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清從莫雨那裏沮喪地離開,迴了衙門,在衙門裏煩躁地轉來轉去,家裏催著自己成親,這次是祖母發話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推脫了


    他身邊的師爺自是知道自家大人在煩什麽,他想了想上前道:“大人,那莫家大姑娘說了,要大人把家裏的那些表妹侍妾清理了”


    “可那些是表妹,不是侍妾可以隨便賣了了事”李然清皺眉看向師爺


    “這事兒其實很簡單的,隻要老夫人點頭發了話,一切都好辦了”師爺笑著說


    “我當然知道祖母發話好辦,可是…”李然清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對呀,祖母隻說讓我務必明年清明之前娶妻,卻沒說一定要娶誰”


    李然清眼珠子亂轉著,大笑著拍了拍師爺的肩膀:“走,迴家去”


    莫府


    莫大福皺著眉頭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張氏被轉的頭暈眼花,不耐道:“你別光轉啊,好歹給句話啊?”


    “急什麽?兒女婚姻大事豈容如此草率就定下?需得仔細思量打探”莫大福皺眉看向著急的妻子:“這事兒,我給雷子這封信,去問問,我們明日去親家門上,親家乃雷子然清幾人的恩師,對他們的品行肯定是了解的,再則他們久居縣城,或許會知道些什麽也不一定”


    “對對對,或者親家母知道些他們家的事情”張氏恍然,一個勁地點頭


    這時仆人來報,大小姐身邊的鬱麽麽來了


    “肯定是為著這事兒,之前不方便說,這會兒才派了麽麽來,快請進來”莫大福揚聲道


    “老奴見過老爺太太”鬱麽麽躬身行禮:“大小姐特意打發奴婢來給老爺太太說說李家的事”


    “麽麽請說”莫大福頷首


    “這李家乃是縣城有名的積善之家,其祖上也曾出過一品的大官,奈何李家代代單傳,尤其是最近這三代,男丁早逝,李家便有些落敗了”鬱麽麽頓了頓又道:“這李然清李大人自小便是家裏的寶貝,捧著寵著,若不是有李老夫人在,可能這李大人就成了紈絝子弟不成氣候了…”


    “那他人品如何?”張氏急切地打斷鬱麽麽的話語


    “這人品嘛,太太也是知道的,大小姐雖被他叫聲師父,但真正的師父是大少爺,小姐說最好寫信問問大少爺”鬱麽麽笑眯眯地說


    “不過有件事情,大小姐囑托老奴一定要如實告知老爺太太”說著鬱麽麽便將幾年前李家幾位表妹找上莫雨的事講了一遍


    “這李家怎能這樣?”張氏驚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


    “大小姐說,老爺太太若是要應下這門親,那也要讓李大人肅清家裏的鶯鶯燕燕,才能答應他,不然就是二小姐的麻煩”鬱麽麽快速地將自家主子交代的話語說完,便福了福身退出屋子,迴莫雨身邊去了


    “這~?小雨這是什麽意思?”張氏疑惑地說:“我怎麽覺得她是讚成這個婚事的呢?”


    “她這是告訴我們,這個李然清人品可行,家裏有些亂糟糟的,讓咱們三思呢”莫大福皺眉看向妻子


    “那這~”張氏望著丈夫,盼著他做個決定


    “這事兒不急,多打聽打聽,咱們冰兒又不是嫁不出去”莫大福擺了擺手,不以為的說:“哪家姑娘說親的時候不是千挑萬選百家求的?不急”


    張氏翻了個白眼,暗想:你不急?那半夜睡不著,長籲短歎的是哪一個?


    “不和你說了,我得趕緊給雷子去信”嘴裏說不急的莫大福,腳步匆匆地去了書房


    “還說自己不急”張氏好笑地搖了搖頭,去準備明日拜訪親家要帶的禮品了


    李府


    “老夫人,少爺迴來了”一仆人奔進李老夫人的院子,大聲嚷嚷著


    “什麽?然清迴來了?快快,扶我起來,我得出去看看”李老夫人連忙讓人將她從椅子上扶起來


    “祖母,祖母~孫兒迴來了”李然清疾步而來,見李老夫人站在廊下,忙上前噗通一聲跪下:“祖母,不孝孫兒迴來了”說著咚咚地磕起了頭


    “好孩子,快!還不快把少爺扶起來”李老太太顫抖著雙手


    “祖母,外麵冷,你怎麽出來了?咱們快進去吧”李然清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來,扶住李老太太的一邊胳膊


    “好孩子,祖母想仔細看看你”李老太太輕撫著李然清的臉,又捏捏肩和胳膊,點頭笑道:“不錯!雖然瘦了些,卻很結實”


    “祖母,孫兒已經長大了,成了父母官,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別擔心,倒是祖母你要多保重,咱們進去吧”李然清攙扶著李家老太太進了屋子


    知道祖孫倆有話說,仆人們很自覺的留在了屋外


    “你若是成了親,有孫媳婦在身邊照顧著,祖母自是不會擔心”李老太太看了一眼自己俊郎的孫子:“你那些同窗和你一般大的哪個不是都當爹了?唯有你…”


    聽自家祖母拿自己和別人比較,李然清不依了:“祖母~”


    “然清啊~你也是知道的,咱家幾代單傳,做官不是緊要的,傳宗接代才是首要,祖母也隻是希望百年後能夠有臉見李家的各位老祖宗而已”李老太太想起早逝的兒子,不由悲從心中來


    想起李家幾代單傳,又早逝的男丁,李然清有些沮喪:“祖母~李家男丁早逝,我若娶妻,不是害了別家姑娘麽?”


    李老太太默然,那些真心疼女兒的人家,又哪裏會讓自家姑娘嫁過來受寡呢


    “不許胡說!”李老太太醒過神來,厲喝李然清:“你不會的,你不僅讀書識字,還和莫家哥兒習了武,身體健壯,一定不會…總之,無論如何也要為李家留下子嗣”


    說到後麵,李老太太忍不住老淚縱橫


    李然清心疼不已,俯身環住李老太太,替她撫順著背心:“祖母,我娶,我娶還不成嗎?你別生氣了”


    “你真的願意娶妻了?”李老太太猶不信自己聽到的,推開李然清,看著他的眼睛道


    李然清苦笑:“祖母,孫兒何時哄騙過你?”


    “好好好!我讓人去叫你母親,立刻便給你操辦起來,年前拜堂成親,年後就能抱上曾孫了”李老太太激動不已


    “祖母不急,她們家還沒同意呢”李然清攔住老太太


    “誰家沒同意?不是你表妹嗎?”李老太太懵了,疑惑地看著孫子


    “祖母,我同意娶妻,但不是娶表妹們,而是莫家二小姐,就是我那同窗的二妹”李然清一本正經的說:“祖母,我隻把表妹們看作是妹妹,你讓母親把表妹們送迴去吧,之前鬧得笑話還不夠多嗎?再說如今我要議親了,她們再呆在咱家就不合適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讓你母親備些厚禮將她們送迴去”隻要孫兒同意娶妻,李老太太才不管他要娶誰呢:“再讓你母親備上豐厚的聘禮,去莫家提親”


    “還是祖母疼我”李然清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


    “這次你難得迴來,能在家裏多待些日子吧”李老太太看著許久不見的孫子


    “有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祖母”李然清故作神秘地說


    “什麽好消息?如今倒是約會給祖母賣關子了,還不快說,討打!”李老太太不瞞地看著李然清


    “祖母,~你的孫兒我升遷啦”李然清得意洋洋


    “真的?”見李然清點頭,老太太驚喜地問:“這迴升到哪個地方了?”


    “哈哈,說出來祖母可能都不信,孫兒如今是青河縣的七品縣令大人了”李然清揚著眉頭,笑得兩眼彎彎


    “果然是個好消息!”巨大的喜悅,讓李老太太眉開眼笑起來:“不行!這個事咱家得好好慶祝一下”


    一時間將李然清要求娶莫冰的事兒忘到了腦後


    李家很快就忙碌起來,一來慶祝李然清升遷迴青河縣,二來年節來臨了


    年是這片大地上最熱鬧,最喜慶的節日,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日子就這麽悄悄的溜走了


    剛過了正月十五,莫雷便接到了外放的旨意,好巧不巧的就是碧水縣的縣令,而舅舅張晉元早就高升成了京官


    就在莫雷喜氣洋洋,收拾行李準備去碧水縣任職的時候,收到了老家的來信,拆開來一看日期,居然是年前寫的了


    再一看內容,不由沉下笑臉,李然清那小子居然打著娶自己二妹的注意,是可忍孰不可忍,誰不知道他家幾代男丁都早逝,他想禍害,就去禍害別家閨女去,千萬別來禍害我妹妹


    再一想,莫雷的心又是一沉: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對大妹另眼相待,不會是…


    不行!這門婚事絕對不行!莫雷可不希望如自己想的那樣,那不是苦了二妹?


    莫雷拿出筆墨紙硯,奮筆疾書,將自己知道的,還有自己的猜想和顧慮,都一一一下來供爹娘參考,最後落筆又加了句:“往爹娘一定慎重三思”


    寫了信,讓仆人送了出去,又接著收拾行李,卻再也沒有了剛剛的興高采烈


    不提莫雷的愁眉不展,青河縣揚威鏢局這邊卻是忙得人仰馬翻


    你道是啥?原來是沈炫和莫雨要搬到府城了,正將打包好的東西裝車呢


    “胡叔,青河縣這裏以後就交給你了”沈炫笑著拱手道


    “我還得感謝你呢,讓我可以既能照顧家裏又能好好賺錢,過好日子”大胡子笑著擺手:“放心吧,我會好好努力,不讓大夥兒失望的”


    楊啟智此番也要跟著車隊去府城,然後轉道去京城,以後京城附近鏢局和莊子的生意就交給楊啟智統管了


    “胡嬸嬸,這房子可得麻煩你或者胡叔經常請人打掃打掃”莫雨不緊不慢地站著,拉著胡氏的手緊了緊:“後院的菜就留給嬸嬸了”


    “你說你們怎麽就要搬去府城呢?這以後想見一麵都難了”胡氏抹著眼淚


    “看嬸嬸說的,嬸嬸若是想見我,就跟著胡叔去府城就是了,再說我娘家在這裏,總是要迴來看看父母的,有的是機會”莫雨笑道


    “真的?那可說好了,別到時候嬸嬸真去了府城卻進不了門”胡氏擦幹眼淚,打趣道


    莫雨汗顏,忙擺手:“不會的,不會的”


    “你這一去可得多保重,將軍府畢竟是大宅門,不如咱們這些小門小戶的自在,別憋著”胡氏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


    “謝謝胡嬸,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的”莫雨重重的點頭


    “欸!我說孩兒他娘,你們說完了沒?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大胡子迴頭衝老妻和莫雨大聲吆喝著


    “來啦,催什麽催!”胡氏大聲迴道:“走吧,一路多保重”


    胡氏站在鏢局大門口目送車隊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迴鏢局,看著滿地琳琅,拿起掃把慢慢掃了起來


    胡氏被灰嗆了一嘴,“咳…咳…”


    “胡叔別送了”城門外,沈炫拱手道


    莫雨則是向莫大福和張氏莫冰敘話:“爹娘小妹,若是得空便來府城小住”


    “你這一去多保重,別任性,有事也別自己扛著,照顧好自己,養好身體”莫大福擔憂地看著大女兒,之前大夫說她不能再生了,可哪家長輩嫌孩子多的?


    “若是不順暢,便迴娘家來,家裏還是有你一口飯吃的”莫大福歎氣,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莫雨一瞬間就淚流滿麵:“爹,你放心吧,女兒會好好的,你和娘要多保重,小妹,我和大哥小弟都不在家,你要聽話,懂事,好好照顧家裏”


    “大姐,你放心吧”莫冰一個勁地點頭


    沈炫打馬過來告別:“嶽父嶽母多保重”


    “炫哥兒也多保重,小雨若是有什麽,也請炫哥兒看在倆孩子的份上多多包涵她”莫大福拱手一禮


    “嶽父大人切莫折煞小婿了,雨妹很好”沈炫連忙扶住莫大福的手,笑話!自己若真受了嶽父這一禮,還不得被唾沫給淹死??


    “爹娘,城外冷,你們快迴去吧”車隊慢慢啟動,莫雨從車窗上探出腦袋大聲道


    “師父慢走!”一騎灰塵飛奔而至,李然清嬉皮笑臉的騎在馬背上,扔了木盒進馬車,討好地說:“師父,這是徒兒孝敬師父的,師父多保重”


    莫雨來不及說什麽,馬車已經遠去,隻能傻傻地看著李然清嬉皮笑臉的湊到自家父母麵前


    “主子,這盒子?”鬱麽麽撿起車廂裏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許氏的臉色,見她沒有異樣,這才看向自家發呆的主子


    “打開來看看是什麽”莫雨迴了迴神,看向木盒


    鬱麽麽打開木盒,裏麵赫然躺著兩隻人參,看樣子得有好幾百年的份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分開裝”莫雨皺眉:“呆會兒停車休息的時候,麽麽你找個盒子出來分開來裝了,我和母親一人一隻”


    “這是你徒弟孝敬你的,你作甚要給我?再說啦,府裏有,母親我還不缺那點”許氏笑起來


    “母親的是母親的,這是別人送兒媳的,所謂見著有份,兒媳就借花獻福了”莫雨笑盈盈地說


    “少夫人的見者有份,是不是也包括了鬱麽麽和奴婢?”許氏身邊的大丫鬟笑眯眯地打趣


    “呃…”莫雨一愣,隨即笑起來:“有有,到了府裏讓麽麽將我那隻人參切開,咱們三分”


    “少夫人有這心就好,奴婢不過是與少夫人湊個趣”大丫鬟一聽這話,連忙福了福身,感激道


    “我可沒開玩笑”莫雨板下臉,一本正經的道


    馬車裏歡聲笑語,卻不知城門口的莫家幾人麵對熱情的李然清,實在是窘迫不已,真是幾人歡喜幾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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