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賀術帶領著柔然弟兄們在後方掩護,由於新兵俘虜排成了人牆,他們的巨弩無法發揮作用,隻能跟著徐真往左右兩邊突圍。


    他比周滄要矮一些,但身子同樣很重,馬匹不堪重負,也就落後了些許,見得徒悍所遺之鐵蒺藜骨朵兒,正愁沒有趁手兵刃的高賀術心頭大喜,擦馬而過之時,正好將那骨朵兒撈了上來。


    慕容驍見得徐真兵士鎧甲嚴密,又貼伏馬背,使了那藏鐙的戰術,左右臨近之時,羽箭已然無法建功,當即命令諸多騎兵果斷出擊!


    徐真本部二百弟兄罕見傷亡,此時又加入了由薛大義帶領的二百多勇武營弟兄,鐵蹄如浪潮一般從人牆左側穿出,新兵俘虜一個個高喊哀求,生死之際,誰還有空去為自己的失敗而羞恥?


    慕容驍與徐真已是不世之仇,豈可容忍放虎歸山留後患,當即振臂高唿,徒悍部的兵士失了龍頭,混亂之中無所依賴,見得慕容驍掌控大局,頓時從者無數,兵馬如流,刀劍林立,朝著徐真這廂截殺而來!


    “轟隆!”


    雙方一如肌肉鑄就之山洪一般相撞於一處,交接處人仰馬翻,鮮血當空噴灑開來,金鐵相擊之聲尖銳刺耳,刀劍槍矛入肉撲哧混響成一片,馬匹更是腿折頭斷,人馬倒了一大片!


    混戰再次拉開序幕,徐真首當其衝,已然奔出老遠,見得後隊被截斷,當即收刀入鞘,解下馬背之雕弓,咻咻激射了一番,壓下對方衝勢,帶著弟兄們再次殺了迴來!


    秦廣帶著殘餘下來的四百多勇武營弟兄,從人牆右側衝突,沿途所遇敵人,無不人頭落地,難有幸免!


    眼看著就要衝突而出,一名身穿明光甲的吐穀渾老將卻是橫橫殺出,同樣將騎隊斷成兩截,正是葛爾赫!


    慕容寒竹掌控局勢走向,不斷使旗兵發出指令,徒悍部的殘兵唯命是從,為求活命,跟著葛爾赫父子四處斬殺,兇狠如豺狼!


    徐真將一壺羽箭射完,雕弓複背於後,長刀揮舞開來,迴救諸多弟兄,馬蹄慌亂,士兵尖叫咆哮,眼中的視界慢慢變成了紅黑之色,身體的每一滴力量似乎都已經被抽幹,卻又隻能繼續壓榨,隻要鬆懈半刻,就會喪命,無人敢有絲毫大意!


    本部人馬倒也還好,一路走來搜刮得不少堅固衣甲和鋒利兵刃,長槊和斬馬刀都是長兵刃,占盡了優勢。


    然勇武營的弟兄卻隻是標配橫刀,如秦廣慣於使用自己的雙劍,薛大義之流則與少數旅帥隊正等使用著陌刀,一番衝擊之下,居然折損了不少人手!


    徐真本意乃突圍而走,被葛爾赫父子如此一流,騎隊衝勢減緩,如深陷泥沼之中,難以自拔,弟兄紛紛被斬落馬下,急得他心頭一陣陣滴血!


    “合兵!合兵!”張久年乃幕僚謀臣而非慕容寒竹那般的軍師,關鍵時刻,曆經戰場的周滄和高賀術挺身而出,身背角旗四麵奔走衝突,幫助左右兩支隊伍合兵一處,否則如此混戰下去,遲早要被活活拖死!


    弟兄們跟著角旗慢慢聚攏於一處,慕容寒竹卻看準時機,糾集了四周步卒,持大盾長槍,居然形成了合圍之勢!


    “主公!再不破圍則死矣!”周滄拖刀砍翻一名敵騎,朝徐真焦急大叫,徐真正與一名敵軍在糾纏,稍有分神,大腿又挨了一刀,長刀怒而橫削,將那敵人的整個下巴給削了下來!


    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徐真嘶聲高唿道:“跟我衝!”


    胯下青海驄嘶律律人立起來,帶著徐真如風一般往前衝鋒,周滄與高賀術緊隨其後,秦廣和薛大義各據左右,後麵弟兄已然不足六百!


    若非慕容葛爾赫父子橫空殺出,斬下徒悍首級的徐真部,必定將揚名唐軍,然而此刻卻命在旦夕,即將功虧一簣,多少讓人心頭不甘而悲憤難當也!


    徐真馬快,悍勇無畏衝入敵陣之中,馬蹄踏翻持盾敵軍,後者長矛卻刺入了青海驄的脖頸之中!


    手中長刀揮灑而出,敵人矛杆子被清脆斬斷,然青海驄終究倒地,徐真趁勢滾落,還未站穩即前衝數步,長刀抹出一片寒芒,那阿柴頓時人頭飛起!


    “嘭嘭嘭!”


    弟兄們的戰馬如尖銳船頭破大浪,將敵陣衝出一個三角形豁口來,然則敵人很快就包圍了過來,落馬弟兄頓時陷入血戰之中!


    徐真大腿鮮血汩汩,卻無暇兼顧,咬牙忍痛,疾行數步,最後狂奔起來,一刀劈斷矛頭,踏上敵人盾牌,跳入到敵陣中間,長刀如風車一般旋轉,掃斷人腿兩三根,而他肋下和肩頭卻被長矛挑破!


    諸多兄弟見徐真如此無畏,心受震撼鼓舞,雙目血紅,咆哮著殺入敵陣之中,薩勒部的弟兄見得阿胡拉之子多有傷勢卻猛如狼虎,如有神佑,不死不滅,心中頓時燃起烈焰,手中斬馬刀上劈人頭,下斬人腿,沿途血流成河,眾人皆如煉獄惡鬼一般!


    吐穀渾阿柴們同樣是視死如歸之惡徒,然經曆過徐真部的突然襲擊之後,心性大受打擊,早已留下了不可磨滅之陰影,如今見得徐真部人馬瘋狂拚命,心中頓時怯了半分,好在仗著人多勢眾,隻是遠遠包圍,不得使敵走脫,卻慢慢利用槍矛等長兵,將徐真部的唐軍消磨幹淨!


    那充當人牆的二百新兵趁著無人看顧,紛紛利用地上掉落的刀劍,將手中繩索切斷,一時間頓作了鳥獸散,居然沒人敢迴頭幫助徐真等袍澤逃生!


    “這群沒卵蛋的狗奴!”段瓚一震長槊,槊刃上粘稠凝固的血跡震蕩出點點血珠,他的鎧甲已經撕裂,左胸好長一道傷口,觸目驚心,然見得徐真傷勢更重,他的心頭湧起濃烈的崇敬,心中再無旁騖,揮舞著長槊再次前衝!


    侯破虜與張慎之幾次三番想要趁著混亂,與新兵一同逃走,然見得段瓚拚死,也隻好硬著頭皮緊隨其後。


    徐真剛剛起身,一根長槍又從側麵刺了過來,他用長刀粘住槍杆,往上一掃,對方隻剩下半個拳頭!


    那敵人也是殺紅了眼,半個拳頭無法握緊長槍,幹脆棄槍撲入徐真懷中,與徐真在地上翻滾了幾步,張口就往徐真脖頸上咬!


    真正的冷兵戰爭,又豈非影視上那般蕩氣迴腸,雙方如原始野獸一般殘忍血腥,使得人心麻木,人性泯然,腦中隻剩下單純的求生**而已!


    徐真用膝蓋頂住對方身子,長刀卻被自己壓在了背部下麵,眼看著敵人就要咬到自己脖頸,遂伸手到腰間,摸出一柄飛刀來,從敵人下頜直接往上捅了進去!、


    “噗!”


    鮮血噴了徐真一臉,那敵人還在咬牙切齒,雙目充滿不甘和仇恨,這一幕深深烙印到徐真靈魂之中,或許將化為不可驅散之噩夢,每夜伴其入眠。


    若果是未獲新生之初的慕容驍,此刻當全力斬殺徐真,然其心性得以成長,越發有大將之風,又得慕容寒竹耳提麵命,入了張掖域內之後,每每收獲巨大,眼下卻棄徐真於不顧,隻是拚命斬殺徐真部的兵卒,隻要去得徐真爪牙,區區徐真又如何能逃?


    然而如今徐真已經如那強弩之末,被那暴死的兵士死死壓住,慕容驍覷準了時機,即刻奔襲而來,沿途抽了一把長矛,死命投擲過來,眼看就要將徐真後腦戳個大窟窿!


    徐真剛剛扭頭,心頭已然冷了半截!


    “鐺!”


    關鍵時刻,一柄長槊遙遙飛來,將那長矛打偏出去,長矛旋轉著飛出,矛尖卻在徐真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來!


    薛大義擲槊以救主,手中已然無兵刃,旁邊一名敵人彎刀當頭劈下,薛大義暴喝一聲,躲過了刀頭,撞入敵人懷中,將那敵人撲倒在地,脫了鐵盔往敵人頭臉猛砸,四五六七下將那人頭臉砸了個稀爛!


    徐真死裏逃生,慌忙騰地而起,大腿傷口撕裂,複半跪了下來,慕容驍卻已到了眼前,彎刀橫掃,將徐真再次逼退三兩步,踉蹌跌坐下去!


    “浩熱!”


    慕容驍仰天咆哮,敵軍士氣大振,徐真部一敗塗地!


    環顧四周,徐真心中一片蒼涼,如此拚命,何苦來哉,到頭來注定黃粱一夢,一無所獲,還不如在長安當個小武侯,混吃等死也難得安樂。


    然看著諸多弟兄拚死血戰,他又豈可輕言放棄,遂用長刀撐地而起,吐出一口血沫來,正麵衝向慕容驍!


    慕容驍心頭冷笑,如今的徐真,哪怕加上一個薛大義,也絕不是他的對手,取徐真狗頭,簡直如探囊取物!


    然則當他舉起手中彎刀之時,慕容寒竹那邊卻要鳴金收兵!


    慕容寒竹也是無可奈何,他所關注者,並非徐真這邊的戰場,而是張掖城的動向!


    張掖城中並無太多生力軍,就算徒悍大營發生暴亂,相信城中之人也估計誘兵之計而不敢貿然來援,可慕容寒竹就是不放心。


    事實證明,他的小心謹慎是非常正確的,眼看著就要將徐真部全殲於此處,張掖城果真出動了兵馬!


    此役葛爾赫父子逆轉戰局,雖然損失徒悍部眾多兵馬,但已可算是小勝,若不能見好就收,戰果就要毀在契苾何力的手中了!


    慕容驍本想斬了徐真再退走,卻不想徐真頑強至極,身負數處血口重傷,硬是屹立不倒,旁邊又有薛大義隨身護衛,一時半會兒居然拿不下他的狗命來!


    無奈之下,慕容驍隻能放棄了斬殺徐真的絕佳機會,奪了戰馬,引徒悍的殘餘兵馬,往西北而走!


    他們已經拿下了徒悍部的軍權,對於徒悍來說或許是最大的敗仗,可對於他慕容驍來說,卻是大大的勝仗!


    有了這一戰的功績,他就能夠北上甘州,在阿史那王將的麾下,取得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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