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招的組織之下,無數流民青壯自願加入到郡兵的行列,用大量羊皮筏子和新砍伐的樹木搭建起來的浮橋終於完成,徐真的部隊得以順利渡河,刪丹民眾揮淚送別恩人,心中默默期盼徐真部能解了刪丹縣之圍。


    徐真何嚐不知延誤軍事和擅作主張是軍隊大忌之事?然而在他看來,踏出廓州大營的那一刻起,弟兄們其實已經進入到了戰爭的狀態,到甘州是為了打啊柴,到刪丹也同樣是打啊柴,對於隻有二百多精兵的徐真來說,打刪丹對李靖軍的貢獻要更大一些。


    軍情瞬息萬變,誰能保證不出點意外?這也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一個原因,雖然這句話常被別有用心之人借用,但卻道明了為將者的無奈宿命。


    況且,於徐真之理念,皇朝盛世無不以千萬白骨夯築基石,無論興難,都是百姓之禍苦,若天下太平,他寧願安居一隅,就像窩囊的小民,隻要沒病沒災,少賺點錢又如何?


    這也是他何以蟄伏長安三年之緣由,他在觀望,在迷茫,在尋找自己的定位,他本以為自己能夠在長安混吃等死一輩子,殊不知命運使其出現在非常之地,非常之時,必做非常之事。


    “讓他人無法想象的人,他所做出來的事情,也同樣無法讓人想象。”


    或許這是對徐真這個穿越者最好的詮釋了吧。


    渡過山丹河之後,徐真部在張招的引導之下,快馬過得合黎山(俗稱塗山),即將逼近刪丹縣城!


    此時縣城正血戰正酣,縣丞謝安廷率領城中兵丁奮力防禦,縣令楊文奔走於城內,不斷調動城中資源和人力,加固城門口的壁壘,依靠著低矮的城牆,金湯滾木羽箭紛落而下,習慣平川衝鋒而不擅於攻城的吐穀渾啊柴們,居然久攻不下,死傷頗為慘重!


    慕容葛爾赫坐鎮中軍,愁眉不展,眼看著弟兄們一個個慘死於城下,不得不鳴金收兵,仍舊堵死四方道路,命隨身親兵往甘州方向求策。


    吐穀渾不乏驍勇之徒,卻少有能夠指揮攻城的大謀之士,前往甘州求策,說白了,也隻是向一個人求策,那就是光化天後!


    此乃大隋光化公主是也,先嫁世伏,後吐穀渾內亂,世伏死而按世俗改嫁其弟伏允,生子慕容順,而慕容順死後,其子諾曷缽即位,是為當今吐穀渾酋首,雖隋文帝不準吐穀渾稱天後,然吐穀渾內卻稱之為天後,以至今日。


    光化天後為吐穀渾帶來了漢人之教化,無論農織亦或者工匠茶鹽之百藝,乃至於官庭之製度,皆因天後而得以改良,故而聲望高遠,無人能及,此番擊唐,天後已近五十,卻仍舊隨軍而行,國恨家仇之深切,可想而知。


    圍困甘州,騷擾周邊以作補充,正是出自於天後之謀策,唐朝鼎盛,邊民富裕,掠奪騎隊橫掃鄉鎮,每每多有極大斬獲,各種布匹金銀糧食都送迴到大軍之中,補充資用,全軍上下對天後俱是敬服萬分!


    刪丹受阻,慕容葛爾赫自然而然派人迴來問計,然而親兵卻被阻擋在了金帳之外,因為天後正在處理私務,接見不得,親兵隻能輾轉去找慕容寒竹。


    慕容寒竹見得軍情要緊,連忙趕往金帳求見,諸多女婢正欲驅趕,天後卻傳出命令,果斷放行。


    慕容寒竹已年過不惑,不喜胡服,一身青衣文士打扮,雖兩鬢已生出雪花,但儒雅莊重,絲毫不減文人之風流。


    他垂首而入金帳,卻見得帳內無近人,層層輕紗帷幕之中,新木與鮮花的芳香混雜在溫熱的水汽之中,將帷幕內熏染成雲遮霧繞的夢境。


    慕容寒竹自知莽撞,光化入鄉隨俗,對生活並不苛求,卻改不掉每日香湯沐浴之癖好,難怪親兵不得接見,自己雖然追隨光化數十年,但畢竟主仆有隔,隻要伺候與帷幕之外,目不斜視。


    光化浸於香湯之中,悠悠撫摸著自己的身子,雖然已近五十,身材早已顯得臃腫,但她卻容光煥發,彷如再次獲得青春,再次感受到身體之中蠢蠢欲動的渴望,這完全歸功於她終於再次踏上這片本屬於她楊家的國土!


    她透過重重帷幕,看著帷幕外依稀的身影,其人如其名,身材頎長如寒竹,數十年來對自己從來都是有禮有節,哪怕這個男人跟她是青梅竹馬,而且她從知曉男女之防開始,就知道這個男人一直愛著自己。


    為了皇室,她嫁給了世伏,他非但沒有任何責怪,反而作為家臣仆役,陪嫁到了吐穀渾來,兩三年光景,世伏死於內亂,她又嫁給了世伏的弟弟伏允,他仍舊沒有任何怨言,反而在暗中幫助她出謀劃策,讓她成為了伏允的得力助手。


    可以說,光化在吐穀渾做出如此巨大教化貢獻,有如此一唿百應的聲望,全賴於帷幕之外的那個男人,甚至於千裏偷過祁連山,突襲甘州,都出自於這位謀士。


    最近他更是將後備新兵打亂成數十支小股力量,讓他們潛入到甘州周邊四處為亂,為大軍帶迴大量的物資補給。


    早在十幾年前,為了褒獎其功績,曾經大隋崔氏的名士崔寒竹,被賜姓慕容,是為如今之慕容寒竹!


    他越發的沉穩,越發讓人看不透,身上總有股運籌帷幕決勝千裏的莫測高深,然而在光化眼中,他仍舊是那個青澀的文士,那個深愛著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無怨無悔甚至無欲無求的崔寒竹。


    越是這樣想著,她的身子就越是熱起來,似乎有股久違的感覺,正一點一點被迴憶,從身體的深處,不斷撩逗起來,她下意識將手放在了仍舊光滑嬌嫩的大腿邊上,來迴撫摸著,喉頭開始燥熱,渴得很。


    一主一仆就這麽沉默著,噗噗水聲若有若無地從帷幕之中傳出來,慕容寒竹知曉自家主子在幹什麽,這麽多年相依為命,早已默契非常,光化孤單這麽多年,無人之時寂寞難耐,荒唐事自然做得不少,這種事也就心照不宣,二人之間每日貼身,卻永遠隔著一片海,這片海稱之為禮,對於世風日漸開放的唐朝而言,這個禮字或許已經不是海,但慕容寒竹自詡死節之文士,一直恪守著這個禮字。


    但今天,他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聽著那越來越有節奏的水聲,他的腳步開始不聽使喚,一步步走進了帷幕之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光化,二人沒有任何避諱地相互直視著,就像要從對方的眼眸之中,鑽入對方的心裏。


    光化伸出手來,將慕容寒竹引入到了木桶之中。


    年少時驚鴻一瞥,觸動了誰的風月,輕易許了永世難忘,卻奈何情字分了兩半,韶華已逝,真情卻如老酒,越發醇厚,被世俗禮節約束了三十幾年的主仆二人,滾著熱淚,享受著瘋狂,似乎要將這幾十年來失去的一切,都彌補迴來。


    水不斷溢出木桶,二人的抽泣聲和強忍壓抑著的粗喘卻越發沉重。


    狂風驟雨一般的滿足感充斥著二人身心,心頭的波浪久久無法停歇平靜,光化撫摸著慕容寒竹兩鬢的白霜,似乎從每一根發絲之中,都看到了這個男人對自己幾十年如一日的無私付出。


    慕容寒竹握住光化的手,兩人仿佛瞬間年輕了幾十歲,似乎又迴到了初見之時那個秋天。


    他動情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呢喃道:“初時卿居於鳳閣,崔某隻配仰望,奈何卿隨後飛上了青天雲端,某連仰望都無法做到,隻能跟著地上的雲影跑啊跑,年少輕狂之時,曾想著送你一座國,讓你繼續當公主,如今,就讓我先送你一座城吧!”


    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昔時更有烽火戲諸侯,一笑一顰之間傾人城與國,史記文士多有謾罵指責,然多少女子心中有夢,渴望自己擁有如此容顏與厚愛?


    光化自知姿容不算上佳,但她卻真真實實能傾人城國,因為她知道,緊擁著自己的這個男人,早在大業年間,就被名儒百士譽為深得孔孟,通曉百家,窮究上下,他說送自己一座城,那就肯定會有一座城!


    守候著的親兵終於等到慕容寒竹迴來,他雖然沒有過人的智謀與韜略,但察言觀色的本事卻不小,看得出這位大隋年間的名士腳步輕快,容光煥發,精神爍爍,有種說不出的活力。


    更讓他吃驚的是,慕容寒竹居然披著一條大紫貂裘,這可是光化天後之物!


    親兵不敢有任何腹誹,靜候於帳外,不多時就見得慕容寒竹背著一個書箱,挎了一柄長劍出來,也不看那親兵,走出帳外,早有侍從前來寶馬。


    隻見得慕容寒竹軒然躍上馬背,意氣風發,遙望刪丹方向,朝那親兵說道:“隨我去看看。”


    親兵從愣神之中迴緩過來,連忙招唿一同前來的十幾個衛兵,保護著慕容寒竹,直往刪丹而走。


    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慕容寒竹不想再做那“暗貂裘”的蘇秦,他從幕後走到了台前,隻為用身上這一襲紫貂裘,換取城池四五六七座!


    (注:大隋光化公主乃皇室旁支,先嫁世伏,後嫁伏允,生慕容順,到慕容順之子諾曷缽攻唐,已然五六十歲,這裏減了她一點點歲數,崔氏乃隋唐年間的十大家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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