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山派的武場上,黑壓壓地聚集了一大片弟子。圍著高台,他們個個張頭探腦,有的滿懷期待,有的麵露不屑,有的時不時就交頭接耳,更有甚者,竟公然打起賭來,看元香是否真能破了這陣法,壓的無非就是仙門中一些尋常的藥草。


    不出多時,賭元香能破陣的以及不能破陣的弟子就自發地分到了兩邊,向聞站在一旁瞧了幾眼武場上的唇槍舌劍,心裏不禁有些擔憂。


    他擔心的倒不是誰輸誰贏的問題,而是這麽多弟子在場,元香能成功破陣固然可喜可賀,可若是失敗了,想必也會落下不少口舌。這次的下山考驗,實際上也決定了她以後能否在派中立足。不得不說,師父這一劑藥,下得著實很猛。


    怔愣之際,他稍稍側臉,隻見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鮮紅的身影,元香立在劍上,神色平靜,垂在肩上的發絲隨風飛舞,宛若一條條墨帶,輕盈,飄逸。


    高台上的五行之陣已經布置完畢,她低頭俯瞰著幾個比她人還要高的架子,麵上看不出一絲害怕的神色,就如同那晚一樣,勇敢,堅定。


    向聞站在人群外抬頭看著她,眸光微閃,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無法將眼前的少女與那個整日纏著自己胡鬧的小丫頭聯係起來。


    正當他看得出神,天雪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也學著他的樣子抬頭看著元香,隻可惜隔得有些遠,隻能看到那一抹翻飛的紅裙。


    她有些緊張地問向聞:“向聞師兄,元香真的沒問題嗎?”她還記得曾經在這個陣法上吃過虧,盡管時隔多年,仍是心有餘悸。


    向聞笑了笑,可雙眸卻是緊盯著紅衣少女不放,“你放心,有師父和師娘在,小師妹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的話音剛落,武場上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隻見不遠處,柳千鶴和南洛瑤正快步行來,身後還跟著夜塵等人。


    “走吧,我們也過去。”說完,向聞帶著天雪一同走向高台。


    除卻特別重要的場合,南洛瑤一般是不參加的,但如今破陣的是自己的愛女,她為人母,到底也不放心,隻能親自過來瞧一眼。


    柳千鶴上了高台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簡單地交代了元香幾句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動手布起了結界。這個結界從外麵看上去與尋常結界並沒有什麽不同,但實際上卻暗藏玄機,不僅能保護陣內的元香,還能虛化劍招。也就是說,陣外的弟子所見的劍招,至多隻是一些表麵而已,並非真正的碧波劍法之精髓。


    柳千鶴站在陣外,掌中銀光微閃,抬頭看著元香,肅然道:“準備好了嗎?”


    縱使有爹娘的保護,但當著這麽多的人麵破陣,元香的麵上雖依舊從容不迫,可心底卻早已如鼓在擊。


    她閉目深吸一口氣,盡力穩住心神,不去多想。此刻的她玩性盡收,內心沉穩的一麵盡顯無疑。眉宇之間透露的英氣,倒是與柳千鶴有幾分神似。


    待再次睜開眼時,她朝著柳千鶴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便專注地看著腳下已悄然啟動的陣法。


    須臾,踩在劍上足尖輕點,元香縱身一躍,如同一隻敏捷的大雁,展翅高飛,幾個旋轉之後,已握著劍立於陣中。


    人群中的天雪悄悄地挪到淩瑄身後,剛才元香的幾個動作,就已經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元香有個什麽閃失。從小就習慣依賴淩瑄的她,這幾乎已經成了她下意識的行為。


    感覺到身旁的人有些不安,淩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安慰道:“不要擔心,五行陣法其實並不難,隻要小師妹不出差錯,就不會有問題。”


    “嗯。”天雪的另一隻手也抱住了淩瑄的胳膊,此刻她隻覺得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哪裏察覺到他們兩人的動作已經如此親密。


    倒是淩瑄,低頭看了一眼與她相握的雙手,唇邊淺淺地勾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高台上,元香輕喝一聲,拇指用力一扣,手腕翻轉,手中的劍便宛若靈蛇,肆意揮舞。一襲紅衣如火,透過竹架從下麵看上去,她就仿佛是一道正在燃燒的熊熊大火,光彩奪目,攝人眼球。四周的紅燭在她的照耀下,刹那間成了陪襯,猶若那漫天繁星,雖美雖明,但與月相比,卻始終稍遜一籌。


    立於陣中,她身輕如燕,步伐穩健。台下眾弟子隻看到她的身形左右移動,變幻莫測,就連早已熟悉陣法的夜塵等人,均是看不清她的招數,原來師父早有準備!隻是心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為她擔憂起來。


    事實上,元香早在兩月前便已學會這套劍法,隻是擔心在五行陣中尚不能運用自如,所以學成之事並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連無話不談的天雪都未透露隻字片語。如今當眾演練,底氣免不了稍欠不足。幸虧她從小就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遇到阻礙也並未有絲毫退縮。


    碧波劍法在於穩,隻要沉得住氣,不焦躁,並非難以掌握。準乃劍法之基礎,劍招喂出,出招者若不遲疑,後顧無憂,目標自然也就一擊即中。雖說元香的修為尚淺,根基也不夠牢固,但她恰巧抓住了這三點,實乃大幸。


    不消多時,架子上的蠟燭便一排排地熄滅。當最後一道燭光隱去,高台之上唯留一抹紅影。


    “香兒!”見她安然無恙,南洛瑤終於鬆了一口氣,提起內息幾步躍上高台,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短暫的寂靜之後,高台下便爆發出了如雷貫耳的唿聲,向聞和天雪也衝了上去,圍在元香身旁。


    看著眼前都已長大的一群孩子,柳千鶴默默地收起了結界,不動聲色地抹去了額角的一滴汗珠。沒有人知道剛才元香在破陣之時,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香兒。”麵對著台下的弟子,柳千鶴負手而立,麵上已然恢複了莊嚴肅穆。


    正窩在南洛瑤懷裏想著晚上要娘做什麽好吃的慰勞自己,又高興的得意忘形的元香聽到爹爹在叫自己,立馬放開了南洛瑤,走到柳千鶴麵前,跪下,“爹。”


    柳千鶴低頭看了她一眼,俯身扶她起來,歎道:“爹先前一直覺得你驕縱任性,蠻橫無禮,從小到大事事都要我們操心,總沒有消停的一日……”


    聽他這麽說,元香嬉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烏雲陣陣。


    她不滿地嘟起小嘴。什麽嘛,還以為爹爹會誇自己,結果竟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揭她的短!


    “不過……”突然話鋒鬥轉,柳千鶴看著愛女,向來嚴肅的他第一次當著眾弟子的麵,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他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今日的表現,讓為父甚為滿意。”


    “爹?”元香隻覺眼前一亮,似乎烏雲都飄走了,天空刹時又恢複了光明。


    知道她愛玩,柳千鶴笑道:“從今日起,你可以像別的師兄師姐一樣,想何時下山便何時下山。但是切記,身為仙門弟子,下山並非讓你貪圖玩樂,凡事都須以蒼生為重,多行善事,不可做出任何違天逆道之事,你可明白?”


    “明白!”元香大聲地保證,喜形於色,一時竟忘了身邊還有外人,高興地摟住了柳千鶴的脖子,撒嬌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柳千鶴因她大膽的舉動微微蹙了蹙眉,正當南洛瑤打算為元香求情之時,眉宇舒展,他竟然放聲大笑,很自然地輕拍著元香的背,溫言道:“下山以後爹娘不在你身邊,萬事都要小心。你那急躁的性子也要收斂一些,聽你兩個師兄的話,不可衝動,遇事理智分析,三思而後行,知不知道?”


    “我知道!”元香咯咯地笑著,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見此情景,向聞偏過頭去不屑地“嘖”了一聲,虧他剛才還替她操心,就她現在這傻樣,活該被人笑話!


    夜晚,南洛瑤心情很好地煮了一大桌子的菜,幾個小輩都圍在一起吃得不亦樂乎。特別是元香,這兩天日夜練習碧波劍法,都沒有好好地吃過飯,這下見著這麽多她愛吃的菜,當然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起來。反正在這幾個師兄師姐麵前她早已沒有什麽形象可言,索性敞開肚皮先吃個飽再說!


    見她忙著掃蕩佳肴沒機會還口,向聞趁機在旁邊取笑她,不過笑歸笑,他自己也沒少吃,很快麵前的碟子裏就已經堆滿了骨頭。


    隻是一頓飯下來,天雪卻始終低頭不語,精神恍惚的樣子一度讓淩瑄以為她是不是發燒生病了。


    送她迴房的路上,淩瑄終於按捺不住,叫住了她,“天雪。”


    天雪停下步子,茫然地轉頭看著他,“淩瑄哥哥,有事嗎?”


    淩瑄微歎一聲,“你怎麽了?一個晚上都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天雪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努力抿出一個微笑,“我沒事,隻是有些不舒服。”


    滿臉都寫著“我有心事”幾個大字,還嘴硬說沒事?但她不想說,淩瑄也不再多問,替她將額角的發絲撚到耳後,他拉起她的手,柔聲道:“那今夜就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天雪隻覺淩瑄的語氣出奇地溫柔,心中微微一動,含笑著點了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我可以不糾結標題了麽╮(╯▽╰)╭其實我的電腦裏現在才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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