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珞約了“軍師”鄔大小姐吃晚飯去了。


    收到栗珞的信息後,原本想盡快結束工作早點下班的晏兮遠望著辦公桌上一堆還沒處理完的文件,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麽心情繼續。


    晏兮遠向來勤勉,王子安難得見老板沒有完成當日的工作便走人了,心中隱隱擔憂。


    最近董事會局勢微妙。hppm的收購計劃剛通過,晏兮遠又要繼續收購美國biv技術服務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股權將其作為晏氏鑄機的全球服務中心。經濟危機的陰影猶在,繼續追加跨國投資不僅增加了公司的資金壓力還涉及到複雜的審批,風險著實不小。


    晏家的股份固然讓晏兮遠有決策權,但董事會的不滿和不安卻越來越嚴重了,boss大人怕是很煩吧。


    晏兮遠是有些煩,他煩的是女朋友好像比自己還忙。


    這丫頭除了手工和教學等日常工作,還有形形色色的進修,固定時間的運動、義工,每周迴祖母家的家庭聚餐,再加上不時出現的鄔心妍,分到自己這裏還剩多少?


    封格總說女人最優秀的品質之一就是不粘人,真是……一派胡言。想了想也無處可去,索性去找這個一派胡言的人下棋。


    於是一兩棋舍裏兩個男人安靜對坐,一派清寧。


    封格見晏兮遠雖然麵色沉靜,卻少見地將手機放在一邊,不時便要瞥上一眼,明明就是心不在焉,便不滿道:“晏老板心有掛礙,何必來找我下棋?”


    晏兮遠淡然落子:“沒辦法,不要我陪。”


    封格罵道:“真是忍不了,爺成了解悶的了。”


    晏兮遠淺笑。


    封格隨手貼了一子,換了個理解萬歲的表情,他曖昧地一抬眉:“算了,男人這種時候重色輕友也屬正常。我能好奇下昨晚的……17分鍾麽?”


    晏兮遠隻拈了顆棋沒說話。


    封格狐疑地盯了晏兮遠一會兒:“不是吧你?昨天晚上潘誌源包了聽潮閣全場慶生,你們那些董事全到了,連你三爺爺都去喝了杯酒。你倒好,跑去小丫頭家裝正人君子?”


    晏兮遠漫不經心地道:“難怪今天心這麽齊。”


    潘誌源下午又提出引入諮詢公司重新評估公司戰略並緩解資金壓力。這樣的主張很明顯是針對晏兮遠各項決策的不滿,但是在晏兮遠不置可否的情況下,董事會卻已隱現支持的勢頭,人心不言而喻。


    封格不禁皺眉盯著晏兮遠,仿佛想從他那張波瀾不興的臉上看出些什麽。


    賀友樵一直密切關注著的幾家伺機做空晏氏的境外基金近來動作頻多。內憂外患,這樣的時刻晏老板的狀態絕不像他表麵上那樣雲淡風輕。


    潘誌源力薦引入的mkg這幾年在管理諮詢界表現亮眼,不僅憑借“管理諮詢+投資銀行”的雙重專業能力聞名業界,而且每年操做的項目之多涵蓋範圍之廣都是國內諮詢界的第一。


    這樣了解本土企業,擅長戰略和融資的公司對於晏氏來說是個極佳的選擇。可對接晏氏的項目負責人是剛從美國迴來的沈夕西。


    沈西夕,這個名字從15年前的“私奔”事件開始就成了晏成山和晏兮遠之間的禁忌。那時的他們一個暴躁蠻橫,一個沉默寡言。


    10年的遠走國外,5年的潛心工作,這麽多年來,兩位晏先生已經達成了默契不去觸碰過往,但迴避了傷的同時卻也迴避了情。他們祖慈孫孝,有禮而疏離。


    如此久遠私密的事知道或者在意的人早已不多,潘誌源看來沒少費心思。這樣的時候好巧不巧地把沈西夕拉進公司,無疑是要生事。


    封格哼了一聲:“這些人想引入的隻怕不是戰略,而是戰亂吧。”


    晏兮遠道:“我們談過了。”


    封格有些意外,晏家的兩個男人這是解禁了?他忙問:“怎麽說的?”


    晏兮遠瞥了他一眼:“珞珞說她不想問。”


    這會兒他想著的是栗珞,封格直接扔了顆棋子過去罵道:“你現在關注的重點應該在這裏麽?你沒事吧你。”


    晏兮遠知道封格的憂慮,他心中微熱,可隻抿出一抹淡笑:“你那邊抓緊,我就沒事。”


    封格搖頭,這個男人就是這樣,仿佛任何時候都沉得住氣。算了,這樣看來,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正如封格所說,栗珞現在才是晏兮遠關注的重點。因為整整一天,他隻要一分神腦子裏便全是早上栗珞醒來時睡眼惺忪的可愛模樣。


    晏老板習慣起早,而“栗老板”卻是個崇尚“高臥”的家夥。本打算悄悄地先走,可窩在懷裏的女孩兒實在太過軟萌可愛。她耷拉著長長的睫毛,扁著粉潤的小嘴,一張嫩生生的小臉因為擠在自己身邊被壓出了一片好笑的紅印子。抱著看了半天舍不得起床,忍不住親了一下……又親了一下,結果把人家弄醒了。


    於是小丫頭掙紮著也要起來。她就那樣迷糊地靠在自己身上刷牙,把濕漉漉的臉貼在自己衣服上胡亂蹭幹,摟著自己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說早安,心都化了。


    晏兮遠想著臉上不自知地浮出溫柔。封格看得唇角微彎,戀愛的男人真是受不了,他隨手提掉了晏兮遠一片棋子調侃道:“你平日棋路鋒利,今日下得這樣迂迴,倒叫我看不清了。怎麽?磨練意誌啊。”


    一個男人在女人家留宿一夜,啥都沒發生還傻樂成這樣,這可不是追求效率的晏老板的行事風格。


    晏兮遠猶自看著棋盤走神。浴室鏡前,暈乎乎的丫頭洗個臉卻把衣襟弄濕了一片,於是幫她脫下來換,這件事確實很磨練意誌——裏麵那件白色的蕾絲細帶背心輕薄柔軟,飽脹誘人若隱若現一大早的讓人怎麽忍?!


    而小丫頭是屬鴕鳥的,她覺得害羞便轉身軟軟地撲進懷裏把頭一埋就當沒事了。她是沒事了,但自己有事啊,全身繃得快要爆炸,恨不得……可想起她昨夜的緊張,唯有咬著牙克製。輕吻一下也相當危險,真怕下一秒就會完全失控直接把她再抱迴床上去。


    這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的日子要了命,晏兮遠歎著氣胡亂長了一子。對於情,她說她不確定,對於欲,她慌亂到手足無措。那麽對於自己,她的真心到底又有幾分呢?


    她是愛著自己的麽?還是像她原來說的那樣,把自己當成偶像?這些天連哄帶威脅地逼著她主動“誘惑討好”自己,她是被迫還是真願意呢?


    晏兮遠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一件事這樣沒有把握,他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你說追一個小女人怎麽就這麽難呢?”


    連連的歎氣讓封格終於笑出聲來:“哎呀,追一個女人難不難我不敢說,但是晏公子追一個女人難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就知道這個人永遠不是排解心事的對象,晏兮遠連白眼都懶得給他:“我有時還真後悔年輕的時候不多交幾個朋友。”


    “哦,那可來不及了。”封格隨手擲了棋子,閑閑靠迴椅背歪著,“別下啦,這局你輸定了。兄弟一場,先幫你分析一下吧。”


    晏兮遠果然看著他。


    封格一雙鳳目漾著壞笑:“有些事呢,靠天分也靠練習,所謂業精於勤。平日裏叫你跟姑娘們喝個酒你都不去,現在被人嫌棄怪誰呢?”


    晏兮遠瞬間黑了臉,封格卻笑得更歡:“這種時候男人該主動要主動,該強硬要強硬,小丫頭連戀愛都沒談過,難道指望她來撲倒你?”


    晏兮遠冷哼:“說了你也不懂。”


    這麽多年晏兮遠確實沒工夫戀愛,但他經曆的誘惑並不在少數,到了這個年紀更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純情少男。就像封格所說,男人沒有所謂的坐懷不亂,一看有沒有機會,二看給不給自己理由。


    那麽對於栗珞呢,自己亂了沒?早就亂得一塌糊塗,“要她”充滿著四肢百骸直衝大腦。可是……愛她啊,“愛她”輕輕顫抖在心尖兒,舍不得。


    怕她不願,怕她勉強,舍不得。這種話說不出口。切,也懶得跟這家夥說。


    晨曦中柔軟的眼波、光潤的肌膚、閃耀的笑容,她就像光芒照亮一切。


    晏兮遠忽然心念一動,對啊!


    “我想我選好戒指了。”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機找設計圖。


    封格湊過來一看,哦,這個方案來自法國古老的珠寶商ditsm,名稱:光芒。枕形淺粉色鑽石被7顆水滴形白鑽做成的花冠圍繞其間,光華流溢。戒指有三種戴法,合起來,或者拆分成兩隻。


    “主石和配石可以拆分成兩隻獨立的戒指也可以合並成一隻”——是晏兮遠對所有設計方的要求。理由很簡單,戒指太小,覺得配不上她,可若太大,小丫頭平日必定不肯戴。


    這顆獨立的粉鑽優雅而稀有,拆分下來的精巧花冠獨特別致,猶如發散的陽光,日常剛好可以配她纖細的小手。


    封格看著專注研究鑽戒的男人不覺收了戲謔之心,他心中輕歎,再貴的戒指晏老板都買得起,可他千挑萬選,想要給的是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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