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連日被朝臣施壓,又不見慶陽府的辯折,皇帝終於頂不住了,正欲下旨徹查李敬軒一事,殿外的侍衛便大聲稟報:“皇上,閑王世子進京了,遞了牌子求見皇上”


    皇上大喜終於來了:“快快有請”


    說完笑看著眾人:“想必世子此番進京定然能給朕與各位愛欽9


    沈炫風塵仆仆的走進大殿,跪下恭敬地叩首,此次沒有女眷,沈炫幾人快馬加鞭,不過十來天就到了京城,所以眾人眼中的沈炫,此時是狼狽不堪


    皇帝和朝臣們驚疑不已


    “世子何以這般模樣?”皇帝詫異地問


    “微臣懇請皇上垂憐,賜幾名太醫救救我父”沈炫紅著眼睛叩首,一下接一下,很快額頭便紅紫起來


    看著沈炫不知疼痛一般的磕頭,朝臣都有些不忍直看了


    “皇叔怎麽了?”皇帝故作驚訝地看著下麵的沈炫


    “父親被胡人伏擊,被人一箭射入後背,正中要害,且那箭上還塗了毒藥”說著說著,沈炫哭得鼻涕橫流:“至今還昏迷不醒,府裏原先的太醫說~說父親能不能醒來,都要看老天爺的了…”


    一個大男人在朝堂上哭得如此歇斯底裏,實在讓那些一直力保李敬軒的大臣紅了眼眶,差點就跟著大哭起來


    “皇上~那可是咱大興的將軍呀,二十多年來,將軍一直駐守在邊關,保我大興百姓不受胡人蹂躪之苦,求皇上垂憐!”唿啦一下,一半的朝臣跪了下來:“求皇上垂憐!”


    上麵的皇帝沉默,若不是皇叔早就將兵權交到自己手裏了,此情此景,自己估計會認為皇叔拉幫結派,欲圖謀皇位了


    “皇上,微臣替家父辭去將軍一職,這些年來蒙皇上信任,家父一直駐守在邊關,落了一身的病痛,此番更是…”沈炫從懷裏掏出許氏的折子和帶著李敬軒血跡的兵符和血布,高舉頭頂:“母親特意為此上了封折子,這是皇上賜予家父的兵符,請皇上垂憐!”


    馬公公忙上前接過,呈到皇上身前的安桌上


    皇上拿起那塊血書打開一看,大驚!隨即看著麵前的折子低頭沉思起來


    而沈炫則是不管不顧,大聲將許氏的折子背了出來


    許氏的折子寫的是悲悲切切,那一字一句都是許氏這些年來心中所思所想


    與其說是折子,不如說是一封聲情並茂的書信


    她在書信裏如此寫道:“當初皇上初登大位,大臣還不曾心悅誠服,恰逢邊關大急,是我家夫君挺身而出,為皇上分憂,本該是一輩子做個逍遙自在的閑王爺,卻被困在了邊關數十載,不能擅離一步”


    許氏的信一開頭就讓在場的各位大臣,尤其是幾位重臣頭皮一陣陣發麻


    “如今被自己人後背一箭射中要害而昏迷不醒,皇上和朝中大臣不曾關懷我家王爺一句,也不管邊關的局勢,隻一味地為了我家王爺是否功高蓋主而爭執,臣婦隻想叩問皇上和眾臣工,我家王爺戍守邊關二十多載,到底是大功呢還是大錯?”


    沈炫直起身子,眼神淩厲地直視眾人,再次揚聲問道:“還請諸位大人告訴小子,家父戍守邊關二十載,究竟是大功還是大錯?”


    “這~這~”眾人猶豫著不好說,偷偷地瞄了上麵那位好幾眼,見他無動於衷,才硬著頭皮道:“自然是大功”


    “既然是諸位大人都承認家父是有大功的,那麽為何諸位大人要說家父功高蓋主?他能立下大功,難道不是皇上和諸位大人都允許的嗎?既是允許的,又何來的功高蓋主?”沈炫逼問


    眾人一時有些懵,沈炫的意思是李敬軒是被皇上和咱們這群大臣逼著去立的大功?


    “進京前,家母拉著我的手,看著家父說,她寧肯家父這一輩子都不醒來,也好過醒來要麵對你們這群蛀蟲,聽到你們的那些言論,難免要夜不能寐,傷心難過”沈炫笑起來:“來京的一路,小子都在想這大興的大人們是不是整日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兒幹?這麽的八卦囉嗦,幹嘛不變成女的”


    “好!說得好!”正當眾人聽得氣憤不已的時候,皇上突然拍手道:“閑王妃的折子,朕準了,劉涇陽!你收拾收拾,帶上太醫院幾個厲害的跟隨世子爺去慶陽府,下朝後世子隨我去宮裏拜見太後老人家”


    “多謝皇上”沈炫驚喜地叩首


    “不必,免禮請起”皇上擺了擺手,看向欲言又止的朝臣笑道:“各位愛欽有空彈劾朕的親皇叔,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派誰接下皇叔手裏的差事”


    眾人紛紛低頭沉思起來,皇帝給了馬公公一個眼神


    馬公公立馬上前揚聲道:“退朝~”


    朝臣忙跪地恭送皇帝,等抬頭起身的時候,早就不見皇上的人影了,當然,沈炫也自是不在殿內


    眼見四下無人了,皇帝微傾身子:“申弟,皇叔真的昏迷不醒?”


    沈炫看了皇帝一眼,見他眼含關切,才躬身迴答:“太醫說了,聽天由命吧,可微臣不想聽天由命,所以多謝皇上讓太醫院院正隨臣一道迴去”


    說完看著遠方,緊蹙眉頭,眼裏盡是擔憂


    皇帝一直注視著沈炫,見此沒說什麽,隻是笑了笑


    進了禦書房,皇帝讓公公給沈炫搬來了座椅


    “多謝皇上,臣站著就是”沈炫拱手道


    皇帝笑出了聲:“讓你坐你就坐,哪兒來那麽多話”


    沈炫想了想才在下首坐下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替皇叔辭去將軍一職,就不要提了,等皇叔醒了後再說”


    “皇上…”


    皇帝擺了擺手,看著沈炫道:“此事重大,豈是堂弟和嬸嬸哭一哭就能行的?後續很多事情,朕還得和皇叔商議”


    聽出皇帝已有同意的意思沈炫便不再提替李敬軒辭去將軍一事了:“都聽皇上的”


    “哈哈,不必聽朕的,倒是有一事,朕想再問問你”皇帝看向沈炫:“當初認祖的時候,你說你不想入朝為官,如今朕還是那個問題,你可願接替皇叔,成為大將軍?”


    “皇上說笑了,成為大將軍這麽重要的事情,怎能一句話便定下?臣從未在軍中呆過,恐不能服眾”沈炫頓了頓,笑道:“再則,臣也不願”


    “為何不願?”皇帝皺眉看著沈炫:“常言道不想當將軍的男兒不是好男兒”


    “臣自小在民間長大,又早早便跟著養父押送鏢車,走南闖北自由慣了”沈炫躬身道


    “你難道就不想封妻蔭子?”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也不由帶上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說起這個,沈炫頓了頓,隨即搖頭:“臣的妻子和家母一般心思,隻盼著臣能平平安安,臣不想她失望,至於孩子們的以後,自由他們闖去”


    “你們夫妻倆倒是心寬”皇帝扯了扯嘴角,突然有些羨慕,這一羨慕就不想讓沈炫如意:“聽說你的鏢局經營的甚好,如今大興各大府城都有了,連胡人那邊都有?”


    “是”沈炫躬身應道


    “即是如此,想必你那鏢局也能知道不少事?”皇帝看著沈炫


    沈炫也看著皇帝:“皇上的意思是要知道胡人的消息?”


    “不隻是胡人的消息”皇帝笑了起來,從書案下麵抽出一張牌子,扔到沈炫懷裏:“朕封你為監察禦史,替朕查考大興的官吏,看他們是否有欺壓百姓,為虎作倀之事,準你有直達天聽的權利”


    沈炫捧著塊燙手山芋,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一時就那麽僵直在那裏


    “其實朕不封你監察禦史也是可以的,就憑著你世子的身份,也是可以替朕辦此事的,隻不過沒那麽義正言順而已罷了”皇帝笑著說


    沈炫跪下來,躬身道:“多謝皇上信任,臣定當殫精竭慮為皇上效力”


    “好,很好”皇上親自扶起沈炫,這才問起了內奸一事


    沈炫內疚道:“微臣無能,這事兒一直都沒有頭緒,又加之…”


    沈炫將自己府裏抓到不少刺探的人一事說了,皺眉道:“到臣進京的那天,衙門也沒有問出什麽來,實在是不知究竟是何人?”


    頓了頓又道:“不過肯定是個參將以上的人,畢竟能隨同家父一路巡視,能知道行程的,都是參將以上的官職”


    皇帝低頭沉思起來,沈炫也不說話,端起一旁的茶盞吃起了茶來


    皇帝迴神的時候見沈炫已經快把麵前的點心吃完了,笑了起來:“你一大早就進宮,想必還沒有用早膳吧,朕也還沒用膳呢,這就讓人傳膳,你陪朕一起用”


    沈炫尷尬地放下手裏的點心:“多謝皇上,皇上您不知道,微臣這一路隻吃了幾餐飯而已,實在是心裏掛著此事吃不下,這會兒見了皇上把話一說,反倒覺得餓慘了,讓皇上見笑了”


    馬富財早就很有眼色的侯在殿外,這會兒聽皇上傳膳,忙向一旁的小太監招了招手


    很快禦書房的小幾上便擺上了豐盛的早膳


    皇上夾了一筷子當今嘴裏,嚼了嚼咽下去,這才看向沈炫:“申弟快吃吧”


    沈炫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小心翼翼又狼吞虎咽的陪皇帝用了一餐,沈炫便出了宮,剛準備去自家鏢局梳洗休息一番,王府就派人來請了,隻得無奈去了王府


    李尚明和李尚武兩人齊齊等在書房,沈炫揚了揚眉


    “沈炫見過兩位兄長”沈炫拱手一禮


    “三弟不必多禮,我兄弟二人請你來,是想知道父親如今怎樣了?果真如三弟在朝堂上所說的昏迷不醒?”李尚明開門見山地說


    “大哥不會是認為我有那個膽子,膽敢在皇上麵前說謊吧?”沈炫挑眉,是笑非笑的看著兩人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尷尬地笑笑:“我們這不是以為這是父親的計策嘛”


    “父親都昏迷不醒了,哪裏還能有什麽計策?”沈炫看著兩人不相信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書房就這麽靜了下來


    “我兄弟二人聽聞父親受了傷,特準備了一些上好的藥材,本打算讓人送過去的,既然如今三弟正好來了,那就麻煩三弟帶迴去吧”李尚明打破沉默


    “大哥二哥不去看看父親?”沈炫笑看著兩人


    李尚明有些尷尬地看向窗外,李尚武則直接道:“有三弟在,想必就用不到我二人了吧”


    沈炫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坐了一會兒就告辭離去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李尚武指著遠去的沈炫皺眉道:“明明父親昏迷不醒,卻讓我們去見父親,他到底知不知道父親曾經有多不待見你我兄弟二人?”


    李尚明沉默了一會兒道:“或許我們真的該去探望一下父親,畢竟他是我們的父親,如今昏迷不醒,我們去盡盡孝也是應該的”


    “什麽?!”李尚武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家兄長


    “咱們去告假吧”李尚明說到做到,拉起李尚武直奔皇城


    雖然李敬軒身體傷勢大好,因著毒入肺腑,時間久而傷了元氣,如今毒雖逼出來了,人卻仍然昏迷不醒


    莫雨想起現代的植物人,便向許氏提議,帶著父親和孩子們一起去莊子上走走


    許氏猶豫了一天,又去詢問了太醫,便點頭同意了


    於是兩個大人帶著倆孩子和一個植物人,帶著侍女護衛,還有孩子的先生,一齊搬去了四季園


    就此在這裏住了下來,每日裏許氏用輪椅推著李敬軒,在莊子上四處轉著,雙胞胎下學了,便圍著李敬軒嘰嘰喳喳地說著今日先生教了什麽,莊子裏有什麽,大家又在做什麽


    晚上,莫雨則是讓廚房給李敬軒熬一些參湯,或者是雞湯、魚湯,總之變著法的給他喂些營養湯下去


    飯後,則是由許氏帶著仆人給李敬軒做按摩,這是和太醫學的,防止昏迷時間長了,肌肉萎縮


    或許是幾人很誠心,也或許是李敬軒有很強的求生欲,反正他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好,甚至臉上看著好像還胖了一些


    這日又到了兩小喳喳開講的時間,許氏在李敬軒耳邊溫柔低語,莫雨笑看著兩小手舞足蹈地說話,思緒飄飛,也不知道他事情辦的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迴來?


    “祖父的手指動了!”平安突然大叫起來


    許氏和莫雨齊齊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平安跑過來拉住莫雨的手大聲道:“娘,你看,祖父的手指在動”


    莫雨順著看過去,果然,李敬軒放在輪椅把上的手中指,正在微微顫動著


    “母親~母親~你快看”莫雨急忙迴頭找許氏,才發現她早已淚漣漣


    莫雨伸手握住許氏的手:“母親,看來父親能聽我們每日的說話,父親也想早點醒來,一家開開心心的待在一起”


    “是,你父親一直就能聽到,我就知道你父親不會放棄的”許氏哽咽著說


    “莫薇,快去把太醫請來”莫雨笑看著許氏:“母親,我們推父親慢慢迴走,讓太醫給父親看看,說不定夫君迴來的時候,父親已經醒了呢”


    “好好好,應該的”許氏俯身在丈夫耳邊道:“你聽到了嗎?我們都盼著你趕緊醒來,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累,可是你都睡了這麽久了,也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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