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這處小院裏,一男一女相對而立。雨滴稀稀疏疏的敲打在屋頂瓦片上,發出猶如樂曲的“叮叮咚咚”聲,聲聲悅耳。


    蔡文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孫策的話在這個時代有些過於超前,蔡文姬身為一代大儒蔡邕的女兒,自然從小就受到的是封建社會那套傳統禮儀。而孫策今日之言,在她蔡琰聽來,實屬天方夜譚。


    孫策不管她接受不接受得了,繼續自顧自的說道:“將軍府的規矩其實也不多,這第二條呢,就是做你想做的事情,當然,不能是危害到江東百姓和利益的事情。其他的麽……好像就沒有什麽規矩了~嗬嗬,仔細想想,似乎就這麽多了。”


    一代才女如蔡文姬,此時也隻能瞪大著眼睛盯著孫策看,她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老公~~~”


    兩人正尷尬間,芷蘭卻已經跑了迴來。


    蔡文姬覺得,自己在這將軍府可算是長了見識了。這位小妹妹看樣子也是孫策的妾室,可麵對自家的夫君,竟然會如此隨便?重要的是這位小霸王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芷蘭小跑著來到孫策身邊,她先是對著蔡琰笑了笑,然後才舉起懷裏的一隻…一隻小黑狗?


    “老公你看!這隻小狗可愛嗎?是季佐送給我的~~~”


    “哦?”


    孫策寵溺的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將小黑狗接了過來抱在懷中。


    “長得有些像黑背啊…給它起名字了嗎?”


    芷蘭搖了搖頭:“沒有呢,這不是想著讓老公幫人家取嘛~”


    孫策將小黑狗舉高了一些,微微沉思:“嗯…看它渾身一絲雜毛都沒有,長大一定非常威風,就叫‘黑旋風’好不好?”


    芷蘭開心的將小狗接過去抱在懷裏:“好啊~好威風的名字,你以後就叫黑旋風~~~小霸王黑旋風~~”


    “額……為什麽要加上小霸王三個字啊…”孫策額頭緩緩流下一滴汗來。


    “芷蘭,快叫文姬姐姐。”


    孫策給芷蘭介紹了一下蔡文姬,又給蔡文姬介紹了一下芷蘭,兩人這才算知道對方名字了。


    “芷蘭妹妹天性純真活潑,姐姐真是羨慕你呢。”


    蔡文姬握著芷蘭的小手,眼中的那種喜愛之意是出自真心。


    芷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說道:“姐姐莫要笑話芷蘭了,芷蘭除了一些三腳貓的功夫之外什麽也不會,不像姐姐,彈琴彈得真好聽~~芷蘭都聽哭了。”


    說道剛剛的琴曲,孫策也迴過神來,看著蔡琰問道:“是呀文姬,你剛剛那首曲子也太過…怎麽說呢?委婉悲傷、淒楚、怨念,好像都有一些,你是心裏有什麽痛苦地事情嗎?有的話記得告訴我,因為我現在是你的男人,理應讓你開心。”


    說起自己的身世,蔡琰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又漸漸平淡了下去。


    “將軍,芷蘭妹妹,不如坐下來,再聽文姬撫一曲如何?”


    兩個音癡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隨後又對著蔡文姬點了點頭。就這樣,蔡大才女再次跪坐於琴邊,雙手輕輕放於琴上,閉眼調整唿吸。


    孫策和芷蘭都不習慣跪坐,於是二人都盤腿坐在了房簷下的木地板上。孫策還衝白虎招了招手,讓他去拿些酒來。


    蔡琰調整好唿吸,雙手開始在琴弦上緩緩撥動…


    蔡琰所用之琴,正是其父所用當世之名琴---“焦尾琴”。


    至於這床“焦尾琴”還有個小故事:據說,這是蔡琰的父親蔡邕(yong)親手製作的一張琴。《後漢書》中就曾記載,“吳人有燒桐以爨者,邕聞火烈之聲。知其良木,因請而裁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猶焦,故時人名曰焦尾琴焉。”


    大概意思就是講,蔡邕有一天坐在房裏撫琴,女房東在隔壁的灶間燒火做飯,她將木柴塞進灶膛裏,木柴被燒得“劈裏啪啦”至作響。


    忽然,蔡邕聽到隔壁傳來一陣清脆的爆裂聲,不由得心中一驚,跳起來就往灶間跑。來到爐火邊,蔡邕也顧不得火勢的人,伸手就將那塊剛塞進灶膛當柴燒的桐木拽了出來,大聲喊道:“快別燒了,別燒了,這可是一塊做琴的難得一見的好材料啊!”蔡邕的手被燒傷了,他也不覺得疼,驚喜地在桐木上又吹又摸。好在搶救及時,桐木還很完整,蔡邕就將它買了下來。然後精雕細刻,一絲不苟,費盡心血,終於將這塊桐木做成了一張琴。這張琴彈奏起來,音色美妙絕倫,蓋世無雙。此琴還與齊桓公的“號鍾”,楚莊王的“繞梁”,司馬相如的“綠綺”被後世之人並稱為中國古代的“四大名琴”。


    當然,好琴也要好的琴師來彈奏,而蔡琰蔡文姬,恰恰就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琴師。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至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汙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蔡文姬隨著琴音邊彈邊唱。右手抹、挑、勾、剔,如蜻蜓點水,又如蝴蝶翩翩起舞。左手時而按音有跪、帶、罨、推、爪、掐,時而滑音有吟、猱、撞、喚、進、退、分。


    琴音也是抑揚頓挫,時而高亢如塞外奔馬,時而幽怨似孤雁哀鳴。文姬之古琴造詣再加上焦尾琴的無雙琴音,所彈奏出的樂曲既淳和淡雅,又清亮綿遠,意趣高雅,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溫柔敦厚,到最後,所有琴音又都歸於平靜……一股濃濃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待蔡文姬一曲彈完,孫策跟芷蘭猶在琴音中不能自拔,就連自己淚流滿麵也渾然不知。


    良久,孫策才長歎一聲吸了吸鼻子。而芷蘭,幹脆轉過身用孫策的衣服擦了一把臉,還擤了下鼻子……


    “蔡姐姐…芷蘭覺得…你好苦…嗚嗚嗚…”


    一句話沒說完,芷蘭就又嗚咽的哭了起來。


    蔡文姬起身走到兩人身前跪坐於地,輕輕拍著芷蘭的後背。


    “妹妹心性純良,所以更能理解這首‘胡笳十八拍’的曲中之意。至於將軍……”


    蔡文姬是真沒想到,像孫策這樣一個大老粗,竟也能沉浸在曲中世界不能自持?她還以為這位小霸王隻會幹一些焚琴煮鶴的舉動來呢。


    孫策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這才看著蔡文姬說道:“文姬,你是思念自己在塞外的兩個孩子了吧?”


    蔡文姬這次又是身子一震,心想莫非這孫策會讀心術不成??


    不過這次她卻沒有問,而是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孫策伸出雙臂,很自然的將蔡文姬和芷蘭同時攬入懷中。芷蘭對此習以為常,還雙手迴應抱住孫策。可蔡文姬卻被這突如其來卻又異常自然地擁抱給弄懵了。


    身體微微僵硬片刻,蔡文姬也就慢慢釋然了。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孫策的妻子了。能有這樣理解自己心意的夫君寵愛著自己,自己還有什麽可不滿意的?


    但她如何也不曾想到,就在不久之後的將來,麵前這個男人就帶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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