑄神采奕奕的目光,“元香和向聞師兄還在……”


    “你放心,我們剛才沒看到他們,他們應該已經出了山穀了。”淩瑄知道她在想什麽,安慰她道,“他們落入了陣法之中,陣法一旦解除,他們自然也就能脫身。你想想,我們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象,他們掉到了地底下,可這裏已經是穀底,又如何能夠再掉下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去了相反的方向,穀底的反方向,不就是穀外嗎?”


    “這麽說他們就是沒事了?”天雪的眸中劃過喜悅,懸著的心終於定了下來,高興道,“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出去吧!”


    說完,天雪激動地拉著淩瑄往前飛奔,磕磕碰碰地不小心撞了好幾次石壁。


    淩瑄心疼地看著她歡快的背影,良久,嘴角慢慢溢出了一個笑容。


    剛剛,真是嚇死他了呢!


    幸好,他的天雪還在。


    果不其然,天雪三人一出山穀,就看到元香苦著臉在崖邊來迴走動,向聞神情緊張地跟在她左右,仿佛是害怕她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似的。


    “元香!”天雪使勁地朝她揮手,若不是在劍上,她真恨不得馬上跑到她身邊去。


    元香聞聲迴頭,看到他們三人安然無恙地從穀底出來,一時激動地語無倫次,罵罵咧咧道:“你,你這死丫頭!終於舍得迴來了!剛才突然就不見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她剛才一醒來便發現自己和向聞不知何時已經身處山穀之外,依稀記得穀底忽然地動山搖的慘烈景象,以及自己似乎不小心掉進了地底下,可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們又是怎麽出的山穀,卻也是記不清了。


    說話間,淩瑄已經帶著天雪跳下了劍。


    元香連忙上前,見天雪灰頭土臉地像剛從泥裏爬出來的模樣,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額角,裝作一副大人的模樣教訓她道:“你看你,衣服都髒成什麽樣子了!醜得都快成小花貓了!難看死了啦!”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而且剛剛失蹤害自己擔心的明明是她好不好!天雪邊在心裏嘀咕邊低頭,果然見自己雪白的衣衫上沾滿了褐色的泥土,斑斑點點的,可不就像隻小花貓嘛!


    她摸了摸額頭,意思意思地努了幾下嘴表示抗議。抬頭看到元香掛在臉頰上的兩道淚痕時,心裏也是一酸,眼淚撲簌撲簌地就掉了下來,緊接著便往元香的懷裏撲去,緊緊地抱著她。


    見兩個小丫頭抱成一團哭得跟久別重逢似的,三個少年不由失笑。


    向聞拍了拍淩瑄的肩,顯然也是對自己如何出的山穀很是不解。淩瑄看出了他的心思,將他們失蹤之後駱子卿是如何誤打誤撞破了陣法,以及看到猰貐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番,聽後向聞濃眉深鎖,眸中盡是疲憊與震驚。


    “照你這麽說,猰貐在這裏,隻是為了躲避天劫?”


    淩瑄點頭,抬頭望天,淡聲道:“子時已過,今夜應不是它的度劫之日。”


    向聞也同樣看著西斜的月頭,歎息道:“怪不得崖壁上的水會倒流,也怪不得穀底會有如此高深的陣法,他若是為了躲避天劫,這也便說得過去了,隻是苦了那些可憐的村民,白白成了這其中的犧牲品。”


    淩瑄道:“複活之後的猰貐恨極了殺他的天神,故以人為食,想要發泄心中的怨恨,但同時又忘不了自己曾是神之身,一心想著重歸神族,殊不知他所造下的殺孽,早已讓他永無迴頭之路。他的天劫亦是神劫,劫數一到,必會自食其果。”


    “因果循環,生生不息。”向聞長歎一聲,經曆了生死,忽然間仿佛看透了許多,“興許這便是生死自有天定吧。”


    駱子卿突然上前,笑道:“什麽天定你定的?老天那麽忙,才管不了那麽多事呢!你的命自然是由你自己決定,難不成你還以為你有這個麵子讓老天親自管你的命運不成?”


    他的話中帶諷,難聽到不行,可經此一事,淩瑄和向聞都對他有了另一層的見解。駱子卿雖然口不饒人,可心地卻並不壞,因此對他這句不含好意,甚至聽起來頗有些挑釁意味的言語,他們也隻是一笑置之。


    正好元香和天雪也哭夠了,兩個人紅著眼睛走到居然任由她們抱在一起哭,狠心不管她們,而且連一句安慰都沒有的三個少年身邊。


    元香剛才雖然在哭,可她也聽到了他們三人的談話,吸了吸鼻子,聲音略帶哽咽道:“那個溪水是怎麽迴事,你們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清楚啊!”


    天雪也附和地點頭,其實這個問題她也沒弄明白。


    駱子卿挑眉看了看她們,搖著扇子又變迴了風流倜儻的少年,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步子微頓,輕輕地說了兩個字,“龍頭。”


    他們見到的猰貐和百獸圖集上記載的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龍頭虎身。既然猰貐有一半是屬龍的,那麽自然離不開水,更何況還是在曆劫期間。所以前方的崖壁上為何會有水流下,這也就不需要解釋了。


    天雪揪了揪頭發,歪著頭,好像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


    淩瑄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呆呆傻傻的模樣,心中微動。為了防止山穀底下的事情再次發生,他思考著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了呢?若是真要等她自己開竅,怕是這輩子都等不到了吧!


    打定了主意,淩瑄一把拉過天雪的手,不容拒絕道:“跟我走,我有話和你說!”


    這兩日為了探查村民失蹤的事,他們幾人都沒怎麽好好休息,尤其是向聞和淩瑄,幾乎連合眼的時間也沒有。現在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眾人又自知憑自己的本事根本鬥不過猰貐,心裏倒也沒有之前那麽憂慮了。


    不管怎麽說,事情也算是圓滿解決了,接下來隻要等到猰貐的天劫一過,鳳溪鎮便能恢複平靜。想來也是這幾日的事了,所以淩瑄等人一致決定,等這件事完全過去了再離開。


    至於那夜淩瑄究竟想和天雪說什麽,隻能說,淩瑄選得時機不太對。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講得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淩瑄拉著天雪沒走幾步,就聽她在後麵喊腿疼,替她檢查了一下才發現她的小腿被碎石砸到了,腫了一大片。


    淩瑄又急又心疼,哪裏還舍得讓她走路,背著她一路迴到客棧,當他把天雪從背上放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已經睡著了,可偏偏睡著的她雙手還緊緊地摟著自己的脖子不放,他又不忍用力,害得他費了好半天勁才把她的手掰開。


    將熟睡的她安置在榻上,又拉過被子仔細地替她蓋好,凝視著燭光下閃動的側臉,淩瑄心底不由一蕩。


    窗外夜色漆黑,寧靜如水,屋子裏的少年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少女的唇上印上一吻。


    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又或許是偷腥之後怕被發現倉皇而逃,總之淩瑄並沒有看到,在自己離開之後,榻上少女的手指輕輕地動了動,唇邊竟泛起了絲絲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hiahiahia~這下圓滿了有木有~~~開竅滴天雪也是很聰明噠~~~會耍小心計了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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