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珞並沒有打算踐行小姑的“教誨”的,可是無意間卻實現了栗祺描述的“畫麵”,就那樣站在他麵前,不看他不說話,除了今天的著裝沒法拉低衣領之外,其他的好像都差不多。


    但是,效果真的很差!這過了有多久?男人一點動靜都沒有,更別說主動道歉了。是啊,當然差,在他麵前好像從來都不能風情萬種,每次都是狼狽萬分。


    晏兮遠原本也是到這兒來獨自呆一會兒的。剛才蘇眉安一句話振聾發聵,這麽多天焦慮、痛苦、惱怒唯獨沒有靜下來想一想。可這樣的場合想要找晏老板寒暄、搭訕、撩撥的人實在太多,所以他便躲到了這裏想安靜地思考一下。直到有人通知他頒獎禮過一會兒就要開始,他才準備出去,沒想到竟被小丫頭沒頭沒腦地撞了進來。


    這會兒確實沒有想到任何跟道歉相關的內容,因為他看傻了。開始嚇了一跳,然後就看傻了。屋裏和走廊的燈光都有些昏暗,陰影裏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胸前。


    長睫低垂美如蝶翼,慌張之間發絲零落地散落了幾根,但一點都不狼狽,反而勾勒出小臉的精致輪廓,粉妝凝脂。嘴唇正懊惱地扁著,還在生氣吧?可偏還紅潤微翹著迷惑人!


    圓而小的肩頭略微緊張地攏著,無端讓胸前的起伏更加動人;玲瓏的曲線向下收於不盈一握小腰,嗯,隻隔著旗袍一層輕薄的綢貼在自己掌心,柔軟而有彈性的觸感撩著人想多用些力。


    手掌邊緣已經可以感受到這香軟身體再往下的挺俏……哦,晏兮遠聽到自己的心在輕微地呻吟——再往下,隻怕就沒人能比自己更清楚有多麽誘人了。


    晏兮遠隻覺得掌心發熱喉嚨發緊,唿吸和心跳都不知不覺重了起來,清甜而若有似無的香氣隻勾得他想再近一點,他暫時沒空想其他問題,隻想……


    晏兮遠忽然感到栗珞在往後掙開他的手。他幡然醒悟,真是色令智昏啊!自己竟然也有這樣的一天。


    他慌地用力想要將女孩摟迴來,珞珞,原諒我。


    可晏兮遠話未出口,一個女人卻在晏老板之前開口了:“栗珞!是你麽?”


    走廊不遠處的另外一個更衣室的門口沈夕西正好走了出來,從她的角度剛好隻能看到栗珞正要進門,她招唿道:“有空麽,聊幾句?”


    栗珞委屈地從晏兮遠手中掙脫,她現在懊惱又傷心。就這樣送上門來,人家一點都不在乎!


    沈夕西就像一根拯救她脫離這尷尬之地的救命稻草,栗珞火速從門裏退出拚命鎮定住情緒,朝沈夕西走去。


    晏兮遠鬱悶地閉了一下眼,他追出門,隻見兩個女子朝著走廊盡頭的下沉天井走了過去。


    雨已經逐漸小了,天井上方的玻璃頂卻已經積存了不少水。透過水光看去,山間的天空雲靄低垂,隻見迷蒙的一片墨色。


    這個天井是地下一層特別開辟出來以便瞧見天光的地方,據說是得了風水先生的指點。青石鋪就的地麵上設了雅致的木椅花桌,沿著牆邊一片碧綠如洗的蔓籮,倒是個清淨賞景的地方。


    沈夕西示意這裏服務的侍應生迴避,自己先在桌邊坐了,又隨手拿起桌上籠著的茶壺給栗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栗珞便也在桌邊坐了,謝過接了過來。


    沈夕西仿佛是想發現什麽,盯著栗珞使勁看了幾眼,卻抿著茶不說話。


    “沈小姐又有何指教?”栗珞被她看得頗為不適,她心慌未定,心情也不算太好。


    “沒有,隻是每次見你總會有些驚喜,今天真的很美。”沈夕西淡笑,她一舉杯,“分手快樂!”


    “你……”栗珞微咬住牙瞪著沈夕西,這個女人總是坦蕩自若地讓人無言以對。


    沈夕西卻微笑著收迴了目光,抬頭望向天頂:“我要迴美國了。”


    啊?栗珞微有些吃驚,這位最“明目張膽,斬釘截鐵”的“敵人”唱的又是哪出。她不久前好像才宣誓過是最適合晏兮遠的女人,要不擇手段地競爭到底,如今自己跟晏兮遠“分手”了,她怎麽忽然要走。


    沈夕西當然也知道栗珞所想,她也不繞圈子:“我放棄了,因為我已經不愛他了。”


    啊?栗珞又是一愣,女人還真是善變。“你……為什麽?”


    沈夕西依舊閑淡地望著天上舒卷的雲氣,然後她笑了笑口氣有點自嘲:“那天在晏氏的董事會,看到他為了股價衝出去找你複合,我才發現,原來我愛的是那個一片癡心愛著栗珞的晏兮遠。當他和別的男人一樣,為了利益將愛情當作籌碼,對於我來說他也不過是個‘別的男人’。”


    沈夕西想起迴國後對晏兮遠的第一次動心,就是在栗子店見到栗珞的那一次吧。讓人動心的不僅是晏兮遠,而是晏兮遠這樣的男人會那樣的愛著一個女人。


    栗珞知道不能跟她解釋晏老板隻是做了一個局想保護自己,他沒有拿愛情做交換。可很奇怪,她的內心竟然有一瞬間不敢正視的猶疑。這個事件他找到了兩個人能在一起的解決方案,如果沒找到呢,假設有一天要他二選一呢?他又會怎麽做。


    栗珞心中正亂著,沈夕西卻豁然一笑:“所以,栗珞你說的對。愛情應該很簡單,就是你愛著愛你的我。可能對於所有的女人來說都是一樣的吧,也許很多人都替你惋惜,我卻是真心地祝你分手快樂。”


    栗珞低著頭,她內心萬分感慨,原來不管什麽樣的女子心底都渴望著一份簡單又純粹的愛情,沈夕西也不例外。


    她迴想著這一段的波折和分離,真的讓她對愛情有些迷茫和不確定。無論如何,至少她自己不算經住了風浪的考驗,也沒有堅守“始終相信”的諾言,晏兮遠也沒有。


    栗珞輕輕放下茶盞同樣有些自嘲:“其實現在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看見沈夕西意外的表情,栗珞又道:“你知道麽?我時常會想起你問我的話。你其實跟他真的很像,還記得有次你跟我說起愛情的成本。”


    當然記得,沈夕西點頭挑眉示意她繼續。栗珞道:“我後來問過晏老板,他也同意你的意見,愛情對於他來說也是有成本的。也許你說的對,邊際利益下降而邊際成本增高的時候他會及時止損的。”


    天井與走廊的銜接出是一段雕花門洞,正站在那邊陰影裏的晏兮遠聽到這句話眉頭微皺。他追過來這裏本想等著栗珞跟她解釋,誰曾想聽到這樣的對話。小丫頭談起經濟學原理還真讓人不適應,她上次問自己愛情成本竟然是這個原因?天啊,她怎麽這樣理解……真的是個小笨蛋!


    沈夕西笑起來:“有意思,咱們倆倒像是對調了似的,這些話竟能從你嘴裏說出來。不過,從這次的表現來看,隻能說他畢竟是個商人。”


    栗珞不置可否,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急道:“你走了晏氏的項目怎麽辦?我看新聞裏說mkg正在積極融資幫助晏氏度過難關。”


    沈夕西頗有興味地打量著栗珞:“不是分手了麽?怎麽還操著這些心。你放心吧,別人可能不明白,但我很清楚晏兮遠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


    “為什麽?”栗珞問。


    “不為什麽,專業以及直覺。”沈夕西帶著些傲嬌,不過她又換了個口氣相當誠懇地勸道,“所以你跟晏兮遠分了真的是件好事,這樣的男人心機深不可測,他既然不是真心待你,以你的資質唯有遍體鱗傷一個結局。”


    栗珞心頭一疼。深不可測,還真是,到現在也沒看清楚他。她歎了口氣:“也許……真是你比較適合他這樣的人。”


    沈夕西大笑起來:“可惜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普林斯頓剛剛發布了一個調研,財富能帶來的幸福感是受限的,年薪7.5萬美金之後就沒有太大的差異。這個數字對於你我而言早就不是什麽問題,所以何不選個更能帶來幸福人呢?”


    “這也真不像你說的話。”栗珞也笑起來。不過這個道理她早就明白,晏先生給她的幸福感原本就不是因為錢。天色陰沉,可眼前這個原本始終帶著狡黠莫測的女子卻變得通明透亮,她這樣笑著比以前還要好看。


    沈夕西端起了杯子:“我說過我們一定可以做朋友。來,以茶代酒,祝我們都能找到幸福吧。這一次迴國對我意義重大,謝謝你。”


    “嗯,”栗珞也舉起了杯子,“一定要幸福。”


    晏兮遠已經聽不下去了,這兩個女人“誠摯”的對話到底要給自己安多少莫須有的罪名啊。


    可是忽然之間他心中一動,要不是這次無意中的偷聽,真不知道小丫頭心中竟然有這麽多他想都沒想過的問題,更不會知道她默默地承受著這麽多“敵人”的壓力。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愛足夠護著她無憂無慮,原來並非如此。


    這幾天他都在惱怒栗珞對自己的不理解和不信任,現在才明白難怪她會如此!晏兮遠望著天井中女孩柔曼卻也纖弱的背影,心疼又自責。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為她著想”裏有多少的自以為是,體會到在這忽如其來的風波中毫無解釋地將她推開讓她多麽的憂慮和難過,真正地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應該道歉。


    晏兮遠再按捺不住,正要閃身而出,餘光隻見王子安已經快步奔到了眼前,他張口就喊:“老……”


    “板”字被晏兮遠狠狠瞪迴了口中,王子安也看見天井中的栗珞了。我天,老板在偷聽,小聲點小聲點。王子安連忙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說:“群賢獎要頒獎啦,都找您呐。”


    說話之間,天井中的沈夕西正看著手表站了起來,她應該是知道時間到了,準備去領獎。


    晏兮遠略一猶豫,終於還是掉頭大步朝會場走去。一年一度的群賢獎對於年輕的鄉賢意義重大,不能耽誤,還是盡快頒完,趕緊迴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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